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2 / 2)

葉蘊年媽媽:“烏桃,你真是懂事的孩子,阿姨其實心裡挺愧對你的,委屈你了!不過說實話,國外和國內差距太大了,現在蘊年在國外已經很適應了,看樣子今年能拿到獎學金了,他現在在外麵也喜歡,一時半會真是沒法回來了。”

烏桃聽著,自然明白,她意思是說自己和葉蘊年的差距越來越大了。

葉蘊年媽媽說著,突然想起來:“對了,你過來這裡是?”

烏桃便說起自己高考的事:“我報的這所學校,自己覺得自己考得還可以,眼看著我同學都拿到錄取通知書了,誰知道我的一直沒收到,就想問問怎麼回事,萬一落榜了,我想查查分。”

她覺得,自己考得應該是很不錯的,除了政治和語文的作文題,怕萬一寫偏了,其它確定做錯了被扣的分數寥寥無幾,這種情況下,就算考不上清華,她拿著成績再打聽一下彆處,沒準也有機會。

葉蘊年媽媽聽了,也是沒想到,連聲歎氣:“你這孩子,你怎麼不找我們商量商量,你這是把自己的前途當兒戲啊!”

烏桃一聽,也有些懵了:“阿姨,怎麼了?”

葉蘊年媽媽這才道:“今年高考報名的人太多了,咱們北京出去的那麼多知青,還有這些年的人才全都要參加高考,考一般大學都不容易,更彆說清華了,而且清華還有一個特殊情況,今年條件不好,本來要減半招生,驚動了各方麵,後來中央問起來,這才多招了一些,這還是按照走讀生名額招的”

烏桃不懂:“為什麼?”

葉蘊年媽媽:“現在清華大學各方麵條件都非常緊張,教室緊張,宿舍緊張,師資也緊張,晚自習要搶座位,教材要現編,老師要備課,還有很多以前停下來的科目都得慢慢恢複,更彆說不少老乾部老教師都被打倒了,全都戴著帽子靠邊站呢,就算慢慢平反,一時半會真是沒那條件,所以今年各省投放的指標都是減半,也就是北京,比彆處稍微多了一點名額,這還是硬磨嘴皮子磨來的。所以今年,咱們都商量著,想辦法避開,要不然這不是眼睜睜掉坑裡嗎?”

烏桃默了片刻:“那也沒辦法,我已經報名了。”

這些信息誰能知道呢,彆說外地那些偏遠的,就算生活在北京,兩眼抓瞎,沒個引路的,跑去學校也問不到,隻有那個圈子的人才知道了。

所以有些事上的差異,甚至和錢和權利無關了。

葉蘊年媽媽歎息了一番:“不過你先彆灰心,他們招生的我也臉熟,我帶著你過去問問吧。”

烏桃:“那倒是不用了,阿姨,我自己過去問問就行,反正成就成,不成就不成了。”

葉蘊年媽媽:“我幫著問一嘴,要是成績還可以,再問問還有彆的機會嗎,好歹幫你安置下。”

烏桃本來覺得自己考上考不上都無所謂了,心態比以前從容多了,但是葉蘊年媽媽這樣非要陪著一起去問,萬一考不上,終究讓人覺得,心氣兒太高了,你看這不是沒考上嗎?

不過看她這麼熱情,也就沒說什麼,和她一起過去招生辦公室了。

到了招生辦公室,就見辦公桌上堆滿了文件,還有人在打電話,到處都在忙碌著,葉蘊年媽媽帶著烏桃過去了一處辦公桌前,笑著說:“何書記,近來可好?”

那是一個頭發斑白的老爺子,一看到葉蘊年媽媽,也笑著點頭:“溫教授,是你,今天這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葉蘊年媽媽:“這是朋友家的孩子,今年報考的你們學校,她不懂情況就報了,結果到現在沒收到錄取通知書,我想著幫她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好歹心裡有個底兒啊!”

那何書記看了一眼烏桃,烏桃禮貌地道:“何書記,你好,我叫江烏桃,我今年報考了咱們大學自動控製係。”

何書記:“今年我們招生名額少,競爭太激烈,沒考上那也沒辦法。”

烏桃聽了,心便有些涼了:“何書記,結果已經出來了,是嗎?”

