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各表一枝 她成了那個控製絲……(2 / 2)

我靠抽卡打天下 衣青箬 19656 字 10個月前

這讓顧承駿能夠不驕不躁,以一種空明的狀態來思考困擾自己的問題。

大概是因為不會被人知道,在剖析自己時,就會拂去所有的偽飾,看到真實。

直到此刻,顧承駿才發現,其實自己內心的疑慮,從來不是要如何應對眼下的境況,而是……他還沒有下定決心,到底是該適時地退一步,還是死硬到底。

雖然從父祖那裡繼承了東川節度使這個位置,但是顧承駿其實不喜歡、不,應該說,他其實非常害怕戰爭。尤其是這一仗,他被喬珩打得節節敗退,就更是生出了畏懼退縮之意。

他巴不得有個人能來幫助自己,讓他能徹底丟下這些事,從此不必煩惱困擾。

偏偏沒有這樣一個人,顧承駿也不可能真正信任彆人。

所以身為節度使,他就必須要承擔起責任,肩負起所有人投注在他身上的期望,像祖父和父親那樣去戰鬥。

因為內心的抗拒,他始終以一種消極的態度去應對。從喬珩突然發難到現在,小半年的時間,顧承駿其實從來沒有主動去做過一件事,他是被自己的敵人、盟友和屬下一起推著,才走到這一步的。

而他本人,則始終模棱兩可,似乎這樣也好,那樣也行,從來沒有認真地思考過。

而現在,好像有一個人在幫他思考。顧承駿以一種很奇妙的、近似於旁觀者的角度,將那些雜亂無章的念頭都梳理出來,一切就都變得清晰明了了。

一曲結束,顧承駿回過神來,忽然意識到,這不是自己聽過的任何一支曲子。

解憂……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解憂!

顧承駿看向屋內的視線變了,不再輕鬆甚至輕佻。他站起身,鄭重地朝著屋裡一拜,然後照例留下禮物,這才離去。

房間裡,秋月白鬆開琵琶,軟倒在地。

她麵色煞白、滿頭汗水,狀態非常糟糕,卻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十分愉快的、很不符合她氣質的笑來。

秋月白在歡場之中長大,那裡迎來送往,看似是貴人們對她們為所欲為,可是隻有生在那裡的人才知道,她們也會反過來了解、動搖、算計客人們。

很小的時候,秋月白就懂得了一個道理:人的情緒和想法,都是可以引導的。

可以說,她前麵這半輩子,都在學這門手藝。

如何讓客人更看重你?從讓客人願意為你多點一壺茶水,到大把撒錢隻為到你的房中聽一曲琵琶,再到心甘情願將你娶回家。

她是所有人中學得最好的一個。

但越是如此,她就越是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不過是個身不由己的提線木偶。

有時候她會想,或許這份才能,才是她一生最大的不幸。因為清醒地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卻無力去掙脫,隻能任由自己被絲線纏得越來越緊,成為一具行屍走肉。

隻有那個楓葉荻花秋瑟瑟的夜晚,她真正地活過。

那時,她沒有身份,沒有價格,甚至連名字都沒有,隻有一艘船,一把琵琶,一片月光,以及素昧平生的聽眾。

她像是一尾魚,孤注一擲地將自己拋擲在岸上,呼吸到一刻自由的空氣,然後因此窒息而死。

如此不合時宜。

但她終究掙開了層層纏繞的絲線,真正地作為一個人,活過一次了。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希望明月霜想要創造的那個世界早一點降臨,為此,她願意付出一切。

好在如今,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身在絲網之中、無力掙紮的人。

她成了那個控製絲線、操縱一切的人。

明月霜隻知道她的技能可以引動旁人的情緒,讓人與她共鳴,卻不知,她也可以反過來,讓自己去功名聆聽者,然後……輕輕地撥動他們的思想之弦,就像是彈奏琵琶那樣。

而這一撥,將會在對方的思想裡掀起無數回響,讓他的念頭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滑去。

