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大勢 “這裡……這裡沒有皇……(2 / 2)

我靠抽卡打天下 衣青箬 11328 字 10個月前

可是在這個過程中,究竟是誰掌握了誰,明月霜有不一樣的見解。

君琢讓她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在擁有基本盤之前,不能貿然吸收這些好用的人才。否則,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在潛移默化間,就將她的勝利成果變成了他們想要的樣子?

也許那樣,並不會影響明月霜打天下的進程,她一樣可以完成遊戲給與的主線任務,甚至會更快更好。

可是……畢竟來這個世界走了一遭,明月霜還是想留下點什麼。

“那便三五年之後再看吧。”明月霜說了一句,然後便將話題拉回了眼前,“大勢雖然混亂,可日子還得過。今日請君琢前來,便是有一事請教——縣裡的蔬菜已經開始收獲,數量太多,我們自己人是吃不完的,想要挑選一處適合交易的地方,不知君琢可有推薦?”

明月霜本來不打算那麼直白的,但在剛才的交流中,她意識到,方縣現在的情況,在君琢眼中一目了然,她想要什麼,他應該已經猜到了。

既然如此,遮遮掩掩反而落了下乘。

聽到這個問題,君琢也放鬆下來,這事先準備過答案的題目,他回答起來就毫無難度了,“方縣位於東西川交界之處,周圍有三座大城,其中一座隸屬西川,兩座歸東川管轄,但隻怕如今也已在西川治下。”

西川軍勢如破竹,已經打進了東川境內,這些在戰場後方的城池,自然是要拿下的。

方縣之所以被繞過,一是因為它規模太小,不起眼,二也是因為當時已經不在東川手中,便不再是主要目標。

剛剛才經曆過戰火,可以想見這兩座城市的混亂,貿然前往,容易遇上意外。所以實際上,方縣唯一的選擇,就是原本屬於西川的巴城。

這麼簡單的道理,明月霜和她手底下的人不會看不出來。

所以她們真正要問的,也不是選擇去哪裡,而是想知道這座城市的具體信息,君琢也隻著重說了這個,“如今的巴城刺史陳炯,乃是喬珩的親信,據說是因為招撫了山中的夷族,得以鎮守巴城。不過如今東西川開戰,正是建功立業之時,他恐怕已經率軍出征了。留守者是巴城製置使宋之睿,他是朝廷派遣的官員,平日裡不大管事,為人十分低調。”

其實祖父和父親對他說起這些時,都會伴隨著對這些官員的評價,這算是一種對他的教導。

但是君琢此刻沒有說出來,不是想藏私,隻不過,明月霜身為一個勢力的首領——哪怕這個勢力現在還很小,她對於局勢也會有自己的判斷,應該不會喜歡帶有明顯偏向的評價。

果然,明月霜微微頷首,並沒有問他更多,而是直接向他道謝。

這就是談話要結束的意思了,君琢連忙道,“在下來到方縣數月,所見處處安穩,實乃人間樂土,隻是有一事不明,還望解惑。”

明月霜本來都打算起身送客了,聞言又坐回去,“不知是什麼事?”

她也有點好奇,世家公子看到方縣之後,會作何評價。

不過,令明月霜有些意外的是,君琢要說的竟不是女子當先一事,而是另外一件,“我見流民從登記到分配,似乎皆有其道理,日常耕種與生活亦有人管理,遇事可以隨時求助,所以人人循規蹈矩。隻是我每一思量,又覺得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還請您教我。”

明月霜一聽就笑了,“你是想問,如果這麼簡單就能治理好一處地方,為何外界不見有人用?”

君琢先是一怔,繼而恍然,“正是如此!”

這辦法如此之好,難道曆朝曆代的統治者會想不到嗎?明明——它是這麼簡單啊!

“我自然不比彆人更聰明,這辦法也的確很簡單。”明月霜說,“那依你看,這辦法始終未能被推廣,是什麼原因呢?”

君琢低眉思量,問題被明月霜指出來之後,他的思路就變得清晰了很多,也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是成本的問題。”

明月霜管的是一個小縣,人口不過數千,而且大都是一些無處可依的流民,所以可以用這種方法。可是要將它推廣到一州、一國,就不那麼容易了。

就譬如說把人打散了拆開這個做法吧,朝廷若是想要將招安的異族這般拆開,隻怕又要動一場武,而且日常也需要花費更多的精力去看管他們,費時費力,還不太好。

倒不如讓他們聚族而居,既不容易與地方上的百姓起衝突,也可以讓他們的首領自己去管轄,朝廷便省了力氣。

並不是做不到,隻是不值得。

有這樣的人力物力,不如用在彆處——

想到這裡,君琢麵色忽然尷尬了起來。因為他意識到,這些省下來的人力物力,可能也沒有用到什麼有意義的地方去,可能是給皇帝修宮殿,也可能是宮中采選民女,更可能是大排筵席、酒池肉林地奢侈揮霍。

而明月霜呢?

