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優的注視下,森鷗外和太宰治都沒有說話。
一陣大風吹過,庭院裡的花木全都被吹得左右搖晃,枝葉簌簌亂搖的聲音,砂石滾動的聲音,燈籠撞擊牆壁的聲音同時響起,與天上的雲朵被吹動和胸腔內的心跳聲合成一首鳴奏曲。
等安寧重歸,天上的星星也鋪滿了夜幕,正一閃一閃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哈?”太宰治超級大聲,“這未免也太天方夜譚了,真遇到那種情況,人類肯定早就絕望了,根本不可能團結起來帶著地球去流浪!”
森鷗外似乎也有疑問,迫不及待地想說出來,以至於沒辦法像以往一樣糾正太宰治的禮儀問題。
同樣是質疑,他的問題可比太宰治問得成熟也尖銳多了,“地球那麼大,再加上自轉和公轉的引力,人類真的能找到那麼多能源推動地球完成這場流浪嗎?”
畢竟這可是一場長達兩千多年的旅行啊,怕是挖空地球也完成不了吧。
如果江優真的隻是個偶然聽說這個故事的普通女孩,現在估計是要被問懵了的。
“科技發展到一定地步,說不定人類就是可以從有限的資源裡創造無限的動力呢,而且宇宙這麼大,人類航天科技發展又快,肯定不隻能從地球上獲取資源。”江優回答的很從容,“人本身就代表著無限的可能,就像幾百年前的人類無法想象現在的人類可以上天下海,那現在的人又怎麼能否定未來的人類不能帶著地球去宇宙流浪呢?”
這下反倒是森鷗外被問住了。
她說完又似怨似嗔地白了森鷗外一眼,“森先生可以告訴我‘諾亞方舟’的發動機公式嗎?”
“咳。”森鷗外略顯尷尬地咳了一聲,“這隻是一個故事嘛。”
他的本意其實是教育太宰治,重要的是故事裡傳達出來的思想,自然不會在意故事裡的細節。
當然,在意也沒有用,要是他能寫出‘諾亞方舟’發動機的公式,他現在也應該不在這裡了。
但他不在意自己故事裡的細節,卻要追求江優故事的細節。意識到江優在委婉指責自己的雙標,森鷗外更加窘迫了。
幸好此時他的電話響起。
“茉莉,我先去接個電話。”
不講武德的大人借電話遁了,留下太宰治繼續這場掰頭。
少年倒不關注地球是怎麼去流浪的,在他的認知裡,人類根本不可能這麼團結,他所質疑的點是人性。
即使不想承認,但太宰治覺得如果人類真的麵臨滅頂之災,森鷗外故事裡的人類反應才最真實。
江優沒有因為太宰治的否定而感到憤怒,也不打算和他爭辯,“太宰君,森先生說的對,這隻是一個故事,既然是故事,就有無限的可能,你可以不相信,但他確實存在啊。”
太宰治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想讓少女見識到人性的醜惡,如果少女非要和他爭辯個對錯的話。
但少女沒有。
她輕聲細語,仿佛陷入了什麼美好的回憶,眼裡仿佛倒映著萬千星河,讓太宰治看得愣住,以至於準備好的腹案一個都說不出來。
他掙紮著想要堅定自己的立場,“反正我從沒聽過這樣的故事。”
“但我是聽著這些故事長大的。”江優回過神笑了,“盤古開天、誇父追日、女媧補天、精衛填海、大禹治水……還有流浪地球,我是聽著這些故事長大的啊。”
隨著江優一個接一個的列舉,太宰治忍不住好奇,情不自禁地問出口,“這些故事都講了什麼?”
說完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嘲諷少女,說小孩子才要聽故事,這下他一開口,少女肯定會借此嘲笑他了。
少年正處在一個敏感的時期,本來就不喜歡彆人說他年紀小,因此現在的太宰治很是懊惱。
少女也的確笑了,隻是笑得比這月色還要溫柔。
她說:“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像我的長輩給我講故事那樣,把這些故事一個一個都講給你聽。”
麵對這樣的少女,太宰治忽然開始手足無措,最後才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揪住了話裡的漏洞。
“你又沒有比我大多少,還想當我的長輩,是不是想占我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