……

喊殺聲響徹山林。

李雍容張弓搭箭,對著敵人所在的方向。

為了瞄準,她閉上了一隻眼睛,僅剩的一隻眼睛裡,深深地倒映著這個殘酷、冰冷而又光怪陸離的戰場,刀光、火光、血光在她的眸中灼灼閃爍。

但她始終保持著張弓的姿勢不變,仿佛整個人變成了一座雕像。

就連呼吸也放輕了。

直到某個瞬間,手指輕輕一抬,嗖——

羽箭劃破空氣,發出了一個短促的聲音,下一刻,它已經急速掠過戰場中的空隙,深深刺入了地方首領的胸膛。

“嘖。”李雍容彈了一下舌頭,對這個結果有點不滿意。

她明明瞄準的是咽喉,誰知放箭的一瞬間,對方身體忽然有了變化,以至於沒有射中原本的目標。

人畢竟不是靶子,會動、會變、甚至會閃躲。

好在這一箭的效果並沒有打折扣。

中了箭的人很快倒了下去,護衛在他身邊的人發出凶狠的呐喊,雖然因此而爆發了一瞬,奮力斬殺了一些敵人,但麵對源源不斷湧上來的更多敵人,這股氣勢很快就被壓了下去,就像是垂死的掙紮。

局勢徹底倒向了阿衣部這一邊。

“厲害!”阿衣部的首領向她比了一個讚歎的手勢。

雖然李雍容背著弓來到這裡,大家就猜測她的弓箭應該很厲害,但是一箭就改變整個戰局,依舊令人驚歎!

阿衣部的戰士們也都會用弓箭,其中有不少神射手,但是跟李雍容比,就有些差距了。這讓阿衣部的首領在高興之中,又不由得生出幾分憂慮,不知道接下來等待她們的究竟會是什麼。

不過她也沒有多想,山外的人這麼厲害,想做什麼她們都攔不住,想了也沒用。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拿下這場戰鬥,解決掉如跗骨之疽般世世代代與阿衣部對立的敵人,這樣,至少這篇山林裡,會安定很長一段時間。

想到這裡,她舉起手裡的刀,大喊一聲,“兒郎們,隨我衝殺!”

而後就一陣風般衝入了敵陣之中。

李雍容沒有跟著衝下去,她重新搭了一支箭,在後麵為對方掠陣。

接下來的戰鬥毫無懸念。除了有一個人裝死,準備從背後偷襲阿衣部的首領,被李雍容一箭結果了之外,一切都很順利,到天黑之前,戰鬥徹底結束,該抓的抓,該殺的殺,阿青部和阿白部的聯軍,隻逃出去了很少的一部分。

俘虜大部分都是女兵們抓到的。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些女兵們在這方麵表現得格外突出,就算山裡的地形這麼複雜,她們也總能找到藏起來的漏網之魚。

李雍容看著那一大片被藤條捆住了手腳的俘虜,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說,“我們隻是來幫忙的,俘虜抓到了也是屬於阿衣部的,這麼積極做什麼?”

“哎?”前來表功的大小隊長們聞言傻了眼。

對哦,她們都忘記這不是在自己的地盤上了,抓到的俘虜好像也不能直接送到礦山去做工。

李雍容一眼就看出她們在想什麼,又說,“而且礦山也不缺工人了!”

