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浴火重生(一) 第二枚銅錢。(1 / 2)

烏雲密布的天空, 自遠處掠來數十道劍影,浩浩蕩蕩威壓懾人。

柏興安驚道:“這是什麼人?”

高澹巋然不動,淡淡地說:“彆擔心,是咱們的援兵。雖然來晚了, 但剛好收拾下殘局。”

話沒說完, 隻見一道人影一馬當先, 衝到他們麵前, 大喝道:“釋真!”

高澹笑著朝他招了招手:“師兄, 好久不見啊!”

釋靜砰地落到地麵,手拿禪杖就往他身上捶:“你這混蛋,又闖了什麼禍!”

高澹後退一大步, 抬手擋下:“師兄。”

他伸手指了指對方:“你是合體巔峰。”

釋靜莫名其妙:“是啊, 怎麼了?”

高澹微笑著指了指自己:“現在, 我是渡劫下品。”

“……”釋靜沉默片刻, 收回禪杖露出笑容,“師弟, 我剛剛是在考驗你呢,彆當真。”

“當然當然,師兄怎麼可能真的打我呢。”

薑翎忍不住微微一笑, 心想高澹和上水寺的關係, 原來也沒有傳聞中那麼惡劣。

柏興安在旁邊小聲嘀咕:“出家人不打誑語……”

釋靜瞪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薑翎等人:“這就是你說的那幾位小友?”

高澹說:“是,這次還要多虧了他們, 幫我不少忙。”

釋靜笑道:“歡迎幾位來上水寺做客。哎這位小友, 我看你很有佛緣……”

薑翎被他看得一愣:“我?”

莫齊軒攥住她的手腕往身後一拽,隔開釋靜的目光。高澹趕緊把自家師兄拉回來,開始轉移話題:

“對了師兄, 這次的事怎麼是你負責?”

“想什麼呢。”釋靜說,“他們防你比防那些家夥還厲害,怎麼可能讓我來處理你的事。留安城的事交給裴筠道長了,我這是順路來看看你。”

說著,他伸手一指,隻見大門外,一名青年模樣的男子正在和人交談。

似乎是注意到他們的視線,裴筠轉身致意,然後招了招手。

柏興安立刻道:“兩位前輩,請恕在下失陪。”

“去吧。”釋靜說。

柏興安於是拔腿跑到裴筠身旁,聲情並茂開始講述這些天發生的事。

“哦對,裴筠也是萬象神宗的。”高澹笑道,“不過理事長親自到場,看來這次的事還鬨得挺大。”

釋靜說:“你以為呢,兩個十殿閻羅同時出現,這是百年未有的景象啊。你傳信跟我們說遇到一個的時候,我都擔心你死在這。”

薑翎在一旁默默聽著,心情漸漸變得沉重。

儘管她對書中的不少情節已印象模糊,但可以肯定的是,那部書裡從來隻有蒼焰教,而沒有天魔族。

高澹說:“這次的確是我大意了,不過他們既然敢現身,之後就一定會有更多行動。”

“師父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讓我勸你注意安全,遇事彆總是衝動。”釋靜說,“不過我看,你這性子是改不了了。”

高澹笑道:“還是師兄懂我。”

釋靜搖頭:“算了,隻是可惜這沈城主,不知被他們用什麼迷惑,竟淪落成這副模樣。”

高澹說:“這次的兩個天魔族,能力分彆是‘困心’和‘縛靈’。”

原本沒有存在感的莫齊軒突然出聲:“能力?”

釋靜臉色微微一變,高澹卻輕描淡寫道:“每一個天魔族,都有一項與生俱來的能力,比較常見的是速度和力量,像剛剛說的那兩個,都是極其稀少的能力。所以我才說,他們應當能位列十殿閻羅。”

釋靜屢次欲言又止,到底沒有阻攔他說下去。

高澹看著莫齊軒,問道:“怎麼了,你很好奇這個?”

