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回到家的林野,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一個模糊的人影。他看不清對方的模樣,也聽不清對方的聲音。
隻能通過懷裡的觸感來辨彆出對方是一個身形高挑纖細的人。發絲裡飄散出的幽幽香息讓他覺得很熟悉,他的指尖沒入進對方的發絲裡,觸摸著那柔順的發絲。
黑色的發絲很軟,也很細,纏繞在他的手指上,像是與他這個人密不可分。
他的體溫很熱,懷裡的人就像是把他當成了暖爐一樣,攫取著他身上的溫度。
他溫暖了懷裡的人。
但是他自己卻變得有些渴,喉嚨漸漸有些乾澀,有些發癢。
沒入對方發絲間的手,也不自覺收緊。
後來,夢醒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戶外照射進房間裡,林野睜開眼,從床上坐起身。
他低著頭,將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回憶著夢裡的人影。
模糊不清。
不過在最後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陣鈴鈴鈴的聲響,清脆中透著幾分隱約的空靈,而這樣的一種聲音,像是銀圈和腰飾上的銀器碰撞間,才會發出來的。
所以他夢到的是謝槿苓?
林野神色莫名。
他抬頭看了一眼牆上掛鐘的時間,隨即又垂眸,用手揉了揉自己睡得有些淩亂的碎發,靜靜的等待著那股反應過去。
今天是周一。
雖然他現在走藝考這條路,但是周一的話還是必須要去學校。
以往林野覺得去學校上課,以他個人的情況來說,是一件很浪費時間的事。但是現在,想到坐在他前麵的謝槿苓,他突然又覺得好像去上課也不是那麼無聊了。
…………
城林高中的校門口。
紀檢部的紀檢委員們很早就來到了這邊,開始例行檢查。
簡弋依舊是幾個人裡最顯眼的那一個。
他手裡拿著學校的花名冊,神情寡淡,麵上讓人看不出情緒,實際卻是有點心不在焉。
謝槿苓也依舊是卡著學校關門的點,進到了學校裡。
而簡弋的目光,從謝槿苓出現開始,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那清冷的眼神裡透著某種隱約的審視和思量。
直到謝槿苓從校門走向教室,簡弋才收回了視線。
站在簡弋旁邊的副部長周辰,有些怪異的看向簡弋:“部長,你今天看起來怎麼怪怪的。”
簡弋頓了一下,瞥向他。
周辰道:“是真的有點怪。”而且還一直看著謝槿苓。
後半句周辰沒有說出來。
簡弋微微抿唇,淡淡的回了一句:“隻是在想一件事情。”
“咦?”周辰一聽,瞬間來了些興趣,他看著簡弋道:“想事情?是和謝槿苓有關嗎?”
簡弋想到了昨天在醫院遇到的周玲諳,又看了一眼謝槿苓離開的背影,輕搖了一下頭之後,對一臉好奇的周辰說道:“好好檢查,彆問太多。”
聽到簡弋這麼說,周辰也清楚自己這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了,“好吧。”他說著,也看了一眼謝槿苓的背影,感歎了一下,“都開學一個月了,每次看到這個轉校生,都還是會覺得很驚奇。”
至於會驚奇的具體原因。
或許是因為那惹眼的服飾,又或許是因為對方臉上那顏色濃烈的彩繪。
總之一句話,謝槿苓在他眼裡,就是一個有些神奇又有些特彆的存在。隻要是他出現在的地方,就會讓人的目光不自覺的停留在他的身上。
…………
早自習的時候,黎甄宣布了這次月考的具體時間。
謝槿苓坐在教室裡,想著他除了剛來學校那幾天,因為覺醒記憶的後遺症,會在上課的時候打瞌睡外,後麵就好了很多。
也勉強算是認真對待了每一節課。
這次月考的話,應該是能及格。
不過,謝槿苓自己雖然是這麼想著,作為班導的黎甄卻似乎是有些擔心他的成績。
在黎甄看來,謝槿苓之前並沒有係統性的上過學,雖然聽沈顏說有請授課老師專門教他。但是這才開學一個月左右,就讓謝槿苓直接參加難度與高考差不多的月考,多少還是有些趕。
謝槿苓的情況特殊,暫時隻需要就讀一個學期,或許最後可能也不用同其他同學那樣參加高考。
但是現在謝槿苓是她的學生,是她們班級的一份子。
在未來的情況還不能確定的前提下,黎甄是希望謝槿苓能跟上班級的平均進度的。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作為高三一班的班主任,黎甄並不想看到自己所帶班級的學科平均分,在原有的基礎上再被拉低的這種情況發生。
這麼想著,黎甄看了一眼謝槿苓,又看了一眼作為謝槿苓同桌的簡弋,心裡有了些思量。
課上。
黎甄在講台上翻譯著文言文。
而從來都是認真對待每一節課的簡弋,卻在課上走神了。
他的腦海裡總是不自覺的浮現出昨天在醫院裡見到的那個女人。總是不自覺的將對方的五官輪廓同謝槿苓做著對比。
眼睛,鼻梁,雙唇,淚痣。
越是對比,他就越是覺得相似。
昨日他從醫院離開之後,特意在微信上詢問了王院長有關周玲諳的事。然而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對方並沒有給他透露太多,有些回答也是模棱兩可。
原本他隻是抱著問一問的心態,並沒有將整件事情太放在心上。結果因為王院長那有些模糊態度,反而讓他更在意起來了。
直覺告訴他,這其中可能是隱藏著什麼。
但是他不是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雖然心中有疑惑,也沒有再打擾王院長。
隻能將某種隱約的懷疑暫時壓在心底。
今晚在校門口,他看到謝槿苓的時候,被壓在心底的那種奇怪感覺,又再一次湧了出來。
謝槿苓……
周玲諳……
簡弋在心裡默念著這兩個名字,明明是一個男性,一個是女性,簡弋卻有一種該將他們畫上等號的感覺。
除開兩者五官的柔和度和分明感,無論是身高,還是眼下和手上的淚痣,幾乎可以說是完全吻合。
這麼想著,簡弋的視線漸漸從課本上的文言文字上偏移,轉向了坐在旁邊座位的謝槿苓。以一種並不明顯、也並不容易被察覺的角度,觀察起謝槿苓。
而謝槿苓這邊。
他隱約感覺到簡弋的餘光在往他身上、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在往他的手上瞟。
像是在確認著什麼。
謝槿苓看向自己拿筆的右手,他回想起昨天在醫院的時候,他遞給簡弋紙杯的時,簡弋那突然握住他手腕的反應,心裡頓時有了猜測。
是想通過他手上的痣來辨認?
