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謝城燁語氣雲淡風輕，仿佛隻是在聽一個驗證他猜測的報告那樣, 氣定神閒得過分。
“是。”杜明拳頭下壓著資料, 他光是想到查到的那些東西, 心思就平靜不下來, 看來他果然還是比他家謝總要差上一大截。
“謝總，遊樂場的監控顯示，蕭三夫人和王明珠帶著蕭康逸少爺與蕭文清少爺去遊樂場玩了大概四個小時, 期間大部分時間是四人一起, 但在玩了旋轉木馬後，蕭康逸少爺想玩海盜船，便由蕭三夫人帶著去玩了，王明珠帶著蕭文清小少爺在海盜船附近的桌椅邊休息，那邊有一個賣棉花糖的小攤販，王明珠就是在那兒買了兩大份棉花糖......”
說完, 杜明舔了下有些發乾的嘴唇, 又繼續道：“監控視頻顯示，王明珠當時還在蕭文清小少爺旁邊嘀咕了幾句, 因為環境嘈雜，說了什麼聽不清, 但是蕭文清小少爺吃糖的速度明顯變快了, 蕭三夫人他們回來的時候，小少爺幾乎快吃完了一份比腦袋還大的棉花糖。”
“嗯。”謝城燁給了個反應, “繼續說。”
“是, 謝總, 但是據調查顯示，王明珠給蕭家人解釋的是蕭文清小少爺哭著要吃，她無奈才給買，因為蕭文清小少爺吃糖容易咳嗽，蕭家人大多限製他吃糖，他見到糖的時候的確會可憐巴巴地哭，所以蕭家人沒有起疑，但王明珠其實是在撒謊，監控裡的小少爺並沒有哭，隻是一直盯著棉花糖而已。”
謝城燁麵上沒有什麼波動，“還查到了什麼？”
“查，查到......”杜明突然抹了一下腦門，捏著資料的手指下意識攥緊：“因為想全方位調查王明珠，我還去了王明珠小女兒住院的那個醫院，蕭家對王明珠一家非常好，幫王明珠小女兒安排了京城協和醫院的高級病房，病房門口有監控，我查到...在去遊樂場前一天，王明珠在病房門口和來查房的醫生聊天，那醫生提到這段時間是流感高發期，京城這邊還傳來了新型流感病毒，提醒王明珠說小孩子抵抗力弱要好好防護，否則一旦咳嗽、感冒，極容易患流感，嚴重還會得肺炎......”
嗬......
謝城燁突然輕笑一聲，“查得不錯。”
杜明卻是有些脊背發緊：“謝總，除此之外，我還查到王明珠偷偷收藏了蕭三老爺家的大少爺蕭康逸的很多照片，並且把他以前某些舊衣服收回家，劉大餘曾經因此在外麵抱怨過，因為他們家兩個孩子也穿不了，不明白王明珠為什麼總撿那些衣服。”
“隻查到這些嗎？還有麼？”
“不是......”杜明捏緊資料，“還查到一個小插曲，去年蕭康逸少爺的體檢報告上被誤記，從A血型記成了AB型......”
“嗯？”謝城燁眼底微動：“繼續說。”
原本在大學輔修過生物醫學的杜明心跳如擂鼓，看多了家族爭鬥，再聯係上這誤記的血型，他真的很容易多想。
“謝總，據資料顯示，蕭三老爺是O型血，蕭三夫人是AB型血，O型血和AB型血隻能生出A型血和B型血的孩子，不能生出AB型血的孩子......”
謝城燁頓時笑了，“這誤記還真巧，是不是？”
杜明不敢多嘴。
“杜明，查過王明珠丈夫劉大餘是什麼血型嗎？”
“是A型。”
“哦......”謝城燁應了聲，“王明珠和蕭三夫人是一樣的血型AB，那A和AB都能生出什麼樣的血型的孩子？”
“A，B，AB都可能。”
“所以，果然是巧。”
謝城燁聲音裡帶著輕輕飄飄的笑意，杜明聽著這聲音，卻不由自主地握緊電話，莫名感覺他家謝總好像早就料到了這些......
