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齊軒摸了摸她的頭,轉移話題:“今天白天,我把所有可能的人都召見了一遍。”
薑翎果然被轉移注意力,連忙問:“那你找到遙舟他們了嗎?”
莫齊軒說:“你是聖女飛瑤,我是教主褚冬,樂師姐和師尋綠的身份分彆是左右護法。”
薑翎點頭,又問:“遙舟呢?”
莫齊軒說:“還沒找到。”
薑翎說:“那倒不難,有我們幾個,要找個人也容易。”
“嗯。”莫齊軒說,“那我就先回去,之後大家一起找到遙舟再彙合。”
薑翎的心終於輕快起來,笑眯眯地說:“好呀。”
莫齊軒笑了笑,身影一閃,就消失在原地。
薑翎嘴角的弧度完全落不下來,躺到床上後蓋好被子,才慢慢恢複過來。困意瞬間門上湧,她安靜地陷入睡夢中。
……
之後幾天,四個人都以不同的方式,開始尋找謝溫韋的下落。
然而,令他們沒想到的是,整個燭龍教竟然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正當他們暗自揣測該不會謝溫韋的定位符失效時,才終於有人來報,說或許有名為謝溫韋的人的下落。
於是乎,薑翎獨自站在大殿中央,莫齊軒、樂玉珂和師尋綠則隱匿在紗幔後,暗中窺視一切。
出乎意料的是,自稱知道謝溫韋蹤跡的,居然就是此前被薑翎調走的護衛。
她學著飛瑤的樣子,沒什麼表情地說:“你知道謝溫韋是誰?”
護衛沉默片刻,幽幽地說:“不知道。”
薑翎皺眉:“什麼意思?”
護衛說:“我隻知道,你最愛吃望月樓的帝王蟹,還有李記的燒雞。”
薑翎:“……”
不是吧。
她呆呆地說:“遙舟?”
此時莫齊軒他們也從紗幔後走了出來,驚訝地道:“你怎麼這副模樣?”
謝溫韋看著自己被曬黑的皮膚和臟兮兮的衣裳,露出猙獰的笑容,每一個字都說得咬牙切齒:“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
他悲從中來,激動地道:“合著你們在這吃香喝辣,就我一個人跑去搬磚?!”
薑翎縮了縮腦袋,訕笑道:“抱歉,那我也不知道嘛。”
謝溫韋仰天長歎:“交友不慎啊。”
“你不是也沒認出我嗎?”薑翎辯解,“我要是知道你變成了這個人,我肯定不能把你扔到郊外!”
“算了。”謝溫韋垂頭喪氣地找了個桌子坐下,給自己倒茶,“是我自己倒黴好吧?我就想不明白了,憑什麼你們要麼教主要麼聖女,就我是個護衛!”
幾人麵麵相覷,都露出忍笑的表情。
莫齊軒走過去,拍拍他肩膀:“辛苦了。”
謝溫韋陰陽怪氣道:“您是堂堂教主大人,我哪敢跟您訴苦啊。”
莫齊軒笑道:“總之,能遇見就好。”
薑翎坐到他對麵,好奇地問:“不過,你為什麼戴著麵具啊?該不會毀容了吧?”
“那倒沒有。”謝溫韋說著伸手去摘麵具,“你們看到就明白了。”
麵具落下的那一刻,幾個人看著他的臉龐,都有不同程度的怔愣。
薑翎遲疑道:“你這張臉……”
謝溫韋說:“我也發現了——和褚冬很像,對吧?”
師尋綠似乎想到什麼,瞪大眼睛:“飛瑤該不會……暗戀褚冬吧?!”
“有這個可能。”謝溫韋攤手,“我這個身體的主人,應該是被飛瑤救了之後,帶在身邊當護衛。他們都說,這是飛瑤第一次準許彆人跟在身邊。”
師尋綠嘖嘖稱奇,拿胳膊捅了捅薑翎:“你覺得呢?”
“應該是的。”薑翎的手撫上心口,低聲說,“我感受得到,屬於她的情緒。”
那種見到褚冬的心跳加速,原來不僅是她的緊張,還有這具身體殘存的愛意。
“而且我看到了她房間裡擺的花。”她說。
師尋綠左右環顧:“什麼花?”
“不逢春。”薑翎說,“隻在隆冬時節盛開,雪落而生,春至而死。”
她微微一笑,把看到過的故事講給他們聽:“在民間傳說裡,有位遺世獨立的美人,孤身生活在山穀中。十八歲那年的秋天,她偶然邂逅一名男子,並與之墜入愛河。”
“後來,男子離開了,他發誓會在明年春天回來娶她。她信了,於是一直等下去,卻不想那年寒冬突降大雪,她為了救助動物被困在山裡,最終抱憾而死,沒能等到她的情郎。”
“所以這種花代表的含義就是——不為人知的愛戀,與無望的等候。”
“聖女愛上教主,這是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師尋綠說,“而且褚冬並不愛她,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對她冷若冰霜,而且最後毫不猶豫地獻祭了她。”
莫齊軒沒有說話,薑翎問道:“獻祭?”