“不是剛開了一個新的礦嗎,這麼快就滿人了?”有人小聲嘀咕。

但是女兵們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很快就說,“現在不缺人,未必以後也不缺。再說了,礦山不缺人,那就讓他們去墾地,去種植,去修路,去蓋房子,有的是能做的事。”

要不怎麼她們抓人這麼積極呢,原來連職業生涯都給俘虜們規劃好了。

李雍容翻了個白眼,不再多說。

反正喜歡抓俘虜,也算不得什麼壞習慣。

這個時代的人打仗,其實不太喜歡抓俘虜,除非是敵軍的高級將領。畢竟俘虜也是要吃飯的,會耗費自家的存糧,不劃算。所以除了像白起那樣故意接受投降然後把人全部坑殺,以此換取戰功的殺神之外,一般的軍隊都不太抓活口。

畢竟殺人這種事,雖然當了兵就在所難免,但在戰場上殺了是一回事,抓到了處死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戰場上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兩支五千人的軍隊對壘,甲軍大敗乙軍,斬殺一千,敵軍潰散,但隻要乙軍的將領沒有死,幾天之後,那潰散的四千人,至少有三千五能被他重新召集起來,又繼續回來跟甲軍打。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出現一些將領打仗明明很拉胯,但是因為能跑,能及時聚攏潰兵,時刻保證自己手下有一支大軍,於是看起來居然還挺厲害的樣子。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南宋“中興四將”之一的劉光世了。

據說他作戰時從不親臨前線,都是坐鎮後方,隨時準備逃跑。但就因為他從不與金軍正麵作戰,以至於許多流寇和叛軍都樂於依附他,率領的軍隊在當時人數最多,反而成了能與嶽飛韓世忠並稱的名將。

明月霜可不希望自己的對手刷出個這樣的“名將”來,所以從一開始,對俘虜的問題就很重視。

反正彆人怕養不活那麼多人,她是不怕的。而且,發展期的領地,也確實有很多事情需要人來做,其中不少還很辛苦、很危險,就像開礦。與其讓自己的子民們來做這些事,不如就用俘虜。

畢竟用自己人,那福利待遇各方麵肯定都要拉滿,以此來吸引人才,成本自然居高不下。而俘虜隻要保證日常供給就行,不用發工資,不用給待遇。

即便如此,不殺人不打人,甚至能吃飽穿暖,隻要為她工作幾年,就能換取自由身,對很多俘虜來說,也已經是很優厚的條件了。

在這個時代,當兵算不得什麼好選擇,一入軍隊,就終身都是軍隊的人了,逃兵會被直接殺死。而且大多數軍隊為了保證士兵們聽話,軍法都十分嚴酷,跟小隊長頂個嘴都可能會被軍法伺候。

甚至有些軍隊還會出現一些奇葩規定,比如隊長死亡,全隊陪葬。

都已經這樣嚴苛了,待遇卻還是非常糟糕,克扣軍餉是常有的事。如果不打仗,那彆說晉升了,就連吃飽飯都難。

凡此種種,也就無怪此時的軍隊,一旦打了勝仗,入城之後便四處燒殺搶掠了。因為這是他們當兵生涯之中,唯一可以撈好處的時候。即使如此,弄到的好東西大部分也要上交,自己隻能留下一點。

總之,軍紀敗壞的原因是多方麵的,而士兵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在那座“塔”裡,他們一樣是最底層的部分。

但這座塔最可怕、最令人憎惡的地方正在於此:被壓迫、被剝削的不敢向上位者舉刀,於是便揮刀向更弱者。

所以明月霜也不覺得讓他們給自己做白工是很過分的事。這些家夥以前都是寫山匪、流寇、混混,犯了事之後被充軍,當了兵繼續作惡,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讓他們勞動改造絕對不算冤枉。

女兵們依依不舍地將俘虜交給了阿衣部的戰士。

有人還不肯死心,問道,“你們抓到了俘虜,一般是怎麼處置?”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阿衣部的戰士對這些山外人感覺不壞,於是大聲回答,“當然是用來祭祀山神和先祖,祈求他們保佑!”

女兵們頓時心痛不已,用指責的視線盯著阿衣部的人看。

怎麼回事啊你們這群敗家子!辛辛苦苦抓到的俘虜,就殺了祭祀?人祭這種野蠻的風俗早就已經落伍了,把人留著乾活不好嗎?!

