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替 解沉夢(40)(1 / 2)

煙雲對金珠子而言, 可是熟悉又危險的地方, 現如今罹決舍他而去,剩下他一個人,金珠子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的。

他直覺一向很準, 現在有了這種感覺, 自然恨不得馬上離開煙雲。隻是他又怕自己走了, 罹決回來找不到自己, 到時候沒了這大腿抱是小,再在路上撞見青逆門破雲樓的人是大。

就在金珠子糾結的時候,那書生走出巷子,準備為夫人去抓藥。金珠子一看見他,眼睛都亮了幾分,“公子, 公子——”

那書生愁容滿麵,走出來時,都沒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金珠子, 等金珠子張口喊他, 他才看向他。

金珠子走到他麵前,“公子家中可缺伺候的人?”

那書生左右沒看到罹決,才收起惶恐姿態, 回起了金珠子的話, “家中清貧, 從來沒有請過丫鬟奴婢。”

“我看夫人病的不輕, 公子一人照顧, 也照顧不過來。不如,公子買下我,我來幫你照料。”

“不,不必了。”書生連忙擺手,“夫人她……”

金珠子巧舌如簧,哪裡怕他的拒絕,“我看公子也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成天和筆墨打交道,伺候人哪有我這種當奴才的伺候的周全?況且,我方才看到房裡有許多書,料想公子應該是想參加今年的科舉。隻是夫人出了這事,公子應該已是無心溫書了吧?”

金珠子觀察入微,句句說在這書生的心窩子上。他聽罷,心中難免動搖了一些。

“況且,我便宜的很。”金珠子道,“一個月,隻要二十文錢。”

二十文錢,他還是拿得出來的。

“公子意下如何?”

書生遲疑的看了金珠子一眼,“你跟我來。”說罷,就先帶著金珠子回去了。

……

房間裡的女人,實在咳的厲害,看到買藥的書生去而複返,正要開口詢問之時,就見到了跟在他身後的金珠子。

“夫君,他是——”

書生走過去道,“他是我買來伺候你的。”

女人方才看金珠子和罹決在一起,又與自己長得有幾分相似,就當是罹決脅迫他來照料自己,張口便對書生道,“夫君,你不必為我費心,我——咳咳咳——”

金珠子在青樓裡伺候了那麼多女人,眼力勁兒自然厲害的,他見女人咳嗽,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等到她止住咳嗽才道,“夫人好些了嗎?”

明月惜抬起頭,看到金珠子澄澈雙眸,不知怎麼,心中排斥就少了些,“好些了,多謝。”

金珠子扶著她的手臂,讓她靠在書生懷中,然後站直身子道,“夫人體質偏寒,這屋子裡,也陰冷的很。有閒暇時,我還是扶夫人出去走一走,曬一曬太陽,那樣夫人身體才會好一些。”

他一口一個夫人,語氣親切又熟稔,任是明月惜,都不好再說趕他走的話了。

“那,那我先去買藥了。你……”書生想叫金珠子照顧好明月惜,卻又想起,自己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金珠子道,“公子以後叫我金珠子就好了。”

金珠子是個賤名,聽著,便知道是奴才的名字。

“那就麻煩你照顧好夫人了。”書生說罷,看明月惜又開始咳嗽了,就不敢耽擱,匆匆推門出去抓藥了。

房間裡,隻剩下了金珠子和明月惜。

“夫人想坐起來嗎?”金珠子看明月惜在扯身後的枕頭,就先幫她墊了一下。明月惜在她的幫助下,靠的舒服了些,而後抬起眼打量他,半晌之後,才張口道,“是罹決讓你來照看我的嗎?”

金珠子搖了搖頭,“大俠他已經走了,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又正巧看到公子出來,所以求公子給我找了個活乾。”

明月惜用袖子遮著嘴唇,不停息的咳嗽。

金珠子去給她倒了一杯熱水,然後將窗戶大開,讓陽光能照進來,做完這一切,明月惜也似乎是好了些,“多謝。”

“夫人客氣了,這是奴才該做的。”金珠子愛笑,年歲又輕,明月惜看她,就像是看當年自己家裡的那幾個年紀小的弟弟一般。隻可惜,她所有的家人,都已經死了。

金珠子看她神色黯然,知道她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就講笑話逗她,明月惜生來便多愁善感,被金珠子的笑話逗了,最多也隻是彎唇笑一笑。金珠子看她的笑,都有些咂舌,這白衣女人病成這樣,都難掩其美貌,可想她曾經是多麼傾國傾城,罹決那樣的男人被她傾倒,也不稀奇。