謝槿苓正想著,坐在他後方的林野突然這時候說了一句,“學霸上課竟然也會不認真?”
他這話顯然是在對簡弋說,不疾不徐的語氣裡透著那麼點懶懶散散的感覺,隱約可從那低沉磁性的嗓音聽出了一絲輕微的輕諷之意。
簡弋握筆的手微微頓了一下,他並沒有回應林野的言語。不過接下來,他倒是沒有再用餘光看同桌的謝槿苓。
林野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看了一眼謝槿苓之後,也收回了視線。
黎甄的語文課對於林野來說,是所有課裡最無聊的。
他看著書中這一排排的文字,隻覺得這些文言文是在對他腦部的催眠。
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來打發時間,林野把本子翻到了最後一頁,接著又將本子倒過來,露出了沒有印上格子的純白的那一麵。
他拿起自動鉛筆,原本想畫前天從自己關注的繪畫博主那裡所看到的一副畫,結果下筆之後,莫名就想到了昨天中午同他一起吃炒飯的謝槿苓。
想到謝槿苓那因為吃了炒飯被辣出眼淚的眼睛,生理性的淚水綴在上麵,那眼尾紅紅的樣子很難不讓他記住。
林野抬眸,看一眼坐在前方的當事人。
隨即又低頭。
很快,白紙上出現了一個被辣哭了的Q版謝槿苓。
為了突出眼淚,林野還特意在那圓圓的大眼睛上畫了好幾滴溢出來的淚花。
看起來可憐巴巴,又軟軟糯糯。
隨後,似乎是覺得還不夠,林野又接著將Q版謝槿苓的那個小辮子,特意畫的翹了起來。
可愛。
林野收回視線,再次看向了前桌的真人。
想到了什麼後,他又在Q版謝槿苓的旁邊畫上了一個Q版的自己。
棒球帽,黑衣服,小心翼翼的捧著一把由玫瑰攀纏的刀。
玫瑰,謝槿苓。
刀,謝槿苓。
想到這,林野的唇角微微翹了一下,第三次抬頭看向了坐在自己正前桌的少年。
他的目光落到謝槿苓那細軟的黑發上。
不知怎麼的,林野又想到了在夢中時,手指沒入進這黑發裡,被這些細軟的發絲所纏繞住的感覺。
與林野坐在同一排的張嘉逸,注意到了林野的不同尋常,他一臉疑糊的看著林野,接著又看了看林野前座的謝槿苓,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他怎麼覺得,自己好像是錯過了什麼?
張嘉逸正思索著,講台上的黎甄就點了他的名:“張嘉逸,起來把這一段文言文翻譯一下。”
張嘉逸:“………”
不是,明明林野也沒有認真吧,怎麼就逮著他一個人點。儘管心裡不情不願的,張嘉逸還是老實地站起身,開始翻譯起文言文。
下課之後,張嘉逸動作麻溜的走到林野旁邊的空位坐下,“野哥,你今早在課上畫什麼啊?”
林野沒回答,不鹹不淡的反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對我畫什麼感興趣了?”
張嘉逸笑著說道:“這不是因為你報了美術班,所以關心一下嗎。”
林野抬了抬眼皮,“說重點。”
“好吧,重點就是後天下午放學之後,我們城林跟隔壁的育城有一場籃球友誼比試賽。這你應該知道吧,我前幾天就跟你發過消息。”
林野問他:“你想表達什麼?”
張嘉逸盯著林野,一副很正色的樣子:“野哥,這次的籃球比賽關乎到我們城林高中的名譽,你也算是我們籃球隊的一份子,雖然隻是掛了個名,但是在這種需要你的關鍵時刻,你……”
林野打斷他:“想讓我參加?”
張嘉逸猛點頭。
育城高中的籃球隊雖然整體水平並不是很強,但是隊裡有一個小前鋒特彆厲害,好像是叫紀淩,在市裡拿過不少獎,是國家隊的預選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