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說的話,何珍妃就像一個女版的劉飛星,總能將秦霸的所思所想拿捏得死死的,說出來的每一句話他都愛聽,再加上床笫之間溫柔婉轉,自然很快就讓秦霸非她不可。
此刻,秦霸就在她的宮中,何珍妃見他愁眉不展,自然要開口詢問。
秦霸便歎道,“朕手下那麼多人,唯獨劉愛卿最體貼朕的心思,今日又立了一功,卻不知該如何封賞他,因此煩惱。”
何珍妃是個有腦子的女人,自然不會問為什麼不給他加官進爵——秦霸給劉飛星的權力很大,所以必須要壓著不讓他太快登上高位,否則就真的無法轄製他了。
為君者的心思,無非是轄製與平衡。
劉飛星在秦霸身邊沒有競爭對手,而秦霸也沒有彆的可以拿捏他的地方,這才是秦霸真正擔心的。
何珍妃揣摩著秦霸的心意,一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不由輕聲道,“妾倒是有個主意,隻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秦霸知道她聰慧過人,就連對政事也頗有見地,此時開口,必不會無的放矢,便笑著道,“賢妻儘管說來。你我夫妻,難道還有不能說的話麼?至於那主意能用不能用,朕自會分辨。”
“那妾就獻醜了。”何珍妃繞到秦霸身後,一邊替他按揉酸痛的肩頸處,一邊和聲細語道,“妾聽說,劉大人家中隻有一個老妻,連仆人都沒幾個。陛下既然看重他,何不多多地贈些仆人,再為他納幾房美妾?”
沒有弱點,那就製造弱點,不能給他權勢,那就給他金錢美人。
況且,送到劉飛星身邊的人,還可以成為眼線,替他盯著對方。
秦霸享受著溫柔鄉,由己及人,不由恍然大悟,“朕倒是忘了這個。如此也容易,朕明日就叫人去安排。”
“唉。”何珍妃卻又歎了一口氣,“陛下日理萬機,想不到此事也就罷了,妾能想到,想來旁人也能想到,劉大人既是陛下的愛臣,難道就沒有人想這般討好他?”
“愛妃所言甚是。”秦霸眯起眼睛道,“劉卿那樣的性子,隻怕一般的庸脂俗粉,都難以入眼。這卻是難辦了。”
何珍妃這才道,“陛下若是信得過,不如將此事交給妾來辦?”
“哦?你預備怎麼辦?”
“妾家中還有個妹子,年方十五,生得雪膚花貌、聰明伶俐,正不知該配什麼樣的良人。若是劉大人那樣的人物,想來爹娘妹妹都不會不願。”何珍妃笑道。
誰知秦霸聞言,卻握住她的手,問道,“你家中還有個妹妹,朕怎麼不知?”
何珍妃臉上的笑意一僵,又被她迅速掩了過去,“她膽子小,是以很少出來見人。若是陛下想見,明日妾便召她入宮。”
……
涼州,銀城。
趙元睿把玩著手中那枚正麵印著數字壹,背麵印著旗幟和明字的銅幣,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節帥……”把東西送來的長史吳曄有些不忍地喚了一聲。
趙元睿卻眼睛都沒抬一下,依舊看著手中的錢幣,指腹摩挲著那個“明”字,低聲到,“你們說,我是不是選錯了?”
“節帥!”李長思忍不住加重了語氣,像是要阻止他這種“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態度。
趙元睿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若那時我能當機立斷,出兵洛州,或許局勢就不會是現在這般了。一步慢步步慢,我們涼州,注定隻會落在紅巾軍的後麵。”
讓紅巾軍占據洛州,是他犯下的最大的一個錯誤。
當時覺得洛州是四戰之地,貿然占據,反而可能會讓自己變成眾矢之的,不如先觀望一番。
誰能料到局勢會變成今天這樣?
秦霸按捺不住,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稱帝,一下子就將所有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反倒給了紅巾軍發展的機會。如今她們已經在洛州站穩腳跟,再說什麼都晚了。
李長思聽到這句話,氣得一拍桌子,大聲質問道,“那節帥是要率軍歸附那明月霜了?若果真如此,咱們也不必再說什麼,現在就去收拾行李,準備搬進洛京,做個富貴閒人便是!”
