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有什麼問題嗎？”秦良玉看著地圖問。
明月霜從她手中接過木鞭，在地圖上劃了一條線，“他的進攻也是沿著這條路線吧？”
秦良玉點頭，視線緊盯在地圖上，終於恍然大悟，“他的計劃應該是向一把尖刀那樣，迅速突進，深入徐州內部。除了攻占徐州之外，最重要的是，要切斷南方勢力北上的道路！”
在徐州的北邊，還有一個齊州。
不過齊州的地理位置太優越了，不經過徐州，根本就不可能進入齊州境內。而作為鄰居的徐州，實力比齊州略弱一些，又被青州、江州和雲州環繞，自然不會輕易跟齊州開戰。
所以這裡跟西州一樣，是個幾乎沒有外部戰事的安寧之地。
不同的是，西州內部分成了東西川，還有不少蠻族山民，所以難免還有些大大小小的摩擦，齊州卻是真正的太平安樂之鄉。
說回當下，趙元睿走的這條路線，如果成功的話，就能將半個徐州和整個齊州都切割出去。這樣，其他勢力若是想進攻這片地方，就必須要突破他的涼州軍占領的地盤。
而他大可以在解決掉外部的隱患之後，再從容地去收拾這塊地方，將之徹底變成涼州的屬地。
以齊州的富饒，對涼州來說，也必定是個極大的補充。有了足夠的糧食和金錢，涼州自然也就有了跟紅巾軍對戰的底氣。
在這個基礎上，如果還能攻下更多的地盤，自然最好，即便不能，他的收獲也已經足夠多了。如此一來，不僅增長了自身的實力，還遏製了紅巾軍的繼續擴張。
必須要說，在戰略上，趙元睿的眼光確實很不錯。更重要的是，他還是個非常有行動力的人，敢想敢乾。
是個非常難纏的對手。
……
明月霜不知道的是，在她給與了趙元睿這麼高評價的時候，趙元睿其實也在為紅巾軍頭疼。
對趙元睿來說，紅巾軍就像是一片陰影，不管他到哪裡都會跟上來，根本無法擺脫，叫人煩不勝煩。
他最拿手，也一向認為所向披靡的騎兵閃電戰，在遭遇紅巾軍之後，每次就都隻能取得一半的戰果。上一次突襲鳳州、華州是這樣，這一次突襲徐州也是如此。
“她們的反應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這不僅是趙元睿的想法，也是大涼所有文武官員的想法。
他們為了這一戰，事先做了這麼多的準備，就是為了瞞過紅巾軍的眼線，速戰速決。結果費了這麼大的心思，最終也隻搶到了兩天的時間門，哪怕涼州鐵騎再厲害，拿下兩座城池也是極限了。
然後紅巾軍的大軍就來了。
這樣的速度，大涼上下所有人都難以理解。
其實說破了，這並沒有什麼稀奇的，不過是他們陷入了視覺盲區——除了紅巾軍，在其他任何一個勢力裡，首領都不可能給與下麵的將帥這麼大的權力，所以他們也想不到，明月霜給與秦良玉的權限有多大。
這甚至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而是一個勢力，想要保持安穩，就必須要維持平衡。若是一家獨大，先不說功高震主會被首領忌憚這種事，就算真的君臣情深、彼此信任，其他的大臣們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的局麵出現。
紅巾軍之所以跟任何勢力都不同，除了大家更願意彼此扶持之外，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這個勢力隻有一個真正的核心，那就是明月霜。其他所有人，都是通過遊戲跟明月霜建立起聯係，才能存在於此的。
所以她們不僅擁有共同的目標，願意竭誠合作，也絕無可能出現其他勢力那種各懷心思的權力鬥爭。
但遊戲的存在，當然是其他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所以他們也隻能始終抱持著這個疑惑，然後暗暗地祈禱，紅巾軍內部早晚會因為這種毫無約束的放權而起內鬥，讓他們坐收漁翁之利。
不過現在，在紅巾軍的內亂出現之前，他們還是隻能繼續頭疼下去。
但也許是老天這次也站在涼州軍這邊，所以這邊兩軍還在對峙，那邊就傳來消息，說是江州的南黎也突然發兵，進攻淮州。
看來大家都知道，這三個相對比較弱的藩鎮，就是他們最後擴張地盤和實力的機會，所以誰都不願意放棄。現在如果不冒一點風險，那就隻能坐視彆人發展壯大，將來對戰時，自己就隻能落入下風。
不過，這個大勢，三個強藩能看清，三個弱藩難道就不知道嗎？不，他們作為可能被吞並的存在，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危機的存在。即使是偏安一隅的齊州，也並非沒有危機感。
