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本裡有這段嗎?”溫荔心裡一慌, 托詞拒絕,“你不要隨便給自己加戲耽誤他們彩排。”
沒等宋硯說話,旁邊的演員立刻嘰嘰喳喳地表示。
“不耽誤!”
“我們也想學習下感情戲怎麼演!”
“來吧來吧溫老師,我們真太想看你們倆對戲了。”
一個個嘴上說是學習, 眼裡卻都是燎原的八卦之火。
他們要學, 溫荔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
可是宋硯要學,就顯得很不懷好意。
況且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宋硯的感情戲是短板。
至少在十年前, 還沒接觸演戲的溫荔看到宋硯的那部處女作, 用她無比外行的眼光來評價,宋硯演得很好。
她不是個愛看電影的人, 還是柏森有次約她去看電影,她懶洋洋問什麼電影,柏森說什麼電影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電影是宋硯當男主角。
溫荔還記得自己當時有多震驚,甚至以為那天是愚人節。
後來去了電影院,看到了巨大銀幕裡那張熟悉的臉,她才不得不信。
明明在印象裡,宋硯還是那個埋頭準備高考, 話不多人也冷淡的學長,在電影裡卻是個默默守護著女主角,偏執又深情的癡情種。
溫荔在網上搜他的名字, 他已經有了貼吧和很多的新聞稿。
他變得星光熠熠, 周圍都是聚光燈,溫荔還沒來得及實現的夢想, 就這樣被他搶先了一步。
那個每天放學後都在教室裡陪著柏森哥寫試卷,每個周末都去她家給她弟弟做家教的學長,突然就成了她無比渴望成為的那種人。
所以當海外經紀公司向她拋出橄欖枝後, 她毫不猶豫接了下來,一個人獨自赴往海外異國當練習生。
一個人在海外語言不通,溫荔偶爾會違反經紀公司的規定,偷偷用手機上網。
和朋友們聯係,以及在網上搜索宋硯的消息。
《紙飛機》後來也在海外上映了,外網也有很多他的評價,她一條條看過去,羨慕他的同時,也鼓勵自己一定要咬牙堅持下來,爭取在海外出道。
後來被舅舅強行抓回國,溫荔一度感到迷茫,國內的偶像事業還沒發展起來,沒有專屬的偶像綜藝,沒有專業的打歌舞台,她不知從何開始,甚至快要放棄自己的夢想。
那時候張楚瑞的嘉瑞娛樂也才剛成立沒多久,她找上溫荔,問溫荔想不想當演員。
溫荔沒學過演戲,對當演員沒什麼追求。
可她卻莫名想起宋硯學長的銀幕裡的樣子。
溫荔骨子裡是不服氣的,他能憑借演員的身份出道,光芒萬丈,獲得那麼多人的喜歡,為什麼她就不行?
如果她去當演員,也一定不會比他差。
這些年反反複複把他的處女作看了很多遍,她演了大大小小的偶像劇,從一開始的青澀到之後的熟稔於心,再到現在已經能輕鬆地給其他新人演員講戲,感情戲該怎麼拍,眼神和肢體動作該如何表現,要怎麼入戲,要怎麼讓自己融入角色。
但她還是覺得,自己的這些表演技巧,都不如宋硯當年那個青澀至極的眼神。
這和演技無關,他顯然是用心地融入了角色,將自己變成了男主角陳嘉木。
《紙飛機》裡,宋硯的演技並不算好,可眼神戲卻是滿分,各大電影節的評委又不是瞎子,他要真演得不行,還投票給他選他做最佳新人乾什麼。
那之後,宋硯很少再碰以愛情為主線的劇本,他和唐佳人的那部,也算是他感情戲中的最高光作品了。
他說自己不會演感情戲,那和唐佳人演的那部算什麼?
是因為真動心了嗎?
越想心裡越堵,溫荔甚至覺得感情戲就是他為了掩飾對唐佳人曾經動過真心的借口。
如果是跟她演的話,也會是短板嗎?
如果是,是不是就說明他對自己壓根就沒想法?
說來也真是好笑,她的天賦全都點在了感情戲方麵,每演完一部劇,就會被傳一陣子的緋聞,要不是媒體空穴來風,要不就是為了雙方配合故意炒熱度,自出道後忙得腳不沾地,連戀愛都沒談過,但在很多不了解她的路人眼中,溫荔就是個感情經曆豐富至極的女海王。
所以她才要跳出偶像劇這個舒適圈,尋求轉型之道。
反之宋硯,至今為止還有人在惋惜他和唐佳人的曾經那段。
她在心裡嗤了聲。
“來吧。”溫荔說服了自己,對宋硯說,“提前說好了,我教不了你,不過要是你覺得我演得不好,一定要說實話,千萬彆嘴下留情,我保證虛心接受。”
宋硯:“我要是演得不行,也麻煩溫老師千萬彆客氣。”
兩個人竟然麵對麵客氣起來了。
不過在其他人看來,都是在謙虛罷了。
宋硯接過劇本,先要熟悉台詞,他古裝電影拍得不少,有底子在,對文縐縐的台詞記得很快。
因為是彩排,又不在片場,新人演員們穿得都是練習服,她和宋硯身上也是自己的私服,周圍設備亂糟糟的,工作人員走來走去,說實話這種環境下能演好是真的很考驗專業能力。
沒人打板,溫荔自己手動打了個板。
一幫新人演員知道這時候不能說話,自動退了幾步,給他們留出足夠的空間,安安靜靜地盯著兩位老師看。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宋硯抱在懷裡,溫荔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拚命給予自己心理暗示。
你是專業演員!要淡定!要冷靜!
