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Chapter 125(1 / 2)

破雲2吞海 淮上 12598 字 7個月前

() 砰!

就在扣動扳機的同時, 勁風從身側瞬間近前,張誌興被猝不及防狠推摔地,子彈當即打空, 手|槍順地滑出!

他心中頓知不好,還沒來得及去抓槍, 緊接著被來人揪住反擰、重踹跪地, 冰涼手銬一聲喀嚓, 三下五除二便銬在了牆角的鐵欄上。

張誌興驚怒交加一回頭,所有血色當場從臉上褪得乾乾淨淨:“是你?!”

是林炡!

林炡一身狼狽,大衣已經脫了,羊絨衫和西褲上都沾滿了灰塵, 臉上、手上被蹭出了好幾道血痕, 額角至顴側還殘存著網狀的壓印。他根本來不及跟張誌興囉嗦, 撲到窗台邊向吳雩伸出手:“我剛從那網裡爬出來多花了幾分鐘,快上來!”

半空中隻見吳雩嘴唇闔動了下, 輕輕問:“……步重華他們在路上了嗎?”

林炡扭頭望了遠處角落兀自掙紮的張誌興一眼,壓低聲音道:“已經收網準備過來了。你快上來!”

但吳雩直勾勾地望著他,沒有動作。

“吳雩?”

“……”

林炡突然意識到什麼,一股寒意湧向四肢百骸:“你在想什麼?他媽的快上來!”

寒風呼嘯刮過林立的鋼鐵腳手架, 發出尖銳哨聲, 就像一曲渺遠的挽歌。

“……你知道嗎,”吳雩小聲道,“我今天才知道,沒有人放棄我們。”

林炡看著他的表情, 頓時心下冰涼,意識到吳雩並不是在跟他說話。

“沒有人曾經放棄我們。”吳雩再一次喃喃道。

他被仇恨淬煉了十年的血腥基石在這一天轟然坍塌,化為齏粉,隨著整個世界紛紛揚揚呼嘯遠去。

張博明死了,真凶落網了,所有秘密都很快將曝光於天日之下。

當年被命運拋進地獄的種子生根發芽,從深淵中拚命向烈日伸出藤蔓,它知道自己竭力開出的花為光明所厭棄,注定將在擁抱驕陽的那一刻,被焚燒直至死亡。

“吳雩!”那一刻林炡全身的血都轟上了頭頂:“你不想再見步重華一眼了嗎?你,你——”

吳雩閉上眼睛,那瞬間林炡猛然探身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半邊身體瞬間滑出半空:“你不想抓住鯊魚了嗎?!畫師?!”

電光石火間林炡意識到自己每個字都掐中了死穴。

每一毫秒都仿佛沒有儘頭,吳雩奇怪地顫抖起來,微微睜開眼睛,喘息地望向他。

“你給我上來!”林炡聲嘶力竭怒吼,咬牙發力把人硬提了半寸,吳雩終於條件反射抓住鋼管,在稀裡嘩啦動靜中兩人都滾上了水泥平層。

林炡粗喘著站起身,但就在這種情況下還沒忘記謹慎地站在吳雩身後側,隱隱擋在了他和窗台之間。不遠處張誌興掙不開鐵銬,已經全身癱軟在地,在昏暗中嗬嗬地冷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你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作戲!”

最後幾個字堪稱咬牙切齒,他一瞟吳雩,又意有所指地望向林炡:“你早就知道了,對吧?!”

“是,所以我確實從來沒懷疑過你。”林炡苦笑起來:“他有殺人的充分動機,但你卻是張博明的親生父親,而且是除了我以外唯一一個嚷嚷著張博明不可能自殺的人……不過現在想來,你那痛失愛子的不甘也全是在表演而已,否則憑你的資曆人脈,早就想儘辦法找關係托人重啟調查了,何必隻停留在口頭上?”

張誌興臉上扭曲的神情消失了,惘然從那渾濁的老眼中流露出來,似乎又看到了親生兒子墜樓那一刻驚愕凝固的臉,以及自己拚命伸出卻終究落空的手:“……不……不全是。”

不全是表演。

“……我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他又沒做虧心事憑什麼要有負罪感?!”“張博明不可能是自殺,我不相信!”……

那不是表演。

“我真以為殺死張博明的凶手是吳雩,直到四個小時以前,我終於下決心去找他對質,想把當年所有事徹底解決,卻沒想到他告訴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很可能是你。”林炡似乎也感覺很諷刺,“他說我們聯手設計一場戲就能驗出真偽,我答應了。”

張誌興滿麵皺紋一動,凶戾的神態又回來了:“——你一直以為他就是凶手,這一年多來卻完全不檢舉他,還私下找他對質?”

林炡毫不猶豫:“對。”

“那你當初對調查組強烈指控他又是為什麼,難道那麼早就開始作戲騙人了?!”

