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嬈微微一笑,神色中有種落落大方的從容。
當初就是慕柯容險些害阿嬈喪命,他不會讓慕柯容好過。
自從上次和張側妃說完話後,慕柯明回去反複把兩人的對話拿出來回憶,總覺得很奇怪。
娘原先可是最疼明珠的,起初他以為娘隻是不想觸景傷情,可現在想想,娘的話中似乎透著一股子恨意。
明珠可是娘最疼愛的女兒!不僅僅因為她能為娘和他們掙來父王的寵愛,還因為娘懷著明珠時,身子便不大好。那時他雖然年紀小,那次娘摔倒在地,大夫曾經斷言娘難以保住腹中的胎兒。
娘那會兒還不是側妃,隻是普通的侍妾。自然嚇壞了,足足臥床了快三個月保胎。
幸而明珠健健康康的出生、長大,最後出落成國色天香的小郡主。
“……哥!哥!”慕蘭月見自己哥哥又在院子中盯著明珠院子的方向出神,不由略略抬高了聲音道:“你好容易回來,不去陪嫂子,怎麼又在這兒發愣?”
慕柯明猛地回過神來,見是慕蘭月,才無奈的道:“都是快要出嫁的人,還這麼一驚一乍的。”
“我怎麼了?”慕蘭月冷哼一聲,有些不滿。“哥,我可聽說了楊側妃那邊準備用慕蘭雅的親事大做文章。楊側妃和京中世家有些親戚關係,這是要把慕蘭雅往京中嫁。”
“她們這麼做,還不是因為世子之位。”慕蘭月撇了撇嘴,道:“咱們就真的無動於衷?”
慕柯明看著自己躍躍欲試,總想著要跟楊側妃那院鬥的妹妹,暗暗歎了口氣。“蘭月,你的當務之急是安心備嫁。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你這鞭子,也該收起來了。”慕柯明的目光落到慕蘭月手腕纏著的鞭子上,道:“你好歹跟你嫂子學一學溫柔賢惠,跟著王妃學學管家,也總好過拿著鞭子喊打喊殺。”
慕蘭月撇了撇嘴,顯然沒把慕柯明的話放在心上。她頂嘴道:“若站在你麵前的是明珠,隻怕你還得再給她備上一條鞭子,說‘抽斷了哥哥這兒還有’。”
“蘭月,明珠那兩下子還是跟你學的!”慕柯明搖頭道:“你忘了,那會兒你嫌她煩,她可是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你身後。”
他的話音未落,慕蘭月的鞭子便從腕間甩了出來,高高挑起眉毛。“那我這兩下子還是哥哥教的呢,你陪我練練!”
慕柯明看著妹妹,心中愈發愁了起來。
父王已經替蘭月看好了一門親事,家世尚可,重要的是人口簡單,蘭月嫁過去不會受委屈。
倒不知道蘭月這性子隨了誰,除了在王妃麵前裝乖,私下裡可不大溫婉。他想著該讓性子溫柔的妻子好生管教她,哪怕蘭月是郡主,也不能任性妄為。
“郡王、蘭月妹妹。”還沒等慕蘭月的鞭子甩到慕柯明麵前,隻聽一道柔柔的聲音響起。“你們這是在練功?”
一個身著杏黃色衣裙、眉目溫婉女子走了過來,她正是慕柯明的妻子王氏。她為慕柯明生下了一子一女,雖然娘家不顯,卻是個極為賢惠的女子,才過門沒幾年便得了上上下下的喜歡。
“夢娘,你來了。”慕柯明走到妻子身邊,細心的替她攏了攏身上的鬥篷。王氏身子弱,哪怕是在夏末的傍晚也不敢穿得單薄。“你可要替我好好管教蘭月,越發沒有個女孩子的模樣。”
慕蘭月扁了扁嘴,抱怨道:“我在外人麵前又不這樣。”
她這句無心之言被慕柯明聽到耳中,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聽馬金成描述那女子用鞭子的手法跟蘭月極為相似——明珠那點子功夫就是蘭月所教,且對蘭月知之甚深的人,非明珠莫屬!
慕柯明心中再度湧起那個瘋狂又荒謬的想法。
到底那日假扮蘭月的人,是不是明珠?
彆院。
這次出府修養,張側妃反而臉色越來越差。
自從那次她跟慕柯明動了怒後,每每想起滿是愧疚的兒子,心裡就覺得難受極了。
分明是慕明珠欠他們一條命,可是她卻不能把真相告訴兒子、女兒——張側妃可悲的發現,她再恨慕明珠奪取了自己幼女的生機,卻還要靠慕明珠維係自己和一雙兒女在王府的地位。
“李氏那個賤人好算計。”平時要忍耐的她,隻有在夜深人靜時才能對身邊的心腹錢嬤嬤一吐心中的積怨。“李氏在王爺麵前做出賢良大度的姿態來,哄得王爺信任她,還編出什麼慕明珠像是王爺早逝的親娘——”
那慕明珠分明是雲南王跟彆人生的孩子!
“側妃,您彆動氣。”錢嬤嬤隻得勸道:“還是您的身子要緊。”
王妃李氏之所以這麼說的緣故,她們後來才恍然大悟。慕明珠跟慕蘭月相貌相似的地方太少了,她的美貌一看就不是繼承自張側妃。為了不讓人懷疑,李氏從開始便編出了這麼個理由。
張側妃咬緊牙關,當時自己還為此沾沾自喜,並沒有生疑。
“我恨不得撕破李氏那張偽善的嘴臉!”張側妃胸口上下起伏,顯然是動了大怒。“人人皆稱讚王妃賢德,她比楊氏更可惡十倍、百倍!”
李氏娘家沒落、且她自己無子無女,這麼多年卻甚得王爺敬重,心機手腕令人膽寒。
“側妃,您忍了那麼久,斷不可在這一時失態。”錢嬤嬤細細的勸道:“眼看蘭月郡主也要出閣了,您可不能得罪王爺、王妃。”
張側妃想到自己夭折的女兒,她幾乎恨出血來。她想質問雲南王,莫非隻有慕明珠是他的珍寶、她所生的女兒就該淒涼的死去麼?
“側妃,您彆鑽牛角尖,這一切是不是王爺的意思還難說。”錢嬤嬤見張側妃雙目赤紅,知道這是她無法解開的心結。“您若是真的這麼做了,豈不是趁了楊側妃的意?”
“大郡王如今正是緊要關頭。”錢嬤嬤咬牙道:“您非但不能質問,在王爺麵前也不能露出分毫,側妃,您還是把明珠郡主的畫像掛出來,哪怕是做給王爺看也好——”
張側妃心裡明白,真的要這麼做卻是堵得厲害。
她跌坐在地上,無聲的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