第一替 解沉夢(18)(2 / 2)

“就這些了。”

“沒騙我?”當土匪這麼窮?

大漢瞥了一眼金珠子身旁煞神似的罹決,道,“不敢,不敢。”

金珠子看他這欺軟怕硬的勁兒,也不像是會謀財害命的那一類人,就讓罹決收手了。隻是,在罹決收劍入鞘的時候,金珠子眼睛,被什麼晃了一下,他攔下大漢,“慢著,你脖子上是什麼東西?”

“回大人,就……就兩個銅板。”

“哼,不是說沒錢了呢?敢騙我?”伸手將那兩枚用紅繩穿在脖頸上的銅板拽了下來,金珠子也不嫌上麵油膩,塞進剛才打劫來的布包裡,“行了行了,滾吧——要是再讓我撞見你打劫——”金珠子指著罹決,“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聽見沒有!”

“聽見了聽見了。”見金珠子終於不再糾纏,大漢撿起被斬斷的大刀,夾著尾巴,鑽回了剛才的密林中。

一直沒有開口的罹決,看美滋滋的扯開錢袋,數裡麵銀子的金珠子,道,“你可真是生財有道。”

“過獎過獎。”

一般愛財的人,聽到這樣的話,多少會察覺出彆人幾分諷刺的意味,臉皮再厚,也會羞靦一下,而金珠子,就這麼坦蕩的應下來了,還仿佛是當成了誇獎他的話一般。

罹決不再與他多說,轉身坐回了馬車上。

多少撈回來一點的金珠子,心情好些了,揮鞭趕馬也有勁兒了,本來閉著眼的罹決,也忍不住將眼睛掀開一條縫,瞥他一眼——他第一眼看金珠子,把他當成明月惜,但這個時候,他又分明知道,他不是明月惜。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前麵一條坦蕩大路,一條崎嶇小路。金珠子將馬車停下來,望著這兩條路猶豫。

“越往前走,路越坦蕩。之前那些行商,肯定認為走小路就能避過山匪。”這麼分析完,金珠子一揮馬鞭,趕著馬車直奔小路而去。

依照金珠子的性格,不應該是哪裡山匪多現在去哪裡嗎?

“行商能想到,那些土匪也不是傻子,肯定都在小路等著呢。”金珠子嘴巴裡嘟嘟囔囔的,一般人聽他這麼小聲,是聽不清的,但罹決耳目都非常人可比。他聽金珠子說完,發覺自己當真是沒有錯看金珠子。

“駕!”

馬車疾馳而過,吹動坐在馬車上的兩人的衣袂。

……

本來隻帶了一輛馬車,二十袋糧食出門的金珠子,從清河到雍縣這條遍布悍匪的路上走過之後,一輛馬車成了五輛,二十袋糧食,也翻成了七十袋有餘——那些東西,自然是山匪從之前的客商那裡打劫來的,但他們沒想到的是,會來一個黑吃黑的。搶了他們的糧也就罷了,連馬都搶完了。偏偏他們還不敢反抗,因為那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年身後,還有個武功高深莫測的男人。

那劍一出鞘,二十餘人的山匪,頃刻間就潰不成軍。

等到所有的山匪,都被洗劫搜刮一遍之後,二人也終於來到了雍縣。雖早有聽聞,雍縣大旱已半年,但看到城外幾個挽著籃子的婦女,一麵從樹上扒樹皮,一麵往嘴裡喂時,罹決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金珠子倒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隻環顧四望,入目所見的樹,不光樹皮被扒乾淨,連樹上嫩一些的葉子,也被摘完了,“樹皮都叫他們吃完了,雍縣縣令是想等滿城餓殍時再上報去京城?”

他那話,不是對罹決說的,所以罹決也沒有開口去接。

馬車緩緩駛進城中,麵前景象,說是逼似地獄也不為過。尤其是進城來第三戶人家的門口,用席子卷了個東西放在門口,席子外,露了一雙伶仃的腳。

這城中吹來的風,都帶著些微腐臭的味道。

“賞些吃的吧。”

“哥哥,我好餓——”

兩人隻走了幾步就走不動了,十幾個麵黃肌瘦的小孩,團團將他們簇擁了起來。金珠子看著麵善些,所以那些孩子,就都扯他的衣袖。本來精細的袖口上,一下印了許多個黑漆漆的手指印。

金珠子也十分嫌棄似的,將袖子扯出來,罹決以為按照他的性格,不會管這樣的事,沒想到他走出去幾步之後,聽到身後的金珠子說,“乾糧在馬車裡,你們拉著我,我怎麼拿?”

幾個糾纏的緊的小孩,這才將手鬆開。

金珠子進了馬車,將昨天吃剩的饅頭拿了出來,分給那些小孩。食物終究太少了,一人一口都不夠,但即使這樣,一些大人都還跑過來,和那些孩子搶。

走出來的金珠子,看到罹決望向他的眼神,挑起眉來,“乾嘛這樣看我?”

“想不到,你會對旁人起惻隱之心。”

金珠子聽罷,先是一愣,而後笑了起來,“幾個饅頭而已,算什麼惻隱之心?我可是指著馬車裡的那些糧食,讓我在這雍縣裡大賺一筆呢。”

當真?

罹決想問,卻不知為何,沒有問出來。

“走了走了,我去打聽打聽,這雍縣的糧食,現在是個什麼價。”走在前麵的金珠子,向他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