何書記:“是,你是北京的,對吧?北京的在一周前就已經寄出去錄取通知書了。”

烏桃點頭:“既然這樣,那我能查查我的分數嗎,我想知道自己到底多少分,看看自己差距在哪兒。”

何書記:“查分這個不歸我們管,我們隻負責根據分數線調檔案。”

葉蘊年媽媽從旁道:“其實沒考上也正常,今年人太多了,那麼多人考呢,回頭查查分數,我幫你參謀下,如果分高,可以找彆的學校問問,有沒有多出來的名額。”

何書記:“對,這個可以幫著問問,如果分數不低,總歸有機會的,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葉蘊年媽媽:“那我們先不打擾了,回頭我們先問問分數,再說彆的。”

何書記:“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說話。”

說著,葉蘊年媽媽領了烏桃出去。

儘管烏桃早就想過了,考不上也沒什麼,但現在知道了,終究心裡並不好受。

走出招生辦公室的時候,葉蘊年媽媽也是惋惜:“今年清華確實是難,工作不好開展,沒考上也正常,你先問問到底考了多少分吧。”

烏桃:“嗯。”

正說著,就聽那邊何書記突然走出來了:“這位同學,你剛才說你叫什麼名字?”

葉蘊年媽媽:“叫烏桃。”

烏桃從旁,忙道:“我姓江,叫江烏桃。”

那何書記一聽:“哎喲,江烏桃是吧,這是我們錄取的學生啊!我剛才就聽著這名字耳熟,好像哪兒看到過,你這一走,我翻了翻,才想起來,當時那個名單送過來我簽字的時候,還說這名字有意思呢!”

他這話一出,葉蘊年媽媽和烏桃都沒想到,也是疑惑。

何書記:“你快進來,看看你的準考號,你的準考號是什麼?”

烏桃忙道:“我考生號是103043。”

何書記:“我記性不好,你進來看看,看能對上嗎?”

葉蘊年媽媽忙陪著烏桃進去,兩個人到了何書記辦公桌前,看他翻出來錄取名單,上麵一個畫了紅圈的:“你看,這不是江烏桃嗎?這個考生號……”

何書記扶了扶老花鏡,看了看:“你剛說的就是103043吧?”

烏桃眼尖,已經看到了,考生號和名字都能對上,那就是自己了!

她不敢大意,再次確認道:“何書記,這是錄取名單是嗎?”

何書記的鋼筆尖點著那文件:“對對對,就是這個了,這些名單,我們的錄取通知書都寄出去了。”

說著他站起來喊道:“我說小李,咱們的錄取通知書都寄出去了吧?”

那邊一個忙碌的青年道:“寄出去了啊!都一周了!”

烏桃小心地問道:“如果都寄了,那我應該收到了,我沒收到,是不是錄取通知書丟了?”

何書記:“這沒什麼,丟了就丟了,咱們再給你寫一份,這不是什麼要緊的,最關鍵你確認這是你的考生號,這是你的名字,那就沒問題了!”

烏桃便掏出來自己的準考證:“何書記,這是我的準考證,肯定沒問題,我就是江烏桃。”

何書記拿過來仔細地看了一番,點頭:“沒錯,沒錯,就是你,江烏桃同學,你已經被我們清華大學自動控製係錄取了,歡迎你加入清華大學!”

烏桃聽著這句話,還有些不敢相信,在腦中快速地將所有的事再次確認一遍,沒錯,沒錯,就是她,準考證上的考生號對上了,那就沒錯的!

心尖一下子炸開了,歡喜迸濺而出,她興奮激動起來,恨不得大聲喊,我終於考上了!

