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安靜得可怕,距離紀羽朝他走來又叫人拿來一套與宮女相同樣式的衣裙已經過去了小一會。
那套較之宮女穿的還要豔麗許多的衣裙被扔在紀雲川身前不過半步的距離,可紀雲川卻半點都不想朝那衣裙看去。
他覺得紀羽是在羞辱自己。
不是用女子衣裙,而是讓他一個男子扮成宮女模樣,甚至當做是一名宮女。
還用這樣顯眼的顏色,隻要被帶在紀羽身邊出門去,所有人都會注意到紀羽身邊多了一位穿了豔麗衣裙的高挑男子,與宮女一般樣式卻更加豔麗。
而穿著豔麗衣裙的男子還生了一張已廢三皇子的臉,到時候宮裡會如何傳言?盛京會如何傳言?
底下人最愛的傳言無非就是宮闈豔事,而一個宮女打扮卻更為豔麗的男子出現在紀羽身旁,會被如何傳言甚至不用去細想。
他們會說紀羽睡了他,會說他以這張臉、這身體魅惑了紀羽。
從此孌寵二字便隻會黏在他身上再也脫不開,甚至會被寫進史書裡。
說皇上曾經寵妃的兒子是太子的孌寵,隻會以色侍君,侍奉這位未來的君主。
即便他從未這般做,更從未想過做這樣的事。
“怎麼?不願意做孤的第三位大宮女?”紀羽走到紀雲川身旁居高臨下地看他,壓著他的腦袋逼他去看那地上的衣裙。
那石榴紅蓮花紋織金齊胸裙與那豔紅肚兜都紅得刺眼,即便肚兜外邊還要穿銀絲內衫,即便石榴紅蓮花紋織金齊胸裙外還要罩一件墨綠衫,最外邊還有一件象牙白蓮花紋羅褙子。
可他心底還是十二分的不願意。
“你做大宮女,你有自個的屋子,更能做些輕鬆的活兒。孤這般對你,你能有什麼不願意的?難道你願意做屋外邊的雜役宮女嗎?”紀羽說著這話,越說越覺得自己這般對待紀雲川是極大的恩賜,甚至覺得紀雲川應該感恩戴德。
可紀雲川隻覺得渾身發寒,他用儘力氣掙脫紀羽的手,掀起眼皮冷眼看向對方。
久久不語之後隻一聲冷笑,他說:“你不如殺了我。”
殺了紀雲川?
紀羽眉頭微挑看向紀雲川,竟是氣笑了。
“雲川,孤可沒問你願不願意。當初也是你說隻要父皇同意,便願意給我當奴隸的。”紀羽冷笑著挑起紀雲川的下巴,看著對方那張貌若西施的臉與那瘦弱身子,眼底忽的暗了暗。
但那點心思在剛冒出來的時候便被掐滅,紀羽並不覺得一個仇人的兒子有什麼值得自己生出心思來的,世上樣貌好的人那般多,何必去看紀雲川這樣一個仇人之子。
當奴隸?
他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紀雲川回憶著從前自己與紀羽說過的話,好不容易想起當時在冷宮時與紀羽說的話,一個回味卻是閉上眼搖了搖頭。
“紀雲羽,我說貶為奴籍不過是一件隻需要皇上答應的事情,這與我願不願意有什麼乾係?”
那聲“紀雲羽”讓紀羽愣了一下,他盯著紀雲川看了小一會,想對方不遵照皇族規矩竟直呼他原本的名到底有沒有那個心思。
按理來說如今的紀雲川沒有了繼承皇位的權利,但若紀雲川願意,其實並不是沒有人願意跟著他一起反了。
紀雲川自己從前交好的那些人不提,徐家尚且還在,皇上念及自己那點愛戀可是根本不打算對徐家出手,隻是奪了徐家手裡頭的不少兵權。
這般看來紀雲川也不是非得屈服於他……
但紀雲川後邊說的話,卻像僅僅隻是為了方才紀羽說的話動怒罷了。
這讓紀羽一時間摸不準紀雲川心底在想什麼,隻眯起眼打量著對方。
紀雲川見到對方這副模樣,便知道對方是懷疑自己了。
“你不必疑神疑鬼,我母親是元配夫人所生,本就不得家族喜歡,徐家不會為了我這樣一個人冒險的。”紀雲川說完,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知道當年徐家將徐貴妃嫁給皇上是鬨過一陣的,但具體為什麼鬨,他無論如何都打聽不出來。且後來徐貴妃也絕口不提此事,雖背後對皇上並沒有什麼感情,但麵上做戲卻做得十分像,叫紀雲川以為徐貴妃其實是愛極了皇上的。
可無論愛不愛,徐貴妃都已經喝下那杯毒酒去了。
便是皇上後悔了,想不計較那件事,想不計較紀雲川不是他親生的,也已經晚了。
紀雲川覺得皇上該是有些後悔的,在下令讓徐貴妃喝下毒酒之後。
但皇上那時候關起福泉宮正殿的門與徐貴妃說了什麼,紀雲川並不知道,他隻記得那日殿門一開,他隻看見那身豔麗的石榴裙鋪在地上。
豔麗的紅,是那樣的刺眼。
如同眼前這身石榴紅蓮花紋織金齊胸裙一般,刺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大慶的齊胸裙愛好低胸穿法,約莫是三分之二胸的位置,勒得極緊,緊到便是胸小之人也能擠出那條溝來。
但因為裡邊還穿了銀絲內衫,其實也沒有特彆明顯,隻在動作間隱隱約約能看見罷了。
隻是那隱隱約約,紀雲川也不想去接受。
可紀羽明顯不打算給他拒絕的機會,見他久久不肯妥協,紀羽甚至伸出手來扒他身上衣袍。
“你做什麼?!”
紀雲川同樣伸出手隻想去阻攔紀羽,可紀羽的力氣根本不是他能阻攔得住的。
方才那冷聲斥責剛落下沒多久,他的衣袍便在滋啦一聲後被撕開。
紀雲川那張清冷麵龐仿佛在此時才真正出現裂痕,他瞪大眼看著紀羽,聲音氣得有些發抖,但還是用儘全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冷聲道:“你不顧我的死活,就不管彆人怎麼看你嗎?我穿成這樣跟在你身邊,人家隻會說你與我有了那般苟且之事,我從前是什麼身份,這剛被貶為庶人你便等不及了,外邊會如何說你都不管不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