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很快被打開一條縫, 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探出半個腦袋,警惕道:“現在不接客,你們想乾什麼?”
夏且歌把文書遞給他:“我是紫霜閣的弟子, 夏澤蘭, 之前有跟你們通過信。”
那人把文書抽走, 仔仔細細翻看一遍,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夏師姐, 有失遠迎, 請進來吧,房間已經為您準備好了。”
夏且歌一麵往裡走,一麵說:“有多餘的房間嗎?留給我朋友住。”
“有是有,不過隻剩兩間, 您看……”
“剛好,把那兩間屋子給我騰出來吧。”
“好嘞。”
內院的景色並不比外麵好,其荒廢和冷清程度令人咂舌。
那人很快領著夥計收拾出兩間乾淨屋子來, 夏且歌朝他們頷首示意:“辛苦了, 你們先去休息吧, 有事再叫你們。”
說完,又轉頭道:“走吧, 先去我房間彙總下情報。”
可走進去後才發現,這房間亦是昏暗空蕩, 隻堪堪能夠睡覺而已。
幾人圍桌而坐,夏且歌率先開口:“是這樣的, 我前幾天一直在城外觀察死者屍體,發現死的都是煉氣期以下的修士和普通百姓,但有一點很奇怪,凡是擁有靈根者, 無一例外被挖空了丹田。”
莫齊軒:“他們身上,是否有瘟疫的症狀?”
夏且歌:“問題就在這裡,根據我的觀察,他們之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死於人為,而非瘟疫。”
薑翎:“所以我們有理由推斷,這場瘟疫是為了掩蓋某些行為而故意製造的,對吧?”
夏且歌:“我無法判斷,可如果真是這樣,那蒼焰教的做法就更值得懷疑了。”
薑翎:“這蒼焰教,究竟什麼來曆?”
夏且歌:“據說是百年以前,由國師宋羿所創,如今已發展到相當規模,盤踞在真武王朝的各大城池,連督察院也要讓他們三分。”
薑翎沉吟不語,夏且歌扭頭問道:“寧兄,你呢?你在這裡呆了一個月,有什麼發現沒有?”
寧昊炎說:“蒼焰教的人不喜歡妖,所以不準我出城,這些日子我一直睡在街上。他們說,一個月前,城西發生了魔修吃人的事件,然後才爆發了瘟疫。”
夏且歌“咦”了一聲,說:“你說話這不挺利索?剛剛看你那架勢,還以為平時不怎麼講人話呢。”
寧昊炎沉默片刻,吐出一個字:“懶。”
“……行吧。”夏且歌說,“回到正題——那施藥局的人呢?還有安濟院,都沒什麼行動嗎?”
“有,據說正在努力研究配方,並且把病人都集中起來,一個個治療。”寧昊炎說,“不過我之前去安濟院看過一眼,沒見到醫師,更像是把他們關起來等死。”
“這群敗類!”夏且歌冷笑道,“除此之外,還有彆的嗎?”
“還有一件事。”寧昊炎組織了一下措辭,“邪僧高澹,正在城主府。”
夏且歌愕然:“微州上水寺那個前任佛子?!”
寧昊炎點頭:“好像是瘟疫爆發後才來的。”
“這是誰?”薑翎問。
“你不知道嗎?”夏且歌目露驚訝,“他原本是上水寺方丈的關門弟子,後來不知怎麼修煉了邪功,一夜間屠殺滿城百姓,被帶回寺廟領罰思過時又叛門而出,宣告還俗。”
她補充道:“不過這還沒什麼,最關鍵的是,傳說他的修為,足有合體期那麼高!”
“那麼厲害?!”薑翎詫異道,“如果他也參與了這件事,豈不是會很棘手?”
“是啊。”夏且歌托著腮發愁,“就算是我師父出山,都不一定打得過他,更何況是我。但不管怎麼說,還是救人要緊……”
話說到一半,薑翎突然抬手,給他們使了個眼神。
莫齊軒心領神會,接著說:“既然這樣,那不如我們明天先去城西看看。”
“啊?嗯,好啊。”夏且歌也反應過來,一邊悄悄觀察外麵的動靜,一邊說,“我準備挨家挨戶走訪一遍,看看這瘟疫到底是怎麼回事——”
“砰!”
