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齊軒坐在原位,居高臨下審視著她,冰冷的目光讓她不寒而栗。她苦笑一聲,囁嚅道:“表哥,你還真是,說到做到……”
少年似乎笑了一下,在她麵前蹲下身,好整以暇欣賞著她狼狽的樣子。
“先不說龔家的人是否可靠,就算事成之後他們如約相助,難道你就真的能從姑母手下得到解脫嗎?當然不,你還是要當一個傀儡,日日忍受折磨。”
“但隻要你願意幫我,一切都會變得不同。”他的嗓音低沉而令人信服,“隻有我才能幫你,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
莫子書閉上眼睛,汗濕的頭發粘在臉側,一副抗拒的姿態。
莫齊軒絲毫不急,起身再度坐下,安靜地等待著她的答複。
薑翎緩步走到她身旁,輕輕擁住她蜷縮的身子,在她耳畔說道:“答應他吧,子書。”
這聲音輕柔而蠱惑,莫子書控製不住地開始顫抖。
一直過了很久,她終於啞聲說:“好,我答應你們,我願意和你們聯手。”
莫齊軒微微一笑,手指在桌上兀地一敲。薑翎從袖中取出一瓶丹藥,捏住莫子書的下巴,灌入她口中。
清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撫平了體內火辣的疼痛。莫子書枕著薑翎的手臂,虛弱地喘息片刻,這才在對方的攙扶下慢騰騰坐回位子上。
“告訴我,他們的計劃。”莫齊軒說。
莫子書將胳膊從薑翎的手中抽回,低著頭說:“好。”
……
等到聊天結束時,已經到了晌午。
莫齊軒出去給大老虎做飯,小家夥餓壞了,眼巴巴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跑到廚房。
莫子書還跪坐在地上,剛才的談話並不順暢,每當她試圖撒謊之時,莫齊軒就會用毒來折磨她。
“嫂子。”莫子書突然嘶啞開口。
薑翎垂眸,目光落在她身上。
莫子書輕聲問:“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一直陪他演戲,是嗎?”
薑翎沒有說話,像是默認。
她本以為莫子書會怨恨她的袖手旁觀,或是希冀她能在莫齊軒麵前加以求情。
但她想錯了。
少女僅僅是匍匐在地,像是要低到塵埃裡一般,用細弱的聲音對她說:“求求你,不要討厭我。”
“……”
薑翎平淡地說:“我厭惡欺騙,對誰都不例外。”
莫子書於是不再掙紮,將所有聲音都咽了下去。
沉默仿佛永無儘頭,但又好似隻是一瞬。良久,薑翎彎下腰,溫柔而有力地按住她顫抖的肩膀。
“但我理解你,子書。”
這對莫府的表兄妹,歸根結底不過是爭奪權力的工具罷了。隻是他們不願意認命,企圖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才手段百出拚命抗爭。
唯一的區彆不過是,這一次,莫齊軒贏了,而莫子書輸了。
她理解莫齊軒,自然也能理解莫子書。
就如同她在這樁樁件件中,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個行走於肮臟中的公主。
莫子書抬頭怔怔地看著她,眼睛通紅一片。
薑翎說:“其實,一開始我是不知道的。莫齊軒說,要我小心你,但不必太擔憂。”
莫子書死寂的雙眸再次泛開漣漪,目光充滿震驚。
薑翎繼續道:“直到那天他帶我去找你,我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話音落下,寂然無聲,片刻後,莫子書無可抑製地大哭起來。
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原來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得到過莫齊軒的信任,她的所作所為在他看來不過是個跳梁小醜,甚至連防備的必要都微乎其微。
而她也終於知道,那些薑翎對她的好,從來就不是裝出來的。
她真的欺騙甚至背叛了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願意不求回報對自己溫柔的人。
“對不起,嫂子,對不起……”她反手抱住薑翎,伏在她的肩頭淚如雨下。
薑翎輕柔拍撫她的後背,低聲說:“你是我在這裡交的第一個朋友,無論你是怎樣的人,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都無法抹去這個事實。”
在此時連她也不禁感慨,她清楚地知道莫子書的抱負,也曾無意瞥見她掩藏在衣服下的傷痕,可她現在能做的,也不過是給她一個擁抱。
“謝謝你,嫂子。”莫子書哭著說,“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
“我知道。”薑翎輕輕地說。
我知道,因為我也曾跟你一樣。
一樣虛偽,一樣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