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冊子第一頁,印的是楚州發來的那篇檄文,後麵才是君琢等人響應的文章,最後一篇則是明月霜叫加上的,內容就是她之前想的那個“犯紅巾軍者雖遠必誅”,隻不過經上官婉兒潤色了,又添了一些條款,顯得嚴謹委婉許多。
畢竟是紅巾軍第一次對外發出聲音,太過咄咄逼人了也不好,還是該先禮後兵。
明月霜對此沒有意見。
送走使團之前,朱淑真等人也從巴城趕過來來了。
她已經很久沒有下山,明月霜這一次寫信讓她過來,除了升級技能之外,主要也是想讓她看看山下的變化——這一年來紅巾軍境內風調雨順,如今到了收獲的時節,才顯出了威力。這裡麵大半都是她的功勞,自然也該讓她高興一下。
邵九娘和王貞儀也一起來了。
她們從上山到現在,簡直一天都沒有休息過。如今大部分基礎工作都搞得差不多了,紅巾軍在各方麵總算不那麼捉襟見肘,也該讓她們歇一歇,散一散,也去紅巾軍的地盤上看一看。
所以她們一行人先去其他幾座城轉了一圈,最後一站才是鬆城,倒是剛好趕上給竇娥一行送彆。
從西州去洛京,雖然走黃龍峽穀路會近一些,但是如今紅巾軍和西川的關係劍拔弩張,使團隻能退而求其次,從康城取道華州了。
不過竇娥對此有自己的打算,“算算路程,這樣走,我們剛好能跟在楚州的勤王大軍之後入京。”
到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大軍之上,便不會在意她們這支小小的隊伍了,不管是調查消息還是辦事,都會更從容。
又敘了一會兒彆情,眼看時候不早,使團便不再耽擱,啟程出發。
明月霜等人一直目送到看不見她們的蹤影,這才打道回府。
回到城裡,明月霜便將朱淑真叫來,把那張輿圖交給了她。朱淑真的技能升級方向是早就決定好的,倒是不需要遲疑,奇物激活之後,她的技能描述也變了。
喜雨:指定範圍內當日降雨概率增加50%。
不止可以指定範圍,而且概率也提升了許多,如此一來,這個技能不僅可以用在生產上,用在防守戰上,效果應該也很好。
明月霜便與她商量,若她想從山上搬下來,可以安排其他人去跟她輪換。但被朱淑真拒絕了,她似乎真的在山上住出了趣味,而且邵、王二人也處出了感情,還是想回去。
“也好。”明月霜說,“那接下來,仍是要辛苦你們了。”
“主公這話,我可不敢當。”王貞儀容光煥發地說,“能有機會做這些事,該是我多謝主公才是。”
王貞儀生活的那個時代,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麵,多少接觸到了一些西方的科學思想,另一方麵,又處在倫理對女性壓迫最深的清朝,即使是她這樣名滿天下的才女,自由也是很有限度的,大多數時候,還是自己埋首書房之中,搞一些理論工作,實踐的機會很少。
不過對王貞儀而言,要說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最令她高興的是什麼,那毫無疑問是身體數據被遊戲固定這一點。像她這種搞研究的,通常都有點廢寢忘食、焚膏繼晷的毛病,身體難免會受影響。
曆史上,王貞儀便是在年僅二十九歲時,就因病去世。
但現在,這些都不是問題了。她忙了那麼久,身體和精神非但沒有受影響,反而更顯得健旺。
邵九娘雖然沒有她那種鑽研精神,但是她喜歡看到自己製作出來的東西真正發揮作用,提升生產生活的效率,給這個世界帶來更多的變化。所以逛了這一圈,親眼看過那些由自己帶來的變化,此刻她也是鬥誌滿滿。
一行人沒有在鬆城停留太久,很快就回去了。
忙完了這些瑣事,明月霜的注意力便又放在了與西川的戰事上。
雖然這一戰早晚都是要打的,不過紅巾軍並不急。雖然做好了各項準備,秣馬厲兵,但隻要西川不動手,她們也不會先采取行動。
不知為何,西川方麵竟也始終沒有行動,局勢一時僵持住了。
……
白城。
劉巍站在城門外,遙望前方負責搜檢的城門衛兵。
自從上回潛入方縣失敗,被明月霜抓住之後,劉巍對於潛入紅巾軍地盤這件事,多少留下了一點心理陰影。若不是傳國玉璽事關重大,不能隨便交給底下人去辦,他也不會冒險回到這裡。
收回視線,劉巍看了一眼坐在身側的宋遊。
她安安靜靜地坐著,似乎是在想什麼事,又像是單純地發呆。
劉巍不知道從前的宋遊是什麼樣子,所以也無法判斷,她現在這樣,到底是被宋之琳的事刺激的,還是原本就是這樣的性子,隻覺得她身上有些古怪。