莫齊軒說:“我們也曾遇到過天魔族。”

薑翎聞言猛地想起,那個在山上打傷她的天魔族,能力應該是空間限製,所以她才回不到劍裡。而毀了莫齊軒靈根的,應該是速度類吧。

不料高澹卻說:“我知道。”

莫齊軒眯起眼:“你知道?”

“是啊,其實我本來是聽說天司城有魔族出沒,所以才來到青州,隻是恰好感知到這座城有魔氣肆虐,因此暫時留在這裡,沒想到碰上兩條大魚。”高澹說,“你們兩個,就是在天司城遭遇魔族襲擊,才被毀了靈根吧?”

夏且歌喃喃道:“毀了靈根?”

她還以為,高澹口中的‘廢靈根’是天生所致,所以從未過問。

寧昊炎同樣驚訝地看向他們,莫齊軒淡淡一笑,說:“難怪你要找上我們。”

高澹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釋靜笑著拍了拍他的頭:“行了,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還有事要辦,先走一步了。”

“好。”

釋靜把禪杖往空中一擺,縱身一跳就踩了上去,起飛的同時還不忘說:“有空記得回去看看啊,師父他老人家想你了!”

薑翎望著他的背影,好奇道:“你們原來都是靠禪杖飛行的嗎?”

高澹沉默了一下,說:“不,大部分時候,我們都是禦劍,隻有那家夥才會踩自己的禪杖。”

薑翎:“……這樣啊。”

總之,天司城的事,就這樣落下帷幕。

他們沒能抓到那兩個十殿閻羅,但高澹不知用什麼手段,保存了幾十具天魔族的屍體,沒讓他們被黑火吞噬。

這些屍體儘數被督察台帶走研究,同時,高澹和薑翎他們,也接受了嚴密的調查和質詢。

夏且歌的最終版藥方成功送到了百姓手裡,疫情漸漸過去,曲知春的屍骨被遷往她父母的墳墓旁邊。巧的是,鄒強的墳墓也離得很近。

得救的百姓特地過來感謝他們,握著夏且歌的手說個不停。但不知怎的,薑翎覺得,她似乎並沒有表麵上那麼開心。

他們尤其對寧昊炎表達了感謝與愧疚:“對不起啊小夥子,是老朽錯怪你了,你是個好妖,好妖啊!”

“那個,上次拿東西扔你,真的對不住啊,我現在就給自己兩耳光!”

寧昊炎隻是搖頭:“沒關係,你們沒有錯。”

這樣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所有人都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這座城。

隻有夏且歌,她坐在台階上,看了一晚的夜空。

其實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沒人知道她在看什麼。

薑翎隻知道,當天亮時她坐在夏且歌身邊,聽到了她沙啞的聲音:“其實我在決定成為醫師之前,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她轉頭看向夏且歌,而後者仍在望著天空,昔日明亮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層紗,教人看不真切。

“這世道,殺人容易救人難,為何我偏偏要選擇後者?我救一個人,他可能是好人,也可能是壞人。甚至擔著醫師的名頭,我根本沒辦法因為他乾過壞事就見死不救。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把救人的時間拿出來,去殺死那些壞人,拯救更多生命?”

夏且歌平淡地闡述著,如同自言自語一般。

“後來我問了父親這個問題,我問他為什麼一定要成為一名醫師,哪怕不被人重視。”

“他說,因為他的娘親就是病死的,比起壞人得逞,他更不願意看到的,是好人垂死,無路可走。”

“我認同他的說法,所以我選擇成為和他一樣的人。可是現在我又開始懷疑這一點。”

她終於轉頭,眼裡有碎芒閃爍:“我到底是為什麼要當一名醫師?因為我生下來就注定是救人的命,還是因為我想繼承父親的誌向?”

薑翎輕聲問:“那你想明白了嗎?”

