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奇跡軟軟11(1 / 2)

盛阮意識已經有點不清晰了,他拚命想要睜開沉重的眼皮,卻也隻能從一條狹窄的細微縫隙裡看到一點點幾乎失真的影像。

他恍恍惚惚地有黑色的影子破開波動的水麵,光影被驟然打碎。

盛阮終於支撐不住合上了眼,最後映入他眼簾的是宛如水墨遊魚一般向他奔來的身影。

昏昏沉沉地,盛阮感覺到有一隻手率先摟著他的腰,還有托著他後背的另一股力量,讓他得以離開無儘的深淵。

最終盛阮感應到自己終於離開了讓他窒息的水池,周遭的嘈雜似曾相識,吵得他腦袋越發昏痛,意識仿佛被濃稠的黑暗拉扯。

盛阮這時候已經無法進行任何思考,他腦海裡卻驟然萌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

他溺水時,謝栩就在邊上看著。

他又讓謝栩擔心了。

盛阮忽然想到,每次他和謝栩出了任何岔子,致使他受傷或者難過的時候,謝栩總是會將過錯都攬到他自己身上來,每一次他都內疚於沒有照顧好阮阮。

原本幾乎已經被盛阮淡忘的童年那次溺水的經曆突然又浮上心頭,記憶中那雙焦急稚嫩的眼睛突然和長大後的謝栩的眼睛重合在一起……

他腦子裡最後一個念頭就是:要是他真的出事了,謝栩一定要自責死了……

盛阮察覺到自己被翻轉過來,腹部抵在什麼東西上,有一雙溫暖的大手在拍打他後背,水從他口鼻流出,但他依然覺得無法呼吸。

於是他又被擺弄著躺倒在平地上,這雙大手貼在他心口按壓著。

最後一絲意識喪失之前,盛阮察覺到有一雙顫抖的、溫熱的唇緊緊緊貼上了他的唇部。

像是久旱的甘霖一般,氧氣伴著緊貼著廝磨的嘴唇被送進他胸腔中,盛阮忍不住想要攫取更多,但他身體軟趴趴地,絲毫不受控製,便隻能任由這雙緊貼著他的唇來掌控他的呼吸。

這個人是誰?

他身上帶著一點讓盛阮十分熟悉的氣息……

但盛阮已經無力去分辨。

是謝栩嗎?

還是簡熠?

不知持續了多久,盛阮才感受到意識逐漸回籠,他微微咳嗽著掙紮著睜開眼睛,胸腔乃至全身都難受極了。

盛阮眼睛拉開一條小縫隙,便有淚水止不住從他眼尾劃落。

淚光朦朧中,他看到簡熠和謝栩都單膝跪伏在他身邊,尤其是謝栩,一雙眼睛都通紅了,整個人像是屏住呼吸一般精神緊繃著,見盛阮睜眼,才終於放心地呼出一口氣。

簡熠頭上的紗布已經完全被水浸濕,有紅色的血絲從傷口處滲出來,他臉色和唇色已經發白。

盛阮想要張口叫簡熠去處理一下傷口,喉嚨卻艱澀得說不出話來。

這兩個人分彆在他左右兩側,身上都濕噠噠的,發絲也都被全然被池水浸透,正往下滴著水。

老師和救生員也已經趕到。

盛阮感覺到自己慢慢恢複了一點點力氣,他說不出話來,於是用儘全身的力氣,微微勾動小拇指,在謝栩發抖的掌心中輕輕蹭了蹭。

於是他這隻手便自然而然地緊緊包裹在更大一些的掌心中。

他躺倒在地上,簡熠一隻手托著盛阮後腦,握住他另一隻手。

老師也是又驚又怕,此時見盛阮緩過來了,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見盛阮轉醒過來,老師便趕緊招呼圍觀的同學都先散了,又開口道:“既然醒了,先送校醫院去吧。”

救生員要上前來將盛阮抬上擔架。

謝栩怕盛阮著涼,已經給他裹上浴巾,此時便直接率先將他打橫抱起。

態度不言自明。

盛阮輕輕攥住簡熠心口濕透的泳衣,擔憂地看著謝栩。

謝栩膝蓋上還帶著傷,剛才還下了水來,現在再抱他去校醫院,盛阮擔心他膝蓋扛不住。

謝栩卻微微搖了搖頭,將他往上輕輕托了托,安撫地笑笑:“你一點都不沉。”

盛阮眼眶泛起熱意,順從地窩在簡熠懷裡。

簡熠頭上的傷口也刻不容緩,他才縫了針,傷口都還沒拆線,此時又裂開浸了泳池裡的水,亟需去校醫院處理一下。

體育老師便領著他們一起到了校醫院。

盛阮躺在病床上掛水,簡熠隔著一道簾子躺在他旁邊的病床上。

簡熠頭上的傷口果然裂開了,又泡了水,醫生給他清創之後重新縫合包紮好了。

班主任趕到之後,溫聲詢問了盛阮和簡熠的身體狀況,又對兩人叮囑了幾句,便叫了謝栩到隔壁的辦公室去問情況。

班級裡一下子兩個同學進了校醫院,出了這樣的安全問題,林京焦頭爛額,報告都得打好幾次了。

整間病房裡一時間便隻剩下盛阮和簡熠兩人。

兩張病床中間隔著一道簾子。並不能看到對方的情況。

盛阮聽到身旁規律的呼吸聲。

他啞著嗓子,猶豫了一會兒嗎,才低聲問了一句:“簡熠,你睡著了嗎?”

身旁的呼吸淡了一瞬,下一刻,盛阮看到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探入到簾子裡,他身體本能一僵,這隻手掌卻隻曲起勾住布簾子的一側,直接將隔擋在中間的床簾一下扯到一邊。

盛阮終於看到簡熠模樣,他也沒睡著。

“你頭上的傷還好嗎?”

