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明燈一盞 他安靜地欣賞著少女的睡顏。……(2 / 2)

“是啊,那匕首可是千年玄鐵製成,二公子寶貝得不得了,一直隨身帶著。鐵鋪的夥計說,送匕首的是個年輕男人,戴著鬥笠看不清臉,但手腕上有一道白色的疤。”

“那不就是六公子手下的趙虎?”

“就是他!雖然這人一直沒鬆口,但除了他不可能有彆人。”

“六公子糊塗啊,怎麼做出這種殘害手足的事來!”

“誰說不是呢!”

莫齊軒麵不改色,向著另一側走去,沒有與他們碰麵。

他走出莫府,來到附近的山腳,一路沿著曲折的小徑,踏入一片青翠的樹林之中。

在那裡豎了座木碑,上麵刻著六個黑字——母李新柔之墓。

這是他的生母長眠之處。

當年他想要母親的遺體,那些人不肯給,他就隻好自己在這山上立了座衣冠塚。

林中僻靜,偶有鳥鳴,莫齊軒沉默地掃淨碑旁的落葉,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擺好一碟桂花糕。

他不曾下跪,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做完這一切就轉身離開,仿佛不願打擾地下之人的安眠。

其實自記事以來,他就鮮少從母親身上得到所謂的愛與溫暖。

這個女人厭惡他和莫青鬆有幾分相似的容顏,所以對他做的最多的,就是訓斥與鞭打,告誡他無論如何都要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好替她報當初被搶娶為妾之仇。

莫齊軒答應了。

十歲那年,母親病重臥床,最終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溘然長逝,不複醒來。

他對母親的去世早有預料,所以並沒有因此哭泣。在往後的幾年裡,也沒有夢到過她。

母親的死就像一場暴雪,來勢洶湧,又很快消融,站在豔陽裡的人,甚至會懷疑這場雪究竟有沒有來過。

但就像親眼目睹過親人死亡的人,才能明白那種感覺一樣,隻有親身經曆過那場暴雪,才會知道,雪水早已浸透地下,在每一個平常的日夜悄無聲息地腐蝕著一切。

屋子裡經年不散的藥味漸漸隱去,桌上的繡花針生起鐵鏽,古樸秀雅的妝奩積滿灰塵。

從此踏著夜色歸來的少年,再也見不到專為他而留的那盞燈。

腳下的落葉被踩得吱呀作響,莫齊軒步履平穩地朝山下走去。秋日的陽光灑落肩頭,樹上烏鴉發出粗嘎的叫聲。

那一年他沒有哭泣,也不曾允許自己陷入悲傷,一如現在,除了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

傍晚時,天空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寒冷的秋風肆無忌憚地席卷了這片土地。

莫齊軒在路邊隨手買了把傘,乘著夜色回到府中。

院門關著,他今日被事情耽擱,回來得太晚,想必薑翎早已入睡。

這樣想著,手已經打開門,推門踏入之時,傘沿伴隨著抬頭的動作向後傾斜。

然而下一刻,他的腳步忽而一頓,整個人愣在原地。

天上沒有月光,深沉的夜色壓得人喘不過氣,屋裡的燈卻還亮著,橘黃的一團,隔著單薄的窗紙溫和地映入眼簾,照亮了斜飛的細雨和傘下的歸人。

像一團明火,在黑暗的角落悄無聲息地燃燒,為每一隻路過的飛蛾照亮前路。

他就這樣撐著傘,一直在院門口佇立良久,好像僅僅是看著,就能切身體會到屋內的溫暖,就足以抵擋這秋夜的寒涼。

好一會兒,他才重新邁動腳步,推門踏入室內。

薑翎已經睡著。她抱著腿靠在床頭,裙擺順著床沿垂下,一隻手還拿著翻開的話本。

昏暗的燈光映在她臉上,讓她顯得格外安詳,原本白得紮眼的膚色也柔和些許,像一朵沉沉睡去的秋海棠。

少女的紅唇微微抿起,睫毛隱約顫動著。莫齊軒想,她是做夢了嗎?會是什麼夢呢?美夢還是噩夢?

他安靜地站在那裡,仔細地、毫無知覺地欣賞著少女的睡顏,甚至比他研究劍譜時還要認真。

他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也沒有真的考慮過這些。他隻是覺得今夜似乎格外美好,美好到,在踏進這個房間的一瞬,那些尚未消退的血腥氣,還有來時濺到身上的雨滴,都在眨眼間蒸發消弭,渾身上下隻餘清爽和溫暖。

忽然之間,薑翎的眼珠輕輕轉動,眉頭微微皺起,仿佛是要醒來。

作者有話要說:  家裡有老婆就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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