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第106章 盟約 那是——溫鎔臨死前……(2 / 2)

我靠抽卡打天下 衣青箬 19967 字 10個月前

這兩個人都已經開始聽明月霜的指令行事了,以後的鳳州和華州,隻怕跟她自己的地盤沒什麼兩樣。

“彼此彼此。”明月霜說,“涼王不也是借著雲州和江州把紅巾軍的注意力都牽扯住的時機發動突襲,才有現在的戰果嗎?”

趙元睿低頭笑了一下,“這倒也是,如此說來,我與明大都督倒是很有默契。”

“我也這麼覺得。”明月霜說,“並且希望這種默契能繼續下去。涼王以為呢?”

“當然。”趙元睿說著,拎起桌上的茶盞,給明月霜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笑著朝她舉杯,“聽聞紅巾軍不提倡飲酒,隻能以茶代酒,敬默契。”

“這茶水裡不會下了毒吧?”明月霜玩笑一般問。

趙元睿飲茶的動作一頓,“明大都督以為呢?”

明月霜笑著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我猜沒有。我現在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她如果死在這裡,趙元睿短時間內絕對無法脫身,倒是消息傳出去,正在跟紅巾軍作戰的秦霸和溫靖,估計要笑出聲。

趙元睿掃了一眼扶著劍站在明月霜身後的阿青,“確實沒有。”

早聽說明月霜身邊有個劍術高手,從阿青出現到現在,他始終有種如芒在背的不安感,顯然傳言非虛。

明月霜放下杯子,側頭道,“既然受了涼王的好茶,我也該有所回報才是。”

秋月白抱著琵琶從隊列中走出來,在一旁的亂石上坐了,抬手撥弦,泠泠琴音很快就在風聲中流瀉開,引人入勝。

“據說,當年顧承駿死前,身邊有一位佳人,十分精擅音律,號稱‘解憂琵琶’。”趙元睿盯著秋月白看了一眼,忽然說,“莫非就是這位?”

明月霜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涼王的消息倒是很靈通。”

旁邊的符明和董昌,顯然就是第一次聽說此事,紛紛扭頭去看秋月白。

“不及明大都督手段多變。”趙元睿歎了一口氣,“其實我很不想與你為敵。”

明月霜眸光微動,笑著放下茶盞,“彼此彼此。”

短暫的沉默,山頂隻剩下樂聲與風聲。秋月白沒有使用技能,但她的琴藝確實十分高超,有這道背景音在,就連沉默的氣氛似乎也沒有那麼凝滯了。

趙元睿揣摩著明月霜把這個人帶來的緣由,倒是沒想到技能這麼荒誕的事情上,所以也沒有拒絕秋月白彈奏琵琶。

美人計,終歸要他中計了才有用。如今不止是他,連符明和董昌都有了戒備,自然沒什麼可擔心的。

正思量間,就聽明月霜主動提起眼下的局勢,並且表示,願意在他和鳳、華二州之間做個和事佬,和平地解決此事。

這一瞬間,符明和董昌不約而同地看向趙元睿,甚至有點希望他能拒絕。

倒不是他們還想跟趙元睿打,但趙元睿若是拒絕明月霜,接下來就該跟紅巾軍打了,說不定能把他們失去的土地要一部分回來呢?

但轉念他們那一點期望又熄滅了,不僅是因為趙元睿態度很好地接了明月霜的話,更是因為他們想起來,即便失地被收回來,也不可能還給他們。

若是紅巾軍跟涼州軍在他們的地盤上僵持,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那邊明月霜和趙元睿你一言我一語,幾句話間已經談得差不多了,轉頭來問他們的意思。

符明和董昌苦著臉,如果問他們真正的意思,那當然是不願意同意的。

趙元睿得了好處,紅巾軍也占儘優勢,所有的訴求不過是“停戰”二字而已,不涉及利益紛爭,自然動作很快。但他們的損失卻是實打實的,如果可以,他們也想像從前的顧承駿那樣,拖著就是不答應。