盛阮心裡有點內疚,簡熠和謝栩都帶著傷,原本都是不能下水的。

“沒事。”

簡熠聲音聽起來很自然,他正弓起一條腿,閒時地靠著交疊在床頭的枕頭上,薄被落在他腰間,簡熠額頭纏著一圈新的雪白繃帶,臉色已經恢複如常,隻是嘴唇依舊比平日裡顏色要更淺一些。

盛阮的病床是在最裡邊幾乎挨著牆,簡熠的病床在他的旁邊,再往外有一閃窗戶,綠蘿枝蔓從外牆延伸了一點爬到窗台上,翹起一支碧綠的葉片,輕悄悄地趴在透明的玻璃上。

陽光斜斜地射進來,將簡熠整個側後身裹在光裡,使他整個人慵懶地散發著暖意,沒了往日裡淡淡的冷感。

他原本捧著一本書在看,此時盛阮和他說話,簡熠便將書合上,隨意地落在胸前,他側頭看向盛阮的方向。

盛阮正安安靜靜地躺在被窩裡,看起來乖巧極了,睜著一雙透亮的杏眼正看向他的方向。

簡熠看著盛阮蒼白得沒什麼精神的臉,問道:“你呢,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盛阮淺淺地搖頭:“沒有哪裡不舒服了。”

他其實身上還是沒什麼勁,氣管也有點難受。

但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便不想叫還帶著傷的簡熠擔心他。

盛阮身材纖瘦,整個身體窩在病床上裡,從外部甚至看不出被子又被拱起的弧度,他隻露了頭在外麵,深栗色的發絲蓬鬆地落在枕頭上,一張瑩白的臉此時更顯得蒼白,小巧的下巴半隱在被子的邊緣,盛阮原本的唇色就淡淡地一層粉,此時這層淡粉也褪得乾乾淨淨,他臉上稍微帶點氣色的地方便是飄紅的眼尾和鼻尖。

因為難受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什麼情緒,他才剛剛落過眼淚,因此眼睛還有一點腫,便更襯得他一張臉格外小巧。

看著可憐巴巴的招人心疼。

簡熠眸光微沉,他半垂著眼簾看向盛阮的臉。

因為麵對著陽光的緣故,讓盛阮瞳孔的色澤看起來很淺,又透又亮,光澤瑩潤。

盛阮原本即使人畜無害的漂亮長相。

此時他目光專注地看著簡熠,便是很容易叫人放下防備、想將一顆完整的心都獻出。

簡熠指節微動,書封上便隨之起了一道淺淺的皺褶。

他忽然目光定定地看向盛阮。

簡熠的瞳色要比盛阮的深很多,他側過來時,整張臉便背著光,更顯得他目光黑沉沉的。

盛阮見他這神色,心中又有點緊張,擔心他是不是頭上難受了。

盛阮此時音色帶一點沙沙的質感,細聲細語,含著一點心疼:“簡熠,你怎麼了?”

簡熠沒有再回答這個問題,他沉頓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過兒會兒才說道:“盛阮,你知道剛才是誰救了你嗎?”

“嗯?”

簡熠話題突然跳轉,盛阮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不自覺伸出一隻手來,指尖下意識點在自己的唇上。

被廝磨親吻的觸覺記憶一下子湧上來。

儘管盛阮心底明白,那隻是為了救他,那便定然是不帶任何旖旎纏綿色彩的單純的嘴唇碰撞。

但這份觸覺實在太過深刻。

他忍不住臉上冒了一點熱氣,這算不算初吻?

但這個念頭才剛剛冒出來,便立即被盛阮自己又掐滅了。

他那時意識昏沉,連那人是誰都不知道,隻是一雙嘴唇碰在一起渡氣,這樣的體驗又怎麼能算親吻呢?

盛阮臉頰染上一點紅暈,他帶了一點忐忑看向簡熠,聲音弱弱地詢問道:“是你嗎?”

簡熠唇線似乎拉直了一霎,他反問道:“你希望是我嗎?”

盛阮被他問住了,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簡熠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帶著些盛阮看不懂的意味。

他會希望這個人是簡熠嗎?

盛阮心底有點亂,這個問題他從來都沒有考慮過。

“……我不知道。”

盛阮躲避一般地將視線轉移,直直地望著天花板。

“那如果——”

簡熠一句話才剛剛開了個頭,病房的門便被推開了,他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又重新翻開了那本書。

盛阮側頭看向門口,來人正是謝栩。

謝栩目光掃了一眼簡熠,便徑自走到盛阮床邊坐下,他重新將簾子拉起來,隔斷了兩邊的空間。

謝栩揉了一把盛阮柔軟的頭發,溫聲問道:“現在感覺還好嗎?”

盛阮伸握住謝栩作亂的手,拉著一根手指,輕輕擺弄著,惹得謝栩心裡軟乎乎的,他輕聲回應:“已經沒事了。”才又反過來憂聲問謝栩:“那你呢?你膝蓋找醫生看過了嗎,有沒有事?”

謝栩任由盛阮勾著他的手指,聲音愈發柔和:“已經不疼了。”

盛阮心裡知道,謝栩肯定是一門心思都隻在他的身上,一定是沒有顧及到自己的傷。

他心底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但謝栩一貫是這樣的。

總是這樣無條件地將盛阮放在第一位,有時候盛阮都覺得,一定是前世積德行善,這輩子才能有一個這樣好的竹馬。

他知道勸不動謝栩,於是眨眨眼,小聲說道:“我家裡有紅花油,你今天放學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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