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愛孩子。
李相浮很小的時候便明白這個道理, 陶懷袖喜歡以利益丈量身邊人的價值,擇利而行的前提下表露出一些扭曲的關心,所以他基本感受不到母愛。
青春期時, 李相浮也曾偶爾某個瞬間因此感到悲傷。
不過這份傷感在今天成功斷送了。
比父母不愛孩子還可悲的是, 他們愛上了孩子的追求者。
一念至此, 李相浮另外一隻手也從鋼琴上滑落,哪怕隔著一層布料,先前白箬搭上手時,身體不自然的僵硬一直持續到現在。
他輕輕吸了口氣, 通過調整呼吸改善肌肉的緊繃。
“我先前彈得那首曲子是f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 ”李相浮很快表現出鎮定自若的狀態,用一根手指來回壓下幾個鋼琴鍵, 斷斷續續的串聯成曲子片段:“是作曲家寫給初戀情人的曲子, 雖然沒有後期作品成熟,但勝在真摯,聽曲子的人很容易被影響。”
說罷, 用溫和的一笑緩解了壓抑的氛圍。
白箬頓時對他好感大增, 這個年輕人似乎永遠不會讓彆人尷尬。
先前那一瞬間的失禮來自於她對家庭的某種報複,報複丈夫的不忠,又惱恨女兒不理解自己,反而和丈夫一家人走得更近。
但現在, 她切切實實對李相浮這個人產生情愫。
白箬睫毛一顫, 說:“我從這首曲子裡,聽出了春天生命重新蓬勃生長的力量。”
“能理解,”李相浮想起上次輕薄秦晉那顆紅痣時的畫麵,感同身受:“人類偶爾會被欲|望支配。”
白箬用得遇知己的眼神看他。
李相浮一臉認真:“有這種狀況發生,就說明我們的發情期到了。”
“……”
在白箬眼皮抽搐的時候, 李相浮從容不迫轉移話題:“您的性格偏感性,我在聚會上見過一次棠棠的父親,很雷厲風行的一個人,棠棠的性格和你們兩個似乎都不像。”
知道這是在給自己台階下,白箬邊想對方究竟對她有沒有好感,邊含糊不清地嗯了聲。
李相浮又問:“您有兄弟姐妹麼?”
白箬搖頭。
李相浮:“那您丈夫……”
“有個弟弟。”提到這個人時,白箬表情有幾分不自然。
察言觀色是李相浮的看家本領,他試圖將話題引入梨棠棠的小叔,然而每每稍有點端倪,白箬語氣中便透露出幾分煩躁。
一個天聊的寸步難行,李相浮知道得就此打住,他直起身子重新優雅地彈起鋼琴。
今天梨棠棠倒是出來看了一眼,衝著樓梯口跺了跺腳:“彆彈了,吵死了。”
話雖如此,被追求的虛榮心讓她沒有再像前幾日那般抵觸。
多停留了片刻,李相浮離開梨家已經是二十分鐘後的事情。
他開車出了小區大門,確定身後沒有人跟著才掏出口袋中的手機,發現通話時長還在繼續。
“喂。”李相浮拿起手機問:“你還在麼?”
秦晉淡定說:“從你上演‘母子情深’前,就一直在。”
“……”李相浮麵色有幾分不自然,拿出濕巾仔細擦著手背消毒:“我總算明白梨棠棠為愛癡狂的基因是從哪裡繼承來的。”
緩了緩,談起秦晉之前讓探聽的兩個問題:“白箬和丈夫的感情毫無疑問破裂了。”
否則也不會勾引自己。
“至於梨棠棠的小叔……”李相浮想了想:“白箬在提起他時麵色很怪異。”
試著傳達出那個刹那自己解讀出的情緒:“逃避,羞愧……期間白箬還吞咽了一下口水,說明緊張或者想到了某個場景。”
真不怪李相浮思想肮臟,以前在宅子裡什麼醃臢事沒見過,時代變了,但這些事就算放在現代社會也不逞多讓。
電話那頭傳來輕蔑的笑聲,秦晉直白開口:“就我們兩個,不用說的那麼小心。”
李相浮目光一動,問:“你突然讓我打聽梨棠棠的小叔,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他估計的沒錯,一開始秦晉調查的重點在梨家近來的生意上,沒發現有用的信息後又擴展到梨棠棠的父母,最後才延伸到身邊親眷。
“梨氏集團現在的掌控人是梨棠棠的父親,他還有個弟弟,早年獨自去海外發展,靠著一些灰色交易很快發家,資產累積的速度已經快要超出如今漸漸沒落的梨氏。”
秦晉似乎在看什麼資料,偶爾能聽到翻紙的聲音,他用夾雜著些嘲諷的語氣說:“兄弟情深,弟弟對親哥哥一家很好,尤其是梨棠棠,無論她看中什麼,對方都會立馬拍下來寄過去。”
“……實錘了麼?”