像是知道她們在想什麼似的,那個阿衣部的人又說,“也有一部分會留下來做奴隸。不過數量不能太多,太多了他們就不安分。”

這也是山民們世世代代總結出的生存智慧。人太多了,既養不活,也容易生出矛盾,所以部族之間開戰也好,殺掉俘虜祭祀也罷,都是一種消耗人口的方式——不止是敵人的,也有自己的。

大多數女兵聽得眉頭緊皺,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來之前,上麵就有交代,兩邊習俗不同,要她們暫時入鄉隨俗,不要因此跟阿衣部交惡,影響到之後的大計。

但也有一個女兵隊長眼睛一亮,出聲道,“人多了不怕啊!你們要是用不完這麼多人,可以……換給我們。”她本來想說送給我們的,畢竟俘虜也是她們抓的。但想了想,還是改成了更委婉的換,又說,“我們那裡可缺人了!”

什麼?李將軍剛剛才說過礦山已經不缺人了?不知道,我沒聽見。

阿衣部的人也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問題,因為他們有時候也會搞一些奴隸交易。所以聽女兵這麼說,他也打算回頭就建議首領,把一部分俘虜換出去。

山外的鹽、布匹、糧食,都是他們需要的。

反正祭祀用不了這麼多人。

如此這般,當李雍容準時去參加阿衣部的慶功宴時,就聽到阿衣部的首領問她,“如果我用俘虜來支付借用你的這支軍隊的代價,你們的首領會同意嗎?需要多少人?”

李雍容:?

但她想了想,覺得似乎也不是不行?

反正明月霜的目的是跟阿衣部建立起友好合作的關係,也沒指望能從這裡換到多少好東西。

山珍山貨雖然貴,但數量不會太多,而且還是阿衣部賴以生存的口糧,不可能大量拿出來交換。阿衣部會織染,但是出產也非常有限,除了族人自用,每年能拿出來交易的不過幾百匹,也正是因此,才能在外麵賣上高價。

用俘虜來抵一部分的價,確實是個辦法。

不過她說,“這件事我不能做主,得問過主公才行。”

“當然,這是應該的。”阿衣部的首領端起酒碗,跟她喝了一碗,躊躇片刻,終於下定決心,說,“我想下山一趟,去見一見你們的首領。”

山外的人對山民的態度,一般來說就那幾種。

普通百姓會遠遠地避開他們,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免得不知哪天就被抓上山做奴隸。隻有很少一部分膽子大的,願意冒險與他們交易。那些當官的,沒有野心的,隻當他們不存在,有野心的則想想招撫他們,換取政績。

但是明月霜和那些人都不一樣。

阿衣部的首領——這個當上首領之後就將自己的名字改成“阿衣”,誓與部族共存亡的女人——她非常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明月霜又是借兵給她,又要與她們交易,背後一定有更大的圖謀。

她必須要弄清楚這個“圖謀”是什麼,否則整個阿衣部都將寢食難安。

因為明月霜已經向她展示了自己的實力:這片被山神賜予她們的,養育所有山民、庇護所有山民的土地,她的女兵們也能自如行動、如履平地。

這是……威脅!

之前大敵當前,阿衣部也顧不得其他,隻能借助山外人的力量,現在戰鬥結束,雖然後續還有很多收尾的工作,但至少阿衣可以騰出手來處理一下這件事了。

她必須要見到明月霜,弄明白對方的目的,才能確定接下來該做什麼。

是繼續合作,還是拚死反抗,抑或是帶領族人遷徙到更深的山林之中,避開這些狡猾的山外人?

阿衣看著李雍容,用眼神傳達自己堅定的態度。

李雍容哈哈一笑,朝她舉起酒碗,爽朗地道,“沒問題。見到主公,你就會發現,一切都跟你想的不一樣。不過我現在怎麼說,你都不會相信的,所以,我們什麼時候走?”

她也想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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