但一個人若是有她的經曆,這一點古怪又似乎不算什麼了。
分了一下神,前麵的隊伍已經檢查完畢,很快就輪到他們。
按照宋遊的建議,他們偽裝成來探親的人,雖然受到了十分詳細的盤問,但因為能說得出親戚家的地址、人口和樣貌,所以還是被放行了。
不過,這多半還是因為如今的白城還是新占之地,雖然守城、巡邏和維持秩序的是紅巾軍,但負責管理城中事務的官員還是原來的,兼之附近的縣城、村鎮尚未來得及派兵梳理,登記人口、發放號牌,才給了他們鑽空子的機會。
在管理嚴格這一點上,劉巍對紅巾軍是很服氣的。
但這種做法,顯然不可能照搬到西川去。一方麵,這樣必然會增加無數的管理成本,另一方麵,外麵可不是紅巾軍的地盤,官員、權貴、世家和豪族都是享有特權的,可不會乖乖停在城門口等人搜檢。
除非是要城內出了什麼間諜、大盜之類影響重大的人物,需要臨時戒嚴,否則進出都是很隨意的。
世間的是,沾上了“行個方便”四個字,就說不得了。因為這些需要方便的人物,不少都是喬珩的心腹愛將和家人,即便是劉巍,也不會輕易拂了他們的意。
劉巍搖搖頭,將這些惱人的念頭拋開,不再多想,跟著宋遊去了她藏匿傳國玉璽的地方。
抵達目的地之後,他愕然地發現,這裡竟然就是宋之睿父子在百城租住的那處小院,之前他調查的時候,無數次搜查的地方。
然後他就看到宋遊走進院子裡,直奔與鄰居共用的那道圍牆,翻過搭在牆上的梯子,進了隔壁的院子。
原來如此!劉巍恍然大悟。
這才是真正的燈下黑,東西就藏在他們眼皮底下,卻又是最容易被忽視的地方。宋家的這處院子,不知多少次被人掘地三尺,卻從沒有人想過,要去翻一翻鄰居家的院子。
隔壁是有人住的,但此刻主人並不在家,宋遊輕而易舉地從牆角挖出了埋在那裡的箱子。
費了那麼多的功夫,這東西總算到手了。劉巍深吸一口氣,才抬手打開箱子,查驗藏在裡麵的東西。
他是個愛好清雅的讀書人,對於文物古跡和玉石珍玩都頗有研究,雖然不敢說這傳國玉璽確實就是真品,但至少他看不出什麼毛病來。
直到離開白城,劉巍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事情竟然這麼順利!
但這是好事,他強壓下那一點從心底浮出的不安,帶著隊伍匆匆回到廣城,見到了喬珩。
上次一病之後,喬珩的精神就一直不大好,直到從他手中接過這價值連城的傳國玉璽,才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一邊愛不釋手地把玩,一邊也不忘再三誇讚劉巍的功勞。
劉巍見狀,也高興了一些,問道,“主公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既然得了傳國玉璽,可見天命仍然在我!”喬珩雙手捧著玉璽,表情狠辣地道,“紅巾軍不過撮爾之地、十萬之兵,集整個西川之力,不信還不能剿滅她!”
劉巍聞言,不由皺眉,隻是不等他開口勸說,又聽喬珩道,“即刻下令,讓西川各處的駐軍皆趕赴此處,圍攻鬆城。聽說那明月霜至今仍在城中,若能抓住她,便可畢其功於一役。”
“這……”劉巍覺得有些不妥,但上一次的分兵之策已經失敗了,他也說不出更好的辦法,隻能委婉地勸道,“紅巾軍地盤雖小,但將士都是從流民之中簡拔,那明月霜於她們有活命之恩,因此上下都肯效命,大都督不可輕視冒進。”
喬珩聞言麵皮抽了抽,“玉崗放心,咱們在這上麵吃的虧,已經夠了。這一回,我會親自督戰。都說那明月霜是神仙下凡,有了不得的手段,我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麼招數?”
這樣的態度,倒是讓劉巍越發不安了。
但他知道喬珩為什麼著急。秦秉忠在洛京的一舉一動,都說明此獠早有不臣之心,遲早按捺不住,廢了皇帝,自己登基,也做以做那帝王至尊。
那同樣是喬珩埋在心底的野望。隻是第一個推翻大黎的人,必定會成為眾矢之的,青史之上必然要擔些罵名,喬珩不打算做這個出頭鳥。但他也不願意落後秦秉忠太多,以免叫人看輕。
所以,在秦秉忠動作之前,他須得先平定了西州內部,才能說其他。
喬珩本來就對紅巾軍恨之入骨,又有來自外界的壓力,如今終於得了傳國玉璽,又哪裡還能按捺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