林炡沒吭聲,在張誌興匪夷所思的瞪視中瞟了吳雩一眼。

吳雩眼瞼垂落,半側身體沉於黑暗,仿佛一尊泛著月白光暈的石像。

“……不,當初我的指控是真的。”林炡頓了頓,嗓音像是哽著酸澀的硬塊:“但半個月後我才發現,張博明臨死前竟然留下了遺願,他想要保護畫師……十二年來我們真正的畫師。”

“那是他生命中最後一個小時,所做的最後一件事。”

張誌興腦子裡嗡地一響:“什麼?!”

林炡沒有直接回答張誌興,而是示意吳雩把剛才那張紙條遞給他:“——你一直發狂地想知道張博明臨死最後幾個小時發生了什麼,就是因為你沒找到這個東西吧?”

張誌興麵色慘白,直直盯著林炡手裡那半張紙。

“這張紙是你十多年來所有罪行中最大、最明顯的敗筆,一旦落到調查組手裡,專業人員就能鑒定出雖然筆跡很像,但並不是張博明親筆所寫,再順著這根絲往下查,連你運營茶馬古道的事都可能曝光於天下。所以從墜樓到屍體被發現的那16到26分鐘內,你快速處理好現場腳印,進入張博明的病房四處搜索,然而可怕的是紙條消失了,到處都找不著。”

“——你肯定沒想到的是,紙條早就被銷毀了。”林炡諷刺地把手一晃:“這是四個小時以前我憑記憶模仿張博明的筆跡寫的,真正的物證早在那天下午五點我去質問張博明的時候,就被他當著我的麵,用打火機燒成了灰燼。”

張誌興圓瞠雙目,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如果你找到了紙條,這一年來你的種種表現應該都是另外一種模樣,但偏偏你沒找到。所以你內心始終存在著吳雩到底有沒有看過它、吳雩是否還保存著它、吳雩有沒有把它交給彆人的疑問,這疑問逼得你不管做什麼都如驚弓之鳥。”說到這裡林炡有點嘲諷:“我猜在步重華對你暗示‘我認識張博明’、‘我知道那天下午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你心裡應該是非常震驚恐懼的:這姓步的怎麼會認識我兒子?他到底知道多少?更關鍵的是,他是不是在調查張博明的死?——步重華是個非常專業的刑訊人員,他撒謊的本意隻是想詐你,從你手中詐出更多關於解行的信息。但不幸的是,你當了真。”

所以茶馬古道必須要對付步重華,對張誌興來說最好的結果不是把步重華弄死,而是給他潑上臟水弄出警隊——這樣他參與過、經手過、調查過的所有東西,都會從此束之高閣,成為警隊諱莫如深的封禁檔案,起碼在未來數年間都不會再有人去碰了!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步重華被“選定”為彭宛密室死亡案的凶手,其實是非常冤枉的。如果不是他對張誌興的敘述性詭計太逼真,讓一年來如驚弓之鳥般神經質到極點的張誌興上了當,整個密室殺人案其實都沒必要發生。

張誌興確實想要綁架萬長文的女兒和外孫,但他完全可以用其他辦法,更加乾淨利落地殺死這母子倆。

“……那姓步的訛我,他竟然訛我,我竟然……”

張誌興不敢相信地喘著氣,腦子裡亂成一團,突然瘮亮的視線一轉瞪向林炡:“——所以那天下午,那天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說張博明留下了遺願,他到底是怎麼留下遺願的?!”

林炡低頭按了按眉心,藉此強行壓下了心頭針紮般的傷感,然後抬頭斷然說:“你沒必要知道了。”

“你!”張誌興在極端憤恨、驚恐和絕望中怒吼起來:“林炡!我告訴你!你以為我今天是一個人來的嗎?!”

他這種愚蠢的威脅純粹隻是因為徹底走投無路罷了,林炡淡淡道:“你以為我們今天是單獨兩個人來的嗎?”

樓層儘頭遠處鐵梯上傳來腳步聲,聽著足有十來個人,很快在空曠的爛尾樓裡響成一片。張誌興瞳孔不由圓睜,緊接著,他此刻最不願意看見的畫麵出現在了眼前——

步重華押著一名滿身狼狽戴手銬的黑瘦男子登上鐵梯,江停緊隨其後,然後是嚴峫、許祖新、宋平、以及四個小時前津海市公安局會議上的眾位領導。

張誌興目光與那被押的男子一觸,便向後重重閉上了眼睛。

“隻抓了這一個?”林炡愕然問。

步重華微微喘氣,衣著淩亂,剛才在樓下工地應該經曆了一番惡鬥:“抓了十四個,這一個是頭。”他目光投向吳雩,嘴角微微一翹,似乎有點不易察覺的少年般的得意:“他就是那天晚上高速公路撞我們車,把我倆關進密室的綁匪。”

也就是十年前大興縣運毒案中被茶馬古道雇傭,從現場逃跑的另一名馬仔!

出乎意料的是吳雩反應卻很冷淡,隻靜靜地站在那裡,步重華不由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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