何書記看了準考證後,已經讓人趕緊給烏桃補一個錄取通知書,其實倒是簡單,都是現成的,手寫好了,直接蓋一個紅戳子就成了:“江烏桃同學,這是你的錄取通知書,丟了的就丟了,不用找了,這是你新的錄取通知書,你還要儘快去辦糧食關係,準備開學用品,恭喜你,恭喜你。”

烏桃接過來,看著那散發著油墨香的錄取通知書,差點哭出來,她眨眨眼睛,努力讓自己忍住:“謝謝何書記,謝謝何書記,我——我很高興。”

何書記看了,鄭重地道:“江同學,今年能順利考上我們清華大學都是優秀的人才,希望你以後在清華能夠愉快學習,學好知識,為我們的祖國貢獻自己的力量。”

這下子烏桃的眼淚終於落下來了,她感激地道:“謝謝何書記。”

這個時候,其實有些詞窮,幸福來得太快了。

葉蘊年媽媽看了這個,也是意外,當下笑著說:“這還真考上了,不錯,真不錯。”

何書記嗬嗬笑著:“溫主任,你這位朋友的孩子,很優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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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招生辦後,烏桃已經收斂了剛才的激動,她懷揣著錄取通知書,終於開始看向這個即將學習生活五年的地方,非常開闊的校園,一眼看去都是深淺的綠,期間有桃花初發,嬌豔動人,而掩映在枝葉間的是典雅古老的紅磚建築。

林蔭道上,有梳著麻花辮的年輕女學生,也有拄著拐杖走過的白發老教授,偶爾也有騎著自行車過去的學生,一切都看起來靜謐美好。

這將是自己人生新的起點,憑著自己的努力一點點奮鬥來的起點,放在眼前的,是紮紮實實握在手中的人生。

旁邊的葉蘊年媽媽出來辦公室後,一直沒說話,這個時候,她突然歎了聲:“其實如果蘊年再晚幾年,你們一起走也可以啊,真是可惜了!”

烏桃:“這個世上,沒什麼如果。”

葉蘊年媽媽:“清華大學是非常優秀的大學,你在這裡深造五年,出國的機會也不是沒有,到時候出去……”

烏桃聽到這話,望向葉蘊年媽媽。

葉蘊年媽媽蹙眉:“其實我有些擔心,擔心蘊年這孩子太固執了,他從小就是這性子。”

烏桃頓時明白了。

她苦笑了一聲。

她想,世間的父母為了孩子,總是不遺餘力的,甚至會小心地算計著孩子的每一分得失。

她對葉蘊年好,一切都是為了葉蘊年好。

烏桃覺得葉蘊年是自己的恩人,幫了自己很多,如果一個人對葉蘊年好,她便覺得,還好,並沒有哪裡不對。

隻是,她並不能違背自己的原則。

所以她終究是笑了笑,道:“阿姨,你是覺得,也許我在清華學習五年,畢業了,可以想辦法去美國,是嗎?”

葉蘊年媽媽歎:“隻是有可能吧。”

烏桃:“可是我卻沒想過這種可能。”

葉蘊年媽媽聽了,有些意外地看向烏桃。

烏桃:“阿姨,蘊年很好,真的很好,對我也很好,我感激他,但是我這個人,驕傲又自卑,所以從你找上我的那一刻,從他踏上飛機的那一刻,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可能了。”

她緩緩地道:“所以我和他之間,不是他要不要回頭,而是從他離開的時候,我就不會回頭了。也許有一天,我會去美國,但那並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我自己。”

當她這麼說的時候,她清楚地看到葉蘊年媽媽那詫異的眼神。

不過她並沒理會,她隻是禮貌地說:“阿姨,彙款單的錢,記得給他,但是請務必用一種他能接受的方式,知子莫若母,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麼辦。”

說完,她便轉身,踏上了那林蔭道。

此時陽光普照,反射出淡綠色光輝,這讓她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溫暖和清新。

她閉上眼睛。

當然明白,自己剛才的話有多殘忍。

但是,正如葉蘊年的大腦在經曆了美國新鮮事物的衝擊後已經發生了化學變化一樣,她的大腦,從決定和葉蘊年分離的那一刻,也已經發生了化學的變化。

人生總該有舍棄,有得失,那個美好到仿佛夢一樣的少年,原本就是站在高高的城堡裡。

從來都不屬於她。

他走了,她踏實地走在人世間,即使過著凡夫俗子的生活,也可以有滋有味。

這才是她真正的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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