“我是在書裡看到的。”師尋綠說,“當初魔族降臨的第一個地點就是虛川城,為了抵禦敵人,燭龍教發動九轉乾坤陣,而祭品正是聖女飛瑤。聽聞場景之慘烈,見者無不落淚,可即便這樣,褚冬也沒有來見她最後一麵。”
樂玉珂說:“我也有所耳聞,正是燭龍教守住了第一道防線,才為九州拖延了寶貴的時間門,贏得一線生機。”
薑翎說:“這麼大的功績,好像並沒怎麼在書上看到過呀。”
“是他自己說的。”師尋綠聳肩,“他不希望後人歌頌他的功績,因為在他心裡,他始終是個罪人。”
“罪人?”薑翎喃喃。
師尋綠點頭:“因為九轉乾坤陣不僅需要聖女做祭品,還需要汲取萬千信徒的信仰之力。可最後,信徒們犧牲的不僅僅是所謂的信仰,還有生命。你敢相信嗎?那一場戰鬥,整個梁州五十萬信徒,全都血灑當場,獻祭身魂,和魔族同歸於儘。”
薑翎震驚得說不出話,半晌才發出聲音:“其餘百姓呢?”
師尋綠說:“活了下來。”
薑翎輕輕地歎息,又聽她說:“不過按理來講,那些人本是不該死的。可就在他們即將擊退魔族的時候,出現了一個極其強大的魔族,將整支魔軍的力量提升了不止一倍,才會逼得燭龍教犧牲那麼多信徒。”
莫齊軒說:“那個魔族,叫什麼?”
師尋綠回憶了一下:“十殿閻羅之首,無妄。”
“高澹前輩和我提到過。”莫齊軒淡淡地說,“他說,那是他遇到過的,最危險的敵人。”
“等等。”謝溫韋突然反應過來,“所以我們這次來,不會要打敗魔族才能出去吧?”
“我靠,不是吧?”師尋綠哀嚎,“我們怎麼這麼點背,好死不死被傳送到這個地方!”
“虛川秘境的定律就是,越危險,收獲越大。”莫齊軒笑道,“所以我們不是運氣不好,而是運氣太好才對。”
薑翎說:“可我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莫齊軒說:“不,我能看到褚冬的回憶。”
薑翎一愣:“但我完全沒有接收到飛瑤的記憶。”
謝溫韋說:“我也是。”
師尋綠和樂玉珂也紛紛表示,完全沒有回憶這個東西。
“如果是這樣的話。”莫齊軒說,“那就有理由認為,這個幻境是褚冬一手締造,或者說是由他的執念所形成的。”
謝溫韋撓頭:“他的執念是什麼?讓更多人在戰爭中活下來嗎?還是讓自己活著贏得戰爭?”
莫齊軒沉吟少頃:“其他的我不確定,但對付天魔族,一定是其中一部分。”
他問道:“我們還有多長時間門?”
“你說魔族降臨嗎?”師尋綠掐指一算,“約莫能有三個月吧。”
“好。”莫齊軒頷首,轉向門外,“虛川城就先交給你們。”
薑翎立刻起身:“你要去哪?”
“去找梁州州牧和各大宗門。”莫齊軒說,“告訴他們,舉全州之力,修築防線,準備應敵。”
謝溫韋皺眉:“他們會相信嗎?”
莫齊軒淡笑道:“彆太小看燭龍教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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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莫齊軒孤身出現在州牧的府邸之中。
此時的修仙界還是一盤散沙,沒有群仙盟也沒有督察台,他能做的,隻有聯絡官府和各大門派。
州牧哆哆嗦嗦衝他行了禮,他畢竟隻是個築基期的修士,麵對渡劫期的大能,難免心生畏懼。
莫齊軒看著他跪地的樣子,平淡地道:“大敵來犯,需要戒備。”
州牧愣住:“敢問尊者,是什麼敵人?”
“異族降世,可稱天災。”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我說了,所有人,不惜一切籌備戰事。”
州牧小心翼翼地抬眼:“全體教眾?”
莫齊軒冷聲道:“全體百姓。”
州牧僵在原地,良久才顫抖地說:“可下官真的沒有這個權力……沒有朝廷的許可,下官實在不能聽命啊!”
莫齊軒轉動扳指的手一頓,語氣更加冷沉:“我想你應該明白,誰才是梁州的主人。”
州牧咽了咽口水,冷汗直流。
他當然知道,在梁州,燭龍教才是那個說一不二的存在。
他們光是記錄在冊的,就有八十萬教眾,所有信徒加起來,更是不知凡幾。
換句話說,什麼官府、宗門,都比不過這股龐大的勢力。而褚冬身為教主,更是手握梁州命脈,隻要他想,甚至可以隨時稱皇。
見他不再言語,莫齊軒便道:“既然沒意見,那就傳令下去——”
“所有軍營,嚴陣以待,梁州境內,放棄一切不必要活動,修築戰壕,囤積糧食,凡家中壯丁,一律征召從軍。”
“敢有臨陣脫逃者,斬立決!”
州牧咚咚咚衝他磕頭,額頭通紅一片,哀求道:“尊者,下官的權力真的沒您想得那麼大啊……”
“彆廢話!”莫齊軒不耐煩地說,“我隻是先告訴你現在的情況,其他事我自然會幫你搞定。”
州牧不吭聲了,莫齊軒於是緩和語氣,說:“具體怎麼做,我會詳細告訴你,前提是你足夠聽話,不然我不介意讓州牧之位換個人做。”
“而你。”他說,“到時候就丟出去當沙包吧。”
“……”
州牧終於不再掙紮,絕望地俯首:“謹遵教主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