謝城燁又吩咐了杜明幾句話，便掛了電話，巧得是，他這邊剛掛，蕭四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三個，我明天有空，咱們要不去海成人間聚一聚？”
“暫時不行。”謝城燁感到肖乃望一直在盯著他，微微加快了聲音，“我現在有件大事要商量，一會兒我把電話給你回過去。”
“......”蕭四：“好。”
見謝城燁掛了電話，肖乃望頓時就撲了過來，皺著眉：“王明珠那兒到底怎麼回事，你都查到了什麼？”他剛剛聽得雲裡霧裡，但那話的意思莫名不妙，他聽著那話怎麼......怎麼像是......
“小乃望，這事我也正想和你仔細說一說。”謝城燁徑直攬過肖乃望，微微低頭在他耳邊道：“這裡不合適，我們出去說？”
肖乃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被占了便宜，點點頭，“好！”
兩人出門找了個沒人的地方。
“這事兒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謝城燁身材挺拔高大，很輕鬆就能把肖乃望罩住，“我讓人查了查王明珠和雇傭她多年的京城蕭家，查到......”
謝城燁說得嚴謹快速又簡潔，短短五分鐘，就把查到的所有關鍵信息以及無關緊要的“小插曲”都一一陳述了出來，肖乃望怔怔地站著，沒有什麼表情，拳頭卻緊緊地攥著，眼底更是複雜滿布。
謝城燁沒有說什麼，隻是站在肖乃望麵前，陪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肖乃望才開口：“所以......小選很可能是蕭家的孩子，我應該把小選送回去。”
“大體是這樣，但也要看你的意願和小選的意願，如果小選真是蕭家的孩子，這必然是一場大風波，何況......蕭家這八年多，都把仇人當做恩人一樣地對待，王明珠一旦暴露，後果可想而知。”
“你當初怎麼會想到查......？”肖乃望微微仰頭，眼神直直地看著謝城燁。
“因為王明珠實在可疑，而且......”謝城燁沒忍住，抬手輕輕握住肖乃望的肩膀，“如果你見過蕭家三老爺，你就會知道，小選的眉眼和他有至少五分相似。”
肖乃望低下頭，不想說話，他心裡現在的確很複雜，震驚，疑惑，不舍，憤怒，憐惜，高興，輪番上湧，把他胸腔擠得難受發脹。
“我知道你不舍得小選。”謝城燁輕輕握了握肖乃望的肩膀，“但我也知道你很替小選高興。”
聽到謝城燁的話，肖乃望抬頭，聲音很輕：“我的確為小選高興，但也很替他憤怒，不平，如果小選真的是被調換，實在太可憐了，明明是個小少爺，卻偷偷被抱走扔去鄉下，被養他的人虐待，每天吃不飽穿不暖，被惡意辱罵，嘲笑，活活毆打侮辱了那麼多年，而仇人還在自己家裡被當做恩人一樣對待！”
光是想想肖乃望就覺得心口堵得不行，吸了口氣才繼續道：“我舍不得小選，但絕對支持他去認親，那對夫妻聽著就是很不錯的人，一定會好好對待小選，給他父愛母愛。”
“蕭三夫婦的確不錯，如果你支持，那我就給蕭四去個電話，和他簡要說一下這件事。”
“嗯。”肖乃望點頭，但到底是不舍，心窩忍不住有些泛酸。
這個電話一打，小選留在他家的時間就要倒計時了吧。
和肖乃望商量好，謝城燁便給蕭四打了個電話，不出意料的，聽到了這個一向溫和的四弟罕見的沉得發冷的聲音，以及拳頭落在桌子上的悶聲。
謝城燁等他冷靜了一會兒，才繼續道：“大概就是這樣，如果你想拿到確切的證據，建議你暗地帶那孩子去測個血型，不過這血型既然能瞞了八年，證明你們蕭家也有內鬼，要好好規劃，不要打草驚蛇。”
“我知道，謝謝三哥。”蕭老四聲音壓抑，但感激也是真的感激，隻是現在說什麼感激話也沒意義：“三哥，那個王明珠嫂子來到京城了是嗎？”
“沒錯。”
“讓你的屬下把她引過來吧，鬨一鬨，亂起來挺不錯，熱鬨。”
“行，其他查到的資料，我也會讓杜明都拷一份給你。”
“謝謝三哥。”蕭四說完又重複了一句，“真的，謝謝三哥，謝謝你和嫂子救了我侄子，謝謝你查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