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令人頭疼欲裂的喧嘩中,他舉起了泰阿劍。
漆黑的劍身,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刺向了離得最近的一名男子!
然而,一抹白色的身影,倏然出現在前方,擋在了男人麵前。
男人被嚇了一跳,眼神出現短暫的清明,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隨之響起的是莫齊軒的怒喝:“夏且歌你乾什麼!”
“你要乾什麼?!”夏且歌憤怒地抬頭直視他,“不去找凶手,反倒來殺害無辜的百姓嗎?!”
“無辜?”莫齊軒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們卑劣愚昧,蠢笨不堪,不殺雞儆猴,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們胡作非為嗎?!”
夏且歌不服氣地喊道:“他們隻是被控製了!”
“你瘋了嗎?誰能同時控製這麼多活人!你有任何的證據嗎!”
“沒有證據,這是我作為醫師的直覺!”
“沒有證據就滾!”
“可你不能這樣,我們總會有彆的辦法!”
“如果道理無法平息怒火,那就用最粗暴的方式將他們全部鎮壓,速度越快,傷亡越少——這就是方法!”莫齊軒眼中寒意更甚,“隻有畏懼才能克製憤怒,隻有強權才能碾壓暴動。所以,再彆隨便發散你那沒用的同情心!”
“這不是同情,我在就事論事!”夏且歌絲毫不肯退讓,“不能因為你沒保護好曲知春,就把火撒到彆人身上!”
莫齊軒臉色驟變,劍鋒直接抵到她的脖子上:“閉嘴!給我退後!”
“我要是不退呢?”
“那我就連你一塊殺!”
劍刃劃破肌膚,鮮血順著脖頸流下。可兩人沒有一個願意讓步,場麵頓時僵持不下。
一隻纖細的手落到了劍身上,輕柔卻有力地製止了莫齊軒的舉動。
莫齊軒緩緩轉頭,看到薑翎認真的麵容,眼角那一滴淚痣,在陽光下格外豔麗。
他的聲音無比陰冷:“阿翎……連你也要背叛我?”
可薑翎不僅不畏懼,反而微微地笑了:“這怎麼會是背叛。”
莫齊軒狹長的鳳眸染上複雜的神色,薑翎將仙劍推往對麵,輕聲說:“莫齊軒,你連我也不願意相信了嗎?”
少年沒有說話,她抬起眸,帶著懇求的語氣說:“就當幫我這一次吧,拜托了。”
無堅不摧的仙劍慢慢落下,莫齊軒不發一言,甩袖走到後方。
夏且歌捂住傷口,苦笑道:“謝謝你,彥竹。”
薑翎搖頭:“我也覺得這些人有問題。快過來吧,我再加固一下靈力罩。”
說完,她就抬起手,耀眼的白光從空中閃過,堅固的靈力罩將所有外界的攻擊都一一擋下。
寧昊炎和柏興安走到她們身邊,共同加強防護罩的力量。
可隨之防禦的變強,外界的攻擊也變得更為猛烈。
“哢嚓!”
不知從何而來的攻擊,將靈力罩打出一條裂痕。
夏且歌抬頭一看,立刻大罵道:“混賬!怎麼會有修士混在裡麵!”
原本冷眼旁觀的修士們,竟然也參與了混戰,一邊喊著口號,一邊瘋狂地發動攻擊。
靈力罩不斷破損然後修複,連莫齊軒都加入了他們。幾人全力抵擋,但畢竟修為不足,越來越力不從心。
靈力罩的裂口逐漸增多,直至出現一人大的縫隙。那些處於狂熱狀態中的人頓時蜂擁而至,一麵拚命捶打靈力罩,一麵前仆後繼地湧入。
柏興安絕望道:“現在怎麼辦?回到府裡嗎?”
莫齊軒的手再度握住劍柄,而這一次,薑翎沒有阻攔他。
在風聲與吼聲中,夏且歌慌忙大喊:“不要!”
風吹起她發間的抹額,如同飛揚的柳梢。
有那麼一瞬間,不知是不是薑翎的錯覺,她看到抹額出現了鬆動。
正當場麵混亂至極時,一道平緩卻強大的靈力,如江河之水自上方降落,轉眼就平息了人群暴動。
薑翎驀然抬頭,隻見高澹飛落地麵擋在前方,高大挺拔的身姿宛若天神降臨。
目光穿透人群望向角落:“找到了。還要多謝你們引祂出來。”
她循著對方的眼神看去,什麼都沒有見到。
可高澹已然露出滿意的微笑,縱身飛往那個方向:“你果然在這!”
沈正憂一劍飛來,攔在他前方,大喝道:“高澹,你彆太囂張!”
高澹不耐煩地說:“滾開!”
沈正憂怒道:“就算你是合體巔峰,現在也隻能用出不到一成的法力,你——”
高澹嗤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合體巔峰?”
他悠悠地說:“那都是去年的事了。”
下一刻,在沈正憂極度驚恐的眼神中,他舉起手臂輕輕轉動手腕,那傳說中的九品仙器,竟就這麼在光下化作齏粉!