莫齊軒反手一甩,一柄匕首便刺破木門,筆直地衝向半空中的黑影。
黑影頓時悶哼一聲,墜地不起。但與此同時,更多的黑影拔地而起,破開門窗亮出長劍。
四人應聲而起,提劍上前,迅速與之交戰。
好在那些人隻以為他們都是紫霜閣的弟子,而且是夏且歌的手下,所以隻派了幾個金丹和築基的前來。
他們四人有兩個金丹下品,一個金丹中品,對付這些家夥自然不在話下,三下五除二就把人全部打倒。
這一次,黑色的火焰沒有出現——他們自殺的方式是咬碎藏在口中的毒藥。
莫齊軒皺眉看著地上的屍體,走過去一個個拿劍挑開他們胸前的衣裳,試圖尋找鬼臉黑焰圖的痕跡。
夏且歌在一旁目瞪口呆:“你這…乾什麼呢?”
如預料般一無所獲,莫齊軒收回劍,懶得解釋:“沒什麼。”
夏且歌:“……”
算了,尊重朋友的愛好。
“那我們今晚還住這嗎?”她問。
“應該有人在監視。”莫齊軒低聲說,“去哪都逃不掉的。”
“那怎麼辦?”夏且歌說。
莫齊軒看她一眼:“你是紫霜閣的親傳弟子,他們不敢對你下手,剛剛也隻攻擊了我們幾個,所以不用擔心,應該隻是試探。”
“所以今晚還住這兒?”
“嗯,先這樣吧。”
“那行,時候也不早了,大家就先睡吧。”
幾人都沒有異議,夏且歌於是開始指派江山。
先是對著寧昊炎:“那間房給你。”
然而手指一挪,轉向薑翎和莫齊軒:“那間房就給你們吧,怎麼樣?”
薑翎微怔:“我們一間?”
“是啊。”夏且歌摸摸腦袋,“你們不是道侶嗎?”
“我們怎麼可能是道侶!”薑翎拔高了聲調。
夏且歌一臉懵:“原來不是嗎?”
莫齊軒笑了笑,適時打破尷尬:“我和寧兄一起吧。”
薑翎鬆口氣,夏且歌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你們那房間小,我和彥竹一塊就行。”
“可以。”薑翎說。
“好,那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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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安眠。
次日,夏且歌起來的時候,寧昊炎已經坐在了院子裡。
她走過去,好奇道:“怎麼起來這麼早?擔心有刺客嗎?彆怕,外麵已經設下了結界,有人來隨時能知道。”
寧昊炎說:“不是,習慣了。”
夏且歌更好奇:“敢問您是個什麼妖啊?”
寧昊炎沉默了一下,說:“狼妖。”
“噢。”夏且歌點頭,“那戴麵具是為什麼?”
寧昊炎說:“有傷。”
夏且歌坐到他對麵,傾身向前:“我能看看不?”
“不要看……”寧昊炎側過頭,低聲說,“很醜。”
夏且歌說:“唉,我一個醫師,什麼沒看過?臉上爛得見骨我都不怕,你還在意這個?”
寧昊炎默然不語,緩緩揭開自己的麵具。
那半張臉果然猙獰可怖,如同火燒,但夏且歌麵不改色,湊近後瞧了瞧,說:“是瘴氣導致的吧?”
“是。”寧昊炎說。
夏且歌撤回身子,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放心,治得好。”
寧昊炎驚訝地看著她:“真的?可我之前遇到的大夫,都說……”
“彆聽他們瞎說。”夏且歌口吻輕鬆,“類似的病我看我爹治過,不難。”
寧昊炎還處在呆愣中,好半天才相信她真的沒有開玩笑,不由認真道:“你要什麼?我有的,都能給你,沒有的也可以去找。”
夏且歌被他逗笑了:“不要報酬,以後記得有我這個朋友就成。”
剛說完,兩道門同時打開,薑翎和莫齊軒同時走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似乎交流了些什麼。
夏且歌起身笑道:“太好了,人齊了,我們出發吧。”
“好。”
幾人一同應聲,朝著疫情集中的城西趕去。
但沒想到,這一趟行程,竟比想象中困難得多。
薑翎他們三個都是金丹修士,自然不會被瘟疫所擾;夏且歌作為築基期,雖然不能完全排除感染的可能性,不過考慮到她百毒不侵的體質,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真正的問題出在那些百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