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相當於他的眼睛,如實彙報搜集來的信息:“大家都在議論小少爺帶孩子回來的目的。”
李老爺子麵色一沉。
這世道就是再有錢也堵不住彆人說閒話,下午他去餐廳用餐時,有兩個靠窗坐著的人連忙閉嘴,一個頗為尷尬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想也知道先前在談論什麼。
偏有人不識趣,老爺子剛一坐下,就有才來度假的一個年輕人主動恭敬地打了招呼,提到上午逛超市時正好看到李相浮領著個孩子。
“小孩子一看就基因好,長得特彆可愛,大了肯定了不起。”
年輕人毫不吝嗇地誇獎著。
李老爺子眼皮子一動,冷著一張臉:“是麼?我怎麼不知道還有個孫子。”
年輕人一愣,尷尬地站在原地。
其餘人用同情又諷刺的目光看他,馬屁沒拍著,落了個左右不是人的境地。
局促地抿抿嘴唇,年輕人神色不自然道:“您慢用,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狼狽地走出餐廳。
出門走出一段距離確定周圍沒人,發了條信息:[ok。]
轉頭收到對方的回複:[合同的事明天來公司談。]
年輕人笑了笑收起手機,他是洛安的主管派來專門倒是非的,至於會不會給李老爺子造成不好的印象他不在乎,反正一輩子也達不到跟對方做生意的層次,眼前的利益顯然更為重要。
再者說了,老人家總不至於為了點小事專門針對一個無名小卒。
……
李家。
張阿姨做好飯看時間差不多,詢問過沒有其他的要求,便拎著包回家。
幾年前李老爺子為了獎勵她為家裡工作幾十年,直接在附近送出一套房子,上下班十分方便。
李相浮陪李沙沙玩了會兒拚圖,抬頭看了眼時間。
“今晚估計我大哥不會回來了。”
李沙沙放好最後一片拚圖:“宿……爸爸你到底是有多不受待見?”
李相浮沒說話。
欣賞了幾秒成品,李沙沙盤腿坐直身體道:“其他人不喜歡你無所謂,可他們你的親人。”
李相浮揉了下他軟糯糯的頭發:“血緣不能包容一切過錯,耐心也總有耗儘的一天。”
眨了眨眼,李沙沙對人情世故又多了一條理解。
李相浮幫他把拚圖挪到桌麵上,壓到軟玻璃底下,充當裝飾還挺好看。
還沒多看一會兒,燈光一暗,整棟彆墅猛地陷入黑暗。
沒像一般小孩尖叫,李沙沙毫無波動:“停電了。”
手機電還是滿格,李相浮靠窗邊坐著,不停切換app,幾次進入遊戲又退出來,徹底意識到自己對電子設備的愛好已經淡去。
空調停止運轉,房間裡愈發悶熱,等到僅存的涼氣散去,他打開窗戶。
此刻外麵的樹就跟靜止了一樣,一點風也無。
李相浮忽然站起身,似乎做了什麼決定,回頭說:“去庭院。”
一輪明月下,庭院裡被精心修剪過的花草閃爍著幽暗的色澤,中心區域修建著一處人工噴泉,李相浮望著裡麵的倒影,眉宇間閃過一絲厭惡。
悶熱的天氣裡,襯衫的紐扣係得嚴嚴實實,袖子根本沒有挽起過的痕跡,服服帖帖包裹著裡麵的肌膚。
他在女尊國活了二十多年,哪怕再離經叛道,一些規則也是不能違背的,譬如服飾,經年累月下來早就形成了習慣。
深吸一口氣,毅然決定從今天起,他要徹底摒棄那些陳舊腐朽的規則。
同一時間,李懷塵剛去度假村接老爺子回來。
遠遠地就望見一片黑,李老爺子皺眉:“都幾年沒停過電了。”
高檔小區在水電方麵一般都有應對措施。
李懷塵:“估計是突發情況。”
車庫打不開,車子直接停在外麵,他用手機照明:“您小心點。”
“我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李老爺子的實際年齡並不算特彆大,頭發卻是過早白了。
李懷塵走在前麵照路:“您是因為小弟的孩子,才提前回來?”
李老爺聞言冷笑一聲:“他自己在外麵鬼混留下的種,自己負責。孩子以後是學好還是學壞都是命。”
言下之意,小孩的生活方式和成長教育他一律都不會插手,更彆提上族譜的事情。
屋內漆黑一片,李懷塵看到後麵的門是開著的:“好像在院子裡。”
終歸是要見上一麵,李老爺子閉了閉眼,沉重地歎了口氣:“過去看看。”
終於起風了,庭院裡李相浮站在噴泉邊的石頭上,手指像是黏在扣子上一般。
“我可以。”他輕聲下心理暗示。
紐扣解了幾粒,青年緩緩張開雙臂,風吹得襯衫鼓動,黑色的長發在夜風中飄揚,李相浮微微仰著臉,一滴絕美的淚水順著眼角流下。
“舒服了——”
空氣中飄來的不僅是花香,還有自由的味道。
一旁李沙沙沒有感情地鼓掌:“恭喜爸爸,你做到了。”
李相浮不知足,開始繞著噴泉奔跑,明明隻是解開了幾粒上衣扣子,卻體會到‘裸奔’的快感。
迎風奔跑了幾個來回,李相浮停下俯身喘氣,聲線顫抖著說:“從明天起,我要穿短袖……”
幾米外,將這一幕看在眼裡,李老爺子沉默片刻,退回到客廳,一改之前準備放養的心思,連稱呼都直接變了,沉聲道:
“從明天起,我孫子的衣食起居,學習教育我全部要儘力安排。”
他可以因為過往無數累積下來的失望,無視孩子跟著不成器的生父,但絕對不能讓孩子跟著一個精神狀態有問題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