可惜他們不是顧承駿,而來勸架的明月霜,也不是荏弱無力的朝廷。

兩人含淚點頭,明月霜便立刻叫人擬了盟書,讓所有人簽字。

連趙元睿都驚訝於她的乾脆,“是聽說紅巾軍效率至上,但我原以為,明大都督並不著急。”

“我不急,他們急。”明月霜朝符明和董昌示意,“事關自家安危,當然是越快解決越好,也好早點睡個安穩覺。”

符明和董昌其實也以為明月霜會拖著,拖到他們願意接受她的條件,所以有些意外。但聽到這句“睡個安穩覺”,又不由得苦笑起來,即使涼州軍真的走了,在做出決斷之前,他們又哪裡能睡得著?

簽完盟書,明月霜正琢磨著如何打開話題,就聽趙元睿問道,“江州溫靖稱帝,自謂要恢複大黎,明大都督以為如何?”

明月霜心下一動,笑道,“秦霸不死,何以恢複大黎?”

趙元睿不料她說話這麼直接,似乎嚇了一跳。

明月霜說,“當年宮中兩位嬪妃攜先帝遺詔來奔紅巾軍,涼王可聽說過?”

趙元睿眉梢微微一挑,“略有耳聞。”

明月霜道,“先帝遺詔之中,曆數秦霸之罪,不殺此人,如何能使天下歸心?不得人心,稱帝不過是自娛而已。”

這話真是說到了趙元睿的心坎上。

他對稱帝並非沒有想法,但總不願意像秦霸那樣,急吼吼地稱了帝,天下人看他卻像看笑話,史書之上,恐怕也不會給他留幾分臉麵。

但什麼樣的時機才合適呢?趙元睿又有點拿不定主意。

如果能做到的話,當然可以在征服天下之後,名正言順地登上那個位置。趙元睿曾經也有這樣的雄心,但在圖謀洛州的第一步就失敗,他現在的想法已經保守了許多,不再覺得自己必然是最後那個成功者,也不認為這是短時間內能做到的事。

如此一來,這個時間就不好拿捏了。

偏偏秦霸、溫靖之流,不像他這樣顧慮重重,反而一個兩個都走在了前麵,又讓趙元睿有種微妙的焦急感。

現在明月霜一席話,卻是說得他茅塞頓開。

哪怕他明知道這話明月霜可能是故意說的,但那又如何?

道理的確就是如此,殺死秦霸,他的聲望就會立刻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而且,如今鳳、華這邊已經不能繼續進攻,雲州就是他對外擴張唯一的選擇。

當然,趙元睿也沒有膨脹到認為自己可以輕易解決雲州,秦霸雖然令人不齒,但不得不承認,對方在作戰上,確實有幾分才能。

他上次能夠伏擊秦霸,是出其不意,而且騎兵在野外有著無可比擬的優勢,但打起攻城戰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於是他看向明月霜,試探著道,“以孤觀之,欲殺此獠,天下唯明大都督能為之耳。”

“我倒覺得,此事隻有涼王能做到。”明月霜笑道。

兩人對視一眼,都對這個試探的結果很滿意。既然她們的目的一致,那就有合作的餘地。至於之後的事,那可以等以後再去考慮。

於是趙元睿又說,“那就各憑本事,如何?”

“如此甚好。”明月霜倒了一杯茶,朝他舉杯。

她本來以為自己要花費一點功夫說服趙元睿一起對付秦霸的,但現在看來,趙元睿同樣將天下大勢看得很清楚,也對雲州有意,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旁邊的符明和董昌目瞪口呆,並且對自己聽到了一個大秘密這件事,由衷地生出了一點惶恐。

這種事,就當著他們的麵說出來了,合適嗎?