“我沒有明白這一點,但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夏且歌撐住膝蓋,搖晃著站直身子,寬大的白袍仿若風中飄柳。

她說:“天地萬物,有生必有其死。人的生死也不過和花開花落,春去冬來一樣,是本沒有任何意義的重複罷了。”

“所有的一切,隻是我們在賦予意義。是我們為花開高興,為花落悲傷。是我們以賞花為樂,以踏雪為興。”

“是因為希冀,因為欲望,所以我們讚美誕生,畏懼死亡。”

“所以我就想,既然世人可以賦予它們意義,那我當然也可以為它們賦予,屬於我自己的意義。”

薑翎緩緩起身,凝視她的側臉,聽到她擲地有聲的話語:

“我要去尋找這份意義。靠我的醫術,靠我的法力。”

“……”薑翎說,“我相信你,且歌。”

夏且歌看著她,再度掛上笑臉,如同往常一般。

身後的大廳傳來響動,她轉身大步走過去:“來來來,寧昊炎,讓我再看看你的臉。”

薑翎默默跟上,旁觀她給寧昊炎治傷,問道:“快治好了嗎?”

“是啊。”夏且歌笑著說,“以後你就不用再天天戴著麵具見人啦。”

寧昊炎摸了摸自己好了大半的臉,認真道:“謝謝你,夏醫師。”

“不用謝。”夏且歌撞了下他的肩膀,“我們是朋友嘛!”

寧昊炎微微地笑了,那雙深邃的眼睛,露出回憶般的神情。

“怎麼啦?”夏且歌問。

寧昊炎說:“我隻是在想,她說的很對——人類世界,的確有很多美好的事物。”

夏且歌笑了起來:“那是當然!”

這時,高澹和莫齊軒也走了過來,前者一如既往滿臉輕鬆,後者卻眉頭蹙起,似是沉思。

薑翎立刻發現異樣,走到莫齊軒身邊悄悄問:“怎麼啦?”

莫齊軒搖頭:“之後再說。”

寧昊炎則不解地指向高澹腰間掛著的酒葫蘆:“和尚也喝酒麼?”

高澹將酒葫蘆解下,拿手掂了掂:“不是我喝,是給一位故人準備的。”

“哦。”寧昊炎點頭,沒再多說。

夏且歌托著腮問他:“說起來,你為什麼要還俗呀?當佛子不好嗎?”

“好,當然好。”高澹笑了笑,“天不遂人願罷了,這世間,有得必有失,我隻是遵從本心,選擇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那你得到了嗎?”

“當我做出選擇的時候,結果就已經不重要了。”

夏且歌恍然大悟:“那就是沒得到了!”

高澹哈哈大笑:“你這小丫頭,倒有意思,不如來跟我修習佛法吧?”

夏且歌嚇得直搖手:“那還是算了,我爹知道能提棍過來揍死我。”

高澹笑而不語。

夏且歌說:“不過你也真是奇怪啊,明明都還俗了,卻還在修習佛法。”

高澹說:“我佛無處不在,出世入世都是修行。”

“好吧。”夏且歌攤手,表示讚同他的說法。

這時她突然又想起了什麼,猶豫之後,還是說:“對了。”

高澹:“說吧,還有什麼想問的?”

夏且歌咳嗽兩聲:“所以,你真的屠殺過一城的無辜百姓嗎?”

高澹愣住了。

在所有人安靜的注視中,他忽而一笑,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眾人不禁暗自鬆了口氣,夏且歌立即拍桌:“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那種人!”

高澹好笑地看著她,無奈搖頭。

又過了幾天,柏興安過來跟他們告彆。

等招呼都打完後,他忽然轉向薑翎,不好意思地開口:“請恕在下冒昧,敢問姑娘芳名?”

剩下幾人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他,柏興安也猛地意識到不妥,連忙擺手:“不不不,我沒有彆的意思,我、我……”

薑翎笑著解圍:“我姓薑,叫薑翎,表字彥竹。”

柏興安頓時鬆了口氣:“好的,薑姑娘,希望我們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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