其實他們私底下也在聯絡，準備結盟對抗三大強藩。
隻不過結盟這種事，需要掰扯的條款實在太多了，以至於半年過去了，還是沒有太大的進展。
這也不能怪三個弱藩，隻能說，紅巾軍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給跟她們接觸過的勢力，帶來了很大的改變。而沒怎麼跟紅巾軍打過交道的徐淮齊三州，還活在大黎過去的節奏裡。
所以吃虧也就是在所難免的事了。
但好消息是，如今的徐州治所徐城裡，就有一支淮州派來商量結盟事宜的使團。
結盟當然是不可能再結盟了，在戰爭開始之前，結盟可以讓強藩們有所顧忌。一旦戰爭開始，大家自顧不暇，自然也不可能再去談什麼結盟。
但是能被派來負責結盟工作的淮州官員，不僅在外交辭令上造詣頗深，也是個十分機變靈活的人。
所以，以接到江州出兵攻淮的消息，他便當機立斷，請徐州節度使從中牽線，自己跑到紅巾軍這邊來求援了。
……
明月霜看著麵前這個名叫白千裡的官員，心裡也忍不住生出幾分讚賞。
古詩說，“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越是危急時刻，越是能夠看清一個人的能力、品行和行事風格。而白千裡的決斷與機變，顯然已經勝過許多人。
不過，她還是要問，“你能代替顧庭玉做決定嗎？”
顧庭玉，就是淮州節度使的名諱。既然這個使者是直接從徐城來的，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顧庭玉的授權，也完全不知道淮州那邊對此事的態度。萬一把援軍帶回去，發現淮州已經跟江州談好了條件呢？
白千裡聞言，拱手笑道，“還請明大將軍放心，我們淮州，這點心氣還是有的。除非江州幾天之內便打到淮城之下，否則，淮州還不至於連等一等援軍的耐心都沒有。”
“萬一你們顧大帥更願意向涼州軍求援呢？”明月霜又說，“須知涼州軍突襲的速度天下第一，在救援上，自然也更有優勢。”
白千裡謙卑地躬身行禮，“下官卻隻知，紅巾軍是天下聞名的仁義之師，不傷百姓，不動財物，不行擄掠。”
小處仁義，大處自然也不失其節，不至於對淮州趁火打劫。
這句話他沒說出來，但所有人都明白這個意思。
明月霜不由得感慨，這人實在是很會說話。短短幾句交談，既表明了淮州的決心，又恭維了紅巾軍，也不會讓人聽了不舒服——你一個來求援的，還要暗示人家彆趁火打劫，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但白千裡話說得好聽，就不會讓人覺得被冒犯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若是紅巾軍不出兵救援淮州，豈不辜負了天下人的期盼？”明月霜笑道。
然後也不拖延，就轉頭讓秦良玉調遣軍隊，爭取第二日就能出兵。
就連心裡抱著極大期望的白千裡都不由呆了一呆。
他知道紅巾軍肯定會出兵的，眼下這個局勢，誰動作最快，誰就能得到更多的好處。紅巾軍兩次落在彆人後麵，隻有手握“救援”這種大義名分，才能與涼州軍和江州軍抗爭，她們不可能拒絕送上門來的自己。
但他沒想到，紅巾軍竟然連價錢都不談，就決定出兵了。
當然這是因為她們有底氣，沒人敢拖欠紅巾軍的好處，但如此敞亮的行事風格，還是叫人不得不佩服。
白千裡作為一個外交人員，大部分時間門都是在跟其他勢力的人打交道，基本上每次都要費儘心思才能達成目的，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爽快的人，心底莫名有些感動。
於是他連忙道，“下官願為大軍向導。”
雖然他認為明月霜說的那些情況——援軍未至，淮州先降——是不可能出現的，但是有他跟著，至少可以從中轉圜，讓大家都少耗費些唇舌。
明月霜自然不會拒絕，等送走了白千裡，她還忍不住笑道，“不知道齊州什麼時候會來求援？”
“若是涼州軍放棄徐州，轉道齊州，或許求援的人很快就會到了。”秦良玉說。
明月霜看了一眼地圖，笑道，“那的確很快。”
以趙元睿的決斷，遲遲不能在徐州建功，轉道北上是極有可能的。隻有這樣，才能繼續發揮他們快的優勢。
不過，沒能成功封鎖道路，自然就會讓這場戰爭出現無數變數。
要是三州都派人來向紅巾軍求援，也怪有意思的。畢竟，為了成功開啟戰鬥副本的第三章，在陣營地圖上，明月霜可是早早就將這三州設置成了敵對陣營的。
敵對陣營向她求援，而她還真的去救了，事先誰能想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