儘管之前隻是驚鴻一瞥,但是君琢也已經看清了,她身上根本沒有任何珠飾珍翠,就連衣服也是最便宜的布料,最方便行動的款式,沒有任何一處彰顯身份的地方。

她身上那種淩雲之勢,完全是她個人的氣質。

所以當君琢抬起頭,看到明月霜並不評價自己的答案,隻但笑不語時,頓時有種無地自容之感。

哪怕如今君氏已經從洛京搬到了西州,不再輔佐大黎的皇帝,可是,以前的事並不會因此就一筆勾銷。他們所侍奉的帝王,所任職的朝廷,是那樣的衰弱而腐朽,也就難怪漸漸失去了對洛州之外的掌控。

他不好意思再繼續這個話題,便又顧左右而言他,“說起來,您讓百姓讀書明理,可真是一項德政。在下初來時,就因村長的一席話而覺得振聾發聵,這才決意留下。”

“嗯?”明月霜來了興致,“什麼話?”

“因為我的仆人說是自願為我做事,所以她問他,將來若是有了妻子,是否也願意替她洗衣做飯,縫補衣裳。”君琢說,“我從未在彆處聽過這樣的話,乍聽似乎離經叛道,然而細細深思,又覺得暗藏機巧。從一民婦口中說出,近乎道矣!”

明月霜沒有在意他的讚歎,她直起身,表情認真地問,“你們村長叫什麼名字?”

“這……在下也不知。”君琢有些尷尬,“平日裡都叫村長,未曾問過名諱。”主要是他還保持著士人的矜持,怎可主動詢問女子名諱?

“唔,不要緊……”明月霜說著,就一首支著桌麵,發起呆來。

君琢先是驚訝,繼而就有些不自在了。他沒想到明月霜如此率性灑脫、不拘一格,一點也沒有把他這個客人當外人,反倒讓他覺得不知所措。

好在很快就有一個藍袍皂靴,頭戴紗帽,眉心印著紅梅的女子從後麵走出來,自言複姓上官,是明月霜的副手。這位上官姑娘先是替明月霜向他道歉,說她一貫如此,想到重要的事就會出神,並非有意怠慢客人,然後就不由分說地將君琢送出門了。

……

回去的路上,君琢一直在想著一次的會麵。

尤其是自己問的那個問題。

分明明月霜一句話都沒有回答,隻是反問了一下,但是君琢卻覺得,自己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大抵他畢竟是個世家子弟,一直身在局中,所以很難有這樣的視野。如今從中跳出來,再去看那些事,反倒清晰了很多。

但是,自己給出的答案就是全部了嗎?

因為明月霜什麼都沒說,所以君琢的思路反而完全沒有受到限製,可以沉到這個問題裡,一路想下去。

想著想著,他的視線突然落在了走在前麵的李阿妹身上——她是送他來見明月霜的,如今事情辦結,自然也要跟他一起回去。

大概是因為最後跟明月霜提起了她的緣故,君琢看到她,思緒難得跳躍了一下,又想到了那個關於“自願”的問題。

他比李阿妹讀的書更多,所以也更容易想明白,世上本沒有那麼多的“自願”,每個人幾乎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隻不過人生於世,難免會囿於身份、立場和一些東西,做一些自己不願意的事。

就像是他年少成名,意氣風發,以為自己真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結果第一次隨祖父入宮赴宴,嬪妃們聽說了他的才名,便紛紛要他現場作詩。

君琢早慧急智,現場作詩也是常有的事,甚至還有限題的、限韻的。

可是那一刻,他覺得自己跟筵席上歌舞娛人的優伶並不無不同。

而此刻,他又忽然想:我和優伶,憑什麼就不同呢?

他和秦海,他和李阿妹,他和明月霜——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是爹生娘養,都是一條性命,憑什麼不同?

意識到這一點,再繞回去想之前那個問題,君琢又有了新的明悟。

是了,他想,明月霜這裡,與外麵最大的不同,不是什麼仙種,不是人人讀書,而是——所有人都是相同的。流民也好,世家公子也罷,人人都要自己動手做事,賺取衣食,沒有主仆、沒有尊卑、沒有貴賤……

他猛地停住腳步,仰頭望天,隻覺得心怦怦跳得厲害。

“這裡……這裡沒有皇權,也沒有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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