秦晉:“DNA不會騙人。”
李相浮聽完後,評價了兩個字:“刺激。”
隨後又感歎於秦晉的神通廣大,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給兩人做了親子鑒定。
“這麼明目張膽的偏愛,不怕被人察覺?”
“梨棠棠的小叔在國外被追殺過一次,沒了生育能力,”秦晉淡淡道:“不出意外梨棠棠會是他唯一的繼承人。”
在梨棠棠的父親看來,注定沒有子嗣的弟弟對自己女兒有偏愛行為,合情合理。
“難怪……”李相浮嘖嘖一聲:“你不過寄了幾張照片,蘇桃反應竟然那麼大。”
對於秦伽玉而言,梨棠棠的潛在價值可比蘇桃大很多。
那可是一個有兩份豪門財產要繼承的人。
秦晉:“這一家子感情觀都不正常,愛好於搶彆人的東西。”
李相浮認同他的看法。
就像有些人不缺錢但控製不住偷竊癖,有些人則天生喜歡搶彆人男朋友。
側麵倒也印證了秦伽玉的係統在數據分析方麵確實厲害,無論是訂婚宴讓秦伽玉裝作被潑紅酒,還是隻訂婚不結婚,都完美把握住了梨棠棠的心理。
和秦晉又說了兩句,李相浮收起手機開車回家,進門發現玄關處多了一雙鞋,叫住忙碌的張阿姨詢問:“我爸回來了?”
張阿姨正準備給紅塵喂食,回答說:“早上就回來了。”
這時李老爺子主動走了出來,看到才進門的李相浮,問他去了哪裡。
正巧是周天,李戲春也在,聞言無奈道:“都是成年人,您怎麼還拿他當小孩子操心?”
李老爺子考慮了一下,覺得是不太妥當,這種詢問是從李相浮學生時代延續下來的習慣。這大白天的,李相浮也沒一身酒氣,實在沒有過問的必要。
於是乎擺了擺手,示意沒什麼事了。
李相浮走進客廳的腳步有些虛浮,掩藏著一絲心虛在內。
他抱起才吃完貓糧的紅塵,尋思著如何將梨棠棠這條後路給秦伽玉切斷。
擼貓不到三十秒,秦晉突然發來一條短信:【梨棠棠的事情我會處理。】
知道他想做什麼,李相浮快速戳著屏幕:【是不是可以采取更溫和一點的方……】
消息還在編輯中,那邊秦晉似乎預測到他會有的反應,先一步發來消息:【白箬可不無辜,包|養十八線虐|待發泄,類似的事情她沒少做。】
“……”
紅塵不太喜歡長時間被順毛,眯著眼跳到一邊,人性化地打了個嗬欠。
李相浮沒再折騰它,上樓去找李沙沙。
毫無意外,李沙沙又在玩魔方,還是兩隻手同時花樣轉動。聽到有人進來,抬頭一心三用問:“有進展麼?”
李相浮言簡意賅:“過程出了問題,但目的已經實現。”
兩個魔方同時複原,李沙沙活動了一下手腕,猜測事態發展:“白箬看上了你的好皮囊,你拒絕了她,但成功套取了信息。”
“……”這是名偵探轉世?
李沙沙:“爸爸,你一向有將陰謀變成倫理劇的天賦。”
這是一流的宅鬥端水大師應有的水準。
李相浮按了按眉心,坐下說:“秦晉估計會在恰到時候挑破梨棠棠的身世。”
李沙沙不為所動:“沒什麼值得同情的,挑破了梨棠棠也還有一份家業繼承。”
“就怕她連那一份也沒有,”李相浮皺眉:“秦晉特意強調了一句灰色產業發家,肯定是抓住了什麼把柄。”
李沙沙聞言突然一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