一人高的禪杖出現在他手中,強大的威壓再次毫不掩飾地傾瀉而出。
沈正憂的心沉到了穀底。
不是合體巔峰,而是……
渡劫下品!
高澹橫掃禪杖,大笑道:“諸位,儘可一戰!”
沈正憂顫抖地退後,求生欲在此時到達了頂峰。
可是很快地,他的眼裡閃現出古怪的光芒,所有的怯懦之色都被一掃而空,他怒吼一聲徑直衝上前去。
身後的護衛和高手也紛紛跟在後麵,仿佛完全不會害怕似的,叫囂著舉起武器,將高澹包圍起來。
他們騰躍至空中,一股股沛然巨力仍然穿越高空,在地麵掀起驚濤駭浪般的靈氣震蕩。
高澹那白色的身影,不消多時就染透鮮血,翻動的禪杖穿梭在上百號人中,竟如林間飛燕,來去自如。
地上旁觀之人,儘數驚駭欲絕,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不受控製地產生跪地臣服的想法。
太強了。
實在太強了。
這就是渡劫期的實力!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
越來越多的人從天上被擊落,最後掉下的,赫然就是沈正憂青黑的麵孔!
高澹懸在數丈高的地方,袖子裡灌滿鮮血,悉數被他甩到地麵上。
他隨手擦去眼角的血痕,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盯著一個方向,笑容令人毛骨悚然:“沒猜錯的話,能操控神智,乾擾心緒,閣下應當是現任十殿閻羅之一吧?”
“你這能力,倒的確有些意思。”他奔去那個方向,幽幽地說,“隻是不巧,你今天碰上的,偏偏是我。”
不過幾息時間,他已經飛到街道儘頭,手中禪杖筆直地衝向角落。
再一眨眼,一道白色的影子衝天而起,彩色的綺羅自空中飄過,橫亙在兩人之間,擋下了所向披靡的禪杖!
這時薑翎終於看清,那是一個戴著鬥笠的女子,聲音輕柔動聽,含著笑意:“高大人,久仰啊。”
高澹朗聲道:“也好,讓我親自會會你們這些家夥吧!”
兩道身影頓時飛速交手,靈力招式應接不暇,令人眼花繚亂。激戰的餘波傳到城主府,還帶著濃濃的殺意和血氣,足以震懾修為低的修士!
而那女子一走,原本暴.亂的人群,居然漸漸平息下來。
百姓們的臉色恢複平常的樣子,望向薑翎他們的眼裡充滿震驚。
“我這是怎麼了?”
“老天啊,我剛剛乾了什麼?”
“夏大夫?你沒事夏大夫?”
“該死啊,我們、我們……”
夏且歌怔怔地看著他們,忽然腿一軟跌落在地,捂著胸口大口喘息。
少頃,她仰頭露出笑容,沒有一絲陰霾,語氣似是感慨:“雖然,正如你所說,民眾總是愚昧,但他們並不隻有愚昧,不是嗎?”
莫齊軒垂眸看她,仍然蹙著眉,沒有出聲。
夏且歌渾不在乎,轉頭朝著在人群裡上躥下跳喊她的鄒強招了招手。
她長歎道:“縱為修仙者,也不過承天地恩澤,才得以窺見天機。我們生於九州,死於九州,又豈有瞧不起九州百姓之理?”
說完,她便起身拍了拍手,徑直走入人群之中。
所有人都擁簇著她,關切地流淚詢問:“夏大夫,您沒受傷吧?”
“夏大夫,到底發生什麼了?”
“夏大夫,我這病多虧了你才能有今天這樣!”
“我沒事!”夏且歌大聲說,“你們剛剛犯病了!不過彆擔心,我已經研製出了藥方,走走走,現在跟我回去抓藥!”
“太好了,我們有救了!”
薑翎試圖跟上她的步伐,伸手去拽她的衣袖:“等等,且歌!”
可她的聲音並沒有傳過去,夏且歌已然湮沒在人群中,興致勃勃和他們講述具體的藥方。她站在人群中央,帶著他們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怎麼了,阿翎?”莫齊軒走到她身邊。
薑翎擔憂地望著夏且歌的背影:“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什麼地方不對?”
“我不知道,但是……”薑翎迷惘地呢喃,“我總覺得,殺死曲臨冬的那個人,不像是女子。”
莫齊軒一愣,同樣看向夏且歌,後者在街上漸行漸遠,瘦弱的身軀被層層埋沒。
恰在此時,寧昊炎忽地走近,眯起眼睛盯著人群,臉色異常凝重,似乎正在思索什麼。
莫齊軒轉頭看他:“怎麼了?”
寧昊炎緊緊盯著遠方,隻見離夏且歌幾步遠的一個人慢慢抬起頭,慘白瘦削的臉上,是一雙空洞的眼睛。
他猛然意識到什麼,高聲道:“夏且歌!”
沒有人聽見。
他大步跑向前方,焦急地吼道:“快回來!他們不是活人!”
夏且歌茫然回首,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把銳利的匕首便從身旁刺出,筆直地捅向她的胸膛!
“小心!”
薑翎和莫齊軒一同提劍向前,飛也似地衝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