但是當然,他們肯定是不會去告密的。對於鳳州、華州這種不大不小的藩鎮而言,大黎在,反而比大黎不再更好一些。

更進一步他們是沒機會的,隻會夾在強大藩鎮之間左右為難,一如此刻。反而是朝廷還在的時候,強大的藩鎮顧忌朝廷,不會隨便對他們動手,朝廷為了轄製強大的藩鎮,反而要拉攏他們。沒有外部威脅,又可以享受身為藩鎮不聽朝廷調遣的自由,自然是最理想的狀態。

所以,對於秦霸這個滅掉大黎的存在,大部分藩鎮是不太看得慣的。

有機會讓他受到教訓,哪怕不是自己出手,他們也樂得看熱鬨。

……

談判進行得比預想的更順利。

大概這就是跟聰明人說話的感覺,不用說透,彼此都能心領神會,並且做決斷也很快,不會拖拖拉拉。

不過這種人做盟友自然很省心,但做敵人的時候,就很麻煩了。

明月霜很慶幸,暫時不需要去對付趙元睿這個敵人,可以把他放在後麵。

回去的路上,她問秋月白,“怎麼樣?”

秋月白彈了很長時間的琵琶,一開始,眾人的注意力還時不時放在她身上,等談判到關鍵時刻,就沒人去在意了,自然而然將她當成了不擾人的背景音樂。

也方便了秋月白發動技能。

“他似乎有些畏懼主公。”秋月白含笑道,“對於暫時不用於主公對上,可以把此事推遲很久這一點,非常滿意。”

明月霜一怔,沒想到趙元睿的感覺跟自己是一樣的。

秋月白又說,“其實即使不用技能,這一點也很容易看出來。”

紅巾軍一介入,涼州軍那邊就立刻放緩了攻勢,甚至被奪了四座城池,也沒想找回場子。這一次的見麵,也是他主動提的。凡此種種,都可以說明趙元睿對明月霜的忌憚。

避戰的意思非常明顯。

明月霜被她說得笑了,不無感慨地道,“我們紅巾軍已經這麼厲害了啊……”

“我們一直很厲害。”阿青在一旁說。

明月霜笑道,“這我當然知道,但我知道,跟彆人知道,是兩回事。”

隻有彆人知道了,才會畏懼,躲避,不願意正麵與她們交鋒,甚至有時候不用打仗就能取得勝利。

現在,她們紅巾軍也有這樣的待遇了。

雖然眼下,隻有趙元睿看出來了,但很快,要不了多久,等她們解決掉了秦霸,會有更多人認同這一點的。

第二天,趙元睿就按照約定撤兵了。

說是撤兵,也不過是從天城外麵的營地,撤到不遠處的城池,那裡現在已經屬於涼州了。

既然如此,明月霜便也打算離開。趙元睿這一走,肯定要轉頭去攻打秦霸,她這邊也得迅速跟上,自然不會繼續留在這裡。

符明和董昌卻還在糾結,明知道這是最好的時機,但不到最後一刻,又無論如何都不能甘心。兩人再三商議,最後還是決定先看看結果,如果紅巾軍和涼州軍聯手,真的攻下了雲州,那他們就不再掙紮了。

對於這個決定,明月霜不置可否。

每個人的心上都有一杆秤,即使是以規矩嚴明著稱的紅巾軍,也是如此。現在加入和以後加入,待遇當然也是不一樣的,隻要他們自己想得明白就好。

她倒是抽出一點功夫,去處理了一下阿衣部的事。

因為阿衣打下了一座城,將功折罪,所以對於她們的隱瞞,明月霜也輕輕揭過,不過也扣掉了一些她們本來能在這條路上得到的好處。

——這條秘密通道雖然要翻山越嶺,但是路況其實還不錯,不像其他的山路那樣崎嶇難行,最重要的是,它是走直線,比起繞到黃龍峽穀或者康城,距離要短得多,能夠大大節省路上的時間以及運輸成本。