書生抓完藥,急急的趕了回來,他推門進來,正看到明月惜靠在床上輕笑,從她病了開始,他就很久沒有見到她笑了,現在一看,眼中便流露出溫柔來。金珠子也知情識趣,借著煎藥的名義退出去,把獨處的時間留給二人。

之後幾天,金珠子將家裡的事都接了過來,書生要讀書,每天就成了他和明月惜呆的時間最多。兩人閒暇時交談,也會提到罹決,隻是金珠子這人表麵看著無知孩童一般,內裡機靈的很,他說的話,都是說一半藏一半,明月惜不同,三言兩語,便被金珠子把話套了個乾淨。在聽到明月惜全家被滅門一事和罹決有關之後,金珠子就明白她對罹決的恐懼和排斥是從何而來了。

“我知道他對我好,但……我能做的,也隻有不恨他而已。”提到過往的事,明月惜便壓抑不住自己的淚意。

金珠子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夫人,都過去了。”他從來不會勸彆人放下仇恨,有的人看得穿,有的人看不穿,所以沒必要將自己的想法,加諸在彆人的身上。

明月惜的顫抖,被金珠子握過來的手止住了,這幾天,她和金珠子說了很多話,兩人也熟識了,她是真的有些把金珠子當弟弟看待了,他仰頭看扶著椅背的金珠子,“你怕他嗎?”

“不怕。”金珠子說的是實話。

陽光穿透院子裡的那些樹,落到明月惜溫柔的眼睛上,“你不怕他,說明他對你很好。”

金珠子從看到明月惜的第一眼開始,就知道罹決當初為什麼執意要帶自己走了。不過嘛,這也算好事一樁,按照明月惜的述說,罹決當初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靠著和明月惜有幾分相似的臉,得他溫柔照顧,也未嘗不是好事。總比一個照麵就被他一刀剁了好吧。

至於自己是不是替身?管他呢。

“夫人,起風了,我們回去吧。”金珠子說。

明月惜‘嗯’了一聲,金珠子推著椅子,將她送回了房間歇息。

……

明月惜病情似乎在金珠子的精心照料下有了些好轉,雖然還是不能下床走路,但臉上開始有了血色。金珠子見狀,更加賣力的照顧起她來了。

明月惜越來越把金珠子當自己的弟弟對待,加上金珠子那張和她年輕時相像的臉,讓她想不照顧他都難。隻是她現在病的厲害,自顧都是不暇,更彆說照拂金珠子了。她想了想,在夫君在書房讀書的時候,將金珠子拉到房裡,取下了自己手腕上的玉鐲遞給他,“珠子,這是定親時夫君買給我的。隻是我現在,也戴不出去了,你去當了換些銀子,做幾件衣裳。”

金珠子看她手中的玉鐲,伸手接了過來,而後又親手給她戴了回去,“夫人說什麼傻話,病好了,就能出去了。”

“可是……”雖然她表象是在好轉,但自己的身體,自己不了解嗎?她知道自己要撐不了多久了。

金珠子探身進來,扶著她躺下,又幫她掖好被子,“夫人這麼好的人,一定會好起來的。好了,彆想那麼多了,躺下歇息會吧,等藥煎好,我再叫夫人起來。”

明月惜看著笑容滿麵的金珠子,也像是被他感染了似的,心中陰霾散去了些,依照他說的和上了眼睛。

金珠子在外麵煎藥,正守著藥爐發呆的時候,聽到一陣腳步聲。他扭過頭,見是罹決忽然而至。他站起來想叫他名字,罹決卻已經徑直路過他,進房裡去了。

哎喲,想不到還挺癡情。

金珠子跟著罹決進了房中,隻是進了房中,他才聞到,罹決身上有一陣非常濃的血腥味,剛才他守在藥爐旁沒有聞到,現在進了房間才發現,這血腥味比上次罹決重傷回來還要濃烈很多。

罹決走到床邊,在要坐下時踉蹌了一步,還好他及時扶住床沿才穩下身形,而後他從懷中掏出一個被血浸染的匣子,打開了,取出一個雪白的藥丸,要喂明月惜吃下。

明月惜被他驚喜,睜開眼是怕極了,隻是還不等她動作,罹決便已經按著她的肩道,“這是,解毒的藥。”

罹決說完這句話,嘴角便淌下血跡來。這是明月惜第一次見他受傷,一時間,她都忘記了反抗。

“罹決……”

罹決又道一句,“我說放你離開,就不會再糾纏你。你好了,我便離開。”

吧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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