這一番舉動,將旁邊的吳曄和石芝嚇了一大跳。
倒是趙元睿本人,一掃方才的頹唐,也拍著桌子大笑道,“哈哈哈,果然是李先生知我!”
他說著,長身而起,肅容道,“我趙元睿,若是願意屈居他人之下,便也沒有今日了。紅巾軍的確是個勁敵,不過越是如此,才越是能勾起我的鬥誌。這世界,總算不再那麼無聊了。”
眾人見他果然鬥誌昂揚,這才舒了一口氣。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以趙元睿的經曆來說,暫時落入下風,根本不可能對他造成什麼打擊。他這一路走來,一直都是在逆風翻盤,路卻越走越順——麵對兄弟們是如此,麵對親生父親是如此,紅巾軍當然也不會例外。
李長思笑道,“節帥可是已經有了打算?”
“是有個想法。”趙元睿走到正對著書案的牆邊,仰頭去看懸掛在那裡的大黎輿圖,片刻後笑道,“我猜,知道紅巾軍的動靜,有個人一定比我更坐不住。”
李長思不由點頭,“秦霸。”
“接下來先等等吧。”趙元睿的視線落在地圖上,忍不住輕輕地握了一下拳,“看看秦霸願不願意動起來,為我製造一個機會。”
……
江州,宿城。
因為距離的緣故,紅巾軍的消息和秦霸的信,幾乎是前後腳地送到江州節度使田靖的手中。
田靖當即將這兩封消息一起傳示幕僚與諸將。
江州行軍司馬王蔚出列道,“秦霸狼子野心,紅巾軍無君無父,這兩者起了齟齬,當真是老天開眼。”
“那秦霸給大王送信,想必是要借重大王的聲望。咱們也正好趁此機會,插手中原局勢,也好叫天下英雄看看,我江州並非無人!”他手下第一大將馬緒也道。
眾人聞言,都笑了起來。
自從洛京生變之後,江州始終沒什麼動作,便是在觀望天下局勢變化,想找到一個能夠介入的時機。
如今,他們苦苦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
推官崔桓道,“諸位先彆急著高興。這秦霸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很清楚,這封信雖然寫得煽動力十足,但細細思量,就會發現他什麼實在的承諾都沒給,全都是在空口許願。事後會否兌現諾言,可不好說。”
王蔚點頭,“不錯。我們江州距離洛州更遠,他若是臨場變卦,隻怕鞭長莫及。”
“怕什麼?”田靖得意一笑,“如今是他秦霸有求於我,條件自然任我來提。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事,我們江州人豈會輸給旁人?”
眾人一聽,就知道他已經有了計劃,便紛紛開口詢問。
田靖引著他們走到輿圖前,用手杖朝其中一處點了點,“我們江州離洛州遠,無非是中間隔了個青州,道路不通。如今青州已經被秦霸打下來,就叫他用幾座城池來交換江州出兵,諸位以為如何?”
“大王英明!”眾人齊聲讚道。
王蔚見狀,便又拱手道,“如今萬事俱備,隻是大王始終還差一個名分。”
“是極是極!”崔桓自然不遠落於人後,也立刻跟著說,“大王固是大黎忠臣,但如今大黎已經滅亡,大王若要繼承大黎之誌,收複洛州,的確需要一個名分。”
馬緒更乾脆,直接跪下道,“還請大王為天下蒼生計,儘早正位,以定名分!”
田靖聞言,掩麵泣道,“昔年雁孤雲作亂,我入京勤王,見陛下以衝齡踐祚,卻英睿聰敏,才智非凡,實乃大黎江山社稷之福。音容笑貌,猶在目前,誰知天不假年,竟先棄吾等而去,於心何忍!”
王蔚勸道,“大王乃昔年江陵大長公主之後,說起來也有溫氏血脈。如今溫氏族人儘沒,這重整河山,收複天下的大任,正該大王來承擔。若是過度哀毀,傷及自身,豈不是辜負了這番天命?”
於是眾人痛哭一番,田靖值得無奈從了這勸進之說。
接下來,田靖便一麵與秦霸書信周旋,一麵在江州境內製造出了許多的祥瑞。
待終於從秦霸口中撕下一大塊新鮮的好肉,他便開壇祭祖,在宿城重建了大黎太廟,重申自己身上的溫氏血脈,並為自己改為溫姓。
這些工作都完成之後,他才昭告天下,宣布要在宿城恢複大黎,並擇吉日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