“小狐仙,我究竟對你是怎樣的心思,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宋硯的台詞功力明顯高寧俊軒好幾個檔次,寧俊軒的聲音也好聽,但念台詞的時候就是在念台詞,普通話標準,口齒清晰,宋硯不像是在念台詞,更像是在她耳邊竊聲私語,連呼吸都是緩慢而撩人的。
“我從未對一個女子縱容到如此地步,想念到如此地步,煩惱到如此地步,你歡喜我也歡喜,你傷心我也難過,我口中滿是仁義道德,每次幫你隻是舉手之勞,但我自己知道,我對你私心至極,換做彆人,我未必對得起仁義道德這四個字。”
溫荔不知道現在自己到底有沒有入戲。
說入了,可她很清楚麵前的人是宋硯而不是男主,說沒入,她甚至比剛剛更沉浸在這個“瑤池告白”的場景中,臉頰滾燙,比劇本裡的小狐仙反應還大。
他最後歎息一聲,輕輕問:“說了這麼多,你這個傻狐狸還不明白嗎?”
溫荔推開宋硯,轉頭說台詞。
“我……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惡心巴巴的話,肉麻死了!”
他媽的她不配做演員!她竟然結巴了!
宋硯上前幾步,掰過她的肩膀,低頭看著她,目光灼灼,歎息說:“雖然肉麻,但字字都是我真心。”
溫荔抬起頭,“憤怒”地看著他。
那是一種被撩撥到已經不知該怎麼進行表情管理的神色,就像是被喜歡的人表白,想拒絕卻又舍不得,不拒絕又很沒麵子。
因為五官漂亮,所以即使是這麼糾結的表情,做起來也是漂亮的,甚至鮮活又靈動。
宋硯第一次看她這樣的神情。
明明是在演戲,不知怎麼就真有點害怕被她拒絕,但話又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要退縮,未免太不像個男人。
“……”
“……”
於是腦子裡一團亂麻,全憑下意識的反應接對方的台詞。
台詞已經對完,溫荔如釋重負地躲開他的眼睛,脫力般地喊了聲:“卡。”
再不喊“卡”她就要燒著了。
周圍立刻響起鼓掌聲。
就算是這樣的環境,被一幫人圍著,兩個人也沒換戲服,穿著現代裝,竟然還能給所有人看得代入進去。
果然夫妻對戲就是不一樣。
那個情緒張力,彼此間心思各異,一個在試探一個在慌亂,進退拉扯都是戲。
有個男生頗為惋惜地說:“氣氛都到這兒了,竟然都沒安排吻戲嗎!”
這題汪妙會,舉手說:“其實原劇是有的,但是我們排練的時間比較趕,怕磨合得不好,所以給刪掉了。”
“哇!!!!”
“好可惜!!!!”
“強烈要求把吻戲加上!”
溫荔也不知道自己演得怎麼樣,要不是台詞太文縐縐,她差點忘記是在演戲。
“我剛有點走神,沒太發揮好。”溫荔老實說,“沒影響你吧?”
宋硯並不介意:“沒事,我剛剛也有點走神。”
“……你也走神了?”
“代入了自己,所以有點走神。”
溫荔愣住,想了想,皺眉問:“那你剛剛是把我當成誰了?”
唐佳人?
還是彆的和你合作過的女藝人?
宋硯:“溫荔。”
溫荔沒反應過來:“乾什麼?”
宋硯笑了笑:“你啊。”
溫荔琢磨了半天,說話又結巴了:“……唬我吧你。”
“不唬你。”宋硯低頭看著她,“剛剛差點沒接住你的戲,溫老師的眼神戲真的不錯。”
溫荔仰頭,剛想得意地表示“用你說”,緊接著宋硯下句話又將她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跳又給搞亂了。
“差點讓我以為你喜歡我。”
直接平地一道雷把她炸了個焦黑。
“宋老師!請求指導!”
負責致敬他作品的幾個新人演員突然朝這邊喊。
“來了。”宋硯看她呆若木雞,不再逗弄,放低了語氣說,“害我剛剛小鹿亂撞。”
然後他就走了。
你一個男人你小鹿亂撞個毛啊!你以為你是什麼十幾歲情竇初開的懷春少男嗎!
被丟在原地的溫荔氣急敗壞地想-
給新人演員講戲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如果演員悟性高,那就好辦,但每年進入這行的人那麼多,不可能每個都悟性高,隻靠個人修行就能把功夫練到極致。
一直排練到晚上九點多,《s級演技大賞》的收官期,請到的最大腕導演仇平和於偉光抵達拍攝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