將來,這裡說不定就會成為西州對外的主要通道了。

就在這條路上的阿衣部,原本可以從中得到豐厚的回報,現在就少了很多。

阿衣對此哭笑不得,因為阿衣部瞞下這條路,最初也就是想用它來談條件,從中分一杯羹而已。他們原本的訴求,倒是和明月霜此時給的差不多。

等於是折騰了一通,都是白折騰。

沒有真的承受什麼損失,這是明月霜的厚道,但是心理上的落差,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過,這也算是一個教訓吧,相信以後長老們再做決定的時候,就會記得,把自己當成紅巾軍的一份子,不去算計,所得到的反而會更多。

所以她對符明和董昌的猶豫是感觸最深的,而且篤定他們將來一定會後悔。

不過也說不定,畢竟……他們並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

剛剛得知明月霜離開前線的消息時,雲州軍確實振奮了一段時間,以為可以趁此機會往前推進一些。

但很快他們就意識到,明月霜雖然是紅巾軍的首領,但她跟紅巾軍的戰鬥力沒什麼關係,即便她在前線,戰鬥也不是由她來指揮。所以她走了,秦良玉也不會讓任何人占到便宜。

反倒利用他們的冒進,取得了一些戰果。

但也是因為明月霜本人都被引走的緣故,秦霸即便得知趙元睿沒有進攻洛州,反而跑去打鳳州和華州的事,也沒法指責他。

雖然他肯定有私心,但在牽製紅巾軍上麵,也沒怎麼掉鏈子。

而且實際上他是牽製住了兩路大軍:原本就有一支紅巾軍在洛州和涼州交界處戒備,去鳳州增援的是另一支。

所以當趙元睿派人送信,說鳳州華州那邊不能再推進,他打算回來幫忙的時候,秦霸完全沒有懷疑他。他不知道自己在天下人眼中的定位,自然也不認為趙元睿和明月霜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聯合在一起。

於是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在偷襲戰上,涼州軍實在太有優勢。何況雲州的大部分兵力,都調去打紅巾軍了。

但關鍵時刻,秦霸非但沒有驚慌失措,反而當機立斷,禦駕親征,率領燕城的守軍趕往前線,在丟掉兩座城池之後,便迅速阻住了趙元睿的攻勢。

然後他才寫信大罵趙元睿背棄盟約。

誰知趙元睿仿佛紅巾軍附體,居然給他送來了厚厚一疊討伐他的大燕的檄文。

大致內容是說,他們涼州趙氏是大黎的忠臣,世代鎮守邊境,保國護民,豈能跟他這種亂臣賊子為伍?這一次就是要替天行道,除掉他這個顛覆大黎並妄圖取而代之的罪人,以告慰先帝在天之靈。

其實秦霸以燕代黎之後,因為自稱是被大黎皇帝禪位,所以是給死去的溫鎔加了諡號的,而且還不是惡諡,選了一個頗為中庸的“平”。

奈何天下人都不認,至今提起溫鎔,也隻是以含糊的“先帝”代之。

秦霸最恨的也是這個。正統,正統,明明是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名分,但就是這兩個字,死死壓在他頭上。哪怕他登基稱帝開國,即使他殺死再多的人,也依舊有無數人會就這件事指著他的鼻子罵。

明明在他看來,趙元睿也好,明月霜也罷,乃至江州的溫靖,楚州的姬長恩,其實都是跟他差不多的貨色。

但偏偏就是他背負了這無數的罵名,偏偏就是這些他覺得和自己差不多的人,罵得最狠。

溫鎔……秦霸不由得想起那一天,他推開太極殿的大門,看到死在禦座上的天子。當時他雖然惱恨,但又有種說不出的興奮,以為隻要這個頑固的溫鎔一死,就再也無法掣肘自己。

那時,他將溫鎔的屍身隨意推開,自己坐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有一瞬間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掌控了一切。

然而從那一刻到現在,他卻越來越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所獲得的一切,都像是水中月鏡中花,並非真正能夠把握的。

反倒是一些虛無的東西,始終如跗骨之疽般跟隨著他,無法擺脫。

那是——溫鎔臨死前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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