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
鯊魚拿著手機, 轉身走向倉庫遠處,饒有興味道:“我記得我們約的不是今天吧,萬老板?”
是萬長文!
數百米外, 特警大隊長抬手比出三、二、一,然後弓身一馬當先, 閃電般衝向倉庫外放哨的毒販馬仔, 突然耳機裡傳來:“行動停止!緊急停止!!”
“所有人員撤回!原地待命!!”
大隊長全身巨震, 幸虧多少年來的嚴苛訓練在這千分之一秒間幫了他,腳步堪堪在馬仔身後兩米外穩住,一個急轉,幽靈般閃進了電線杆後。
“?”
馬仔似乎感覺到什麼, 端著衝鋒|槍轉過身。
身後一片空空蕩蕩, 北風吹過遠處重疊黑影, 廢報紙和垃圾袋在地上旋轉擦刮,發出刺耳的聲響。
“……”
馬仔疑惑地回過頭, 撓了撓下巴,走向路邊的枯樹,少頃傳來悉悉索索的放水聲。
碼頭吊塔、集裝箱、更遠處的排水渠後,無數特警埋伏在掩體陰影裡, 特警大隊長的防彈衣背緊貼著水泥電線杆, 大腦一片空白,足足過了好幾秒才感到冷汗順著脖子唰一聲淌了下來。
“所有人員保持安靜。”頻道中響起宋平嘶啞的聲音,細聽尾音微微不穩:“行動停止,原地待命。”
“什麼?”倉庫雪亮燈光下, 鯊魚背對著步重華站在十餘米外的機床邊,聽聲音似乎有點斟酌:“萬老板,你這個要求有點太為難我了吧?”
不知道手機對麵萬長文說了什麼,鯊魚回頭盯著步重華,蔚藍眼睛裡的神情多少有點耐人尋味:
“行吧,既然萬老板都這麼說了,那索性就由我做主,大家心平氣和地好好商量一下……”
說著他把手機擴音器打開,走向步重華,微笑道:
“看今天這事還能怎麼了結。”
步重華心裡閃電般意識到什麼,果然下一刻,手機擴音裡傳出萬長文氣急敗壞的聲音:“怎麼了結?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要合作,可以;要提高抽成,也可以。我隻有一個要求,就是弄死那姓步的!他殺了我唯一的親孫子,老子跟他不共戴天!!”
氣氛頓時躁動起來,局麵一下變得特彆詭異。
鯊魚臉上若笑非笑,周圍端衝鋒|槍的保鏢神情各異,秦川眼神來回在鯊魚和步重華臉上瞟,但看不出在考慮什麼,略微向後退了半步。
“……”步重華腦子裡轉得飛快,想起了已死的彭宛、醫院裡的陶澤、以及被秘密抓捕歸案的張誌興,但麵上隻盯著那手機,仿佛有點意外似地:
“萬長文?”
“是,你可能還不知道,萬老板是我爭取了很久的合作夥伴,也是現下最大的藍金生產商。”鯊魚在“最大的”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然後話鋒一轉:“照理說我應該尊重合作夥伴的要求,但步先生剛剛才跟我做完兩個億的藍金交易,錢剛到賬,貨還沒稱,這才卸磨就殺驢……”
“兩個億?你說什麼兩個億?”手機對麵萬長文咆哮著打斷了:“他弄死了我老萬家的正根獨苗,我家的香火都斷了!他還敢撞在我手裡,他從哪弄來的藍金?!”
鯊魚語氣裡有種敷衍的安撫:“萬老板……”
“我不管!彆扯那沒用的!你不就是要提成嗎?!”
鯊魚頓了下。
“弄死步重華,拿他人頭來見我,咱們目前的所有條件都可以重新商量!”
鯊魚有一點遲疑,然後慢慢望向步重華,就在那頃刻間步重華看穿了這毒梟腦子所有的猶豫。
暗網電商重視信譽和穩定,對平台來說連頁麵癱瘓和服務器掉線都是重大打擊,更彆提對供貨商卸磨殺驢了,這世上並沒有不透風的牆。
但問題是,鯊魚是個商人,商人的本質就是逐利。掌握全球最大新型芬太尼銷售渠道的利潤對鯊魚來說太重要了,尤其是在被畫師搞得下線了一年的現在,如果他還想在一眾競爭平台中獨占鼇頭,他就必須把藍金死死掌握在自己手裡!
吝嗇成性的萬長文願意重新商量所有條件,這對鯊魚來說,遠遠超過弄死步重華之後可能造成的信譽損失。
現在怎麼辦?
下一步如何走,才能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遇,把鯊魚和萬長文兩夥人都一網打儘?!
步重華內心無數閃念,表麵上卻隻過了一瞬,眼底突然湧現出一絲嘲諷的冷笑:“你真相信這姓萬的胡說八道嗎,phillip先生?”
鯊魚“哦?”地挑起眉。
“姓步的你彆在那花言巧語!我今天就算出血本,我也要把你……”
“弄死你獨苗正根的不是我,是茶馬古道,我以為你已經知道得很清楚了。”步重華聲音比電話那頭怒吼的萬長文還大,而且又快又急不給他任何插嘴的機會:“當茶馬古道綁架你女兒外孫的時候你在哪裡?限時72小時威脅你出麵的時候你又在哪裡?真那麼願意出血本,為什麼當初躲躲藏藏不敢現身,早跟茶馬古道合作不就沒這回事了?”
萬長文:“你!——”
步重華置若罔聞:“當初我為什麼逃出津海,phillip先生你是最清楚的。要不是因為萬長文死活不願意跟茶馬古道合作抽成,對方何至於下手綁架他女兒外孫,把我跟畫師也搭了進去?要不是因為密室裡情況危急,不得不弄死那女人跟她孩子,我這麼多年來穩穩當當的生意何至於一下被警方發現,最後不得不求助於你才從囚車裡脫身?!”
鯊魚思忖不語。
“現在獨苗死了,開始哭喪了,願意出血本來要我的人頭。”步重華轉向手機,濃濃嘲諷毫不掩飾:“就這假惺惺兩滴眼淚他媽的誰信,要是你姓萬的真那麼慷慨,你那獨苗怎麼會死?我怎麼會被茶馬古道牽連?我所有的底細怎麼會突然被警方查個底朝天?!”
通話那頭萬長文瘋了似地怒罵,擴音震響嗡嗡一片,但步重華已經懶得再反駁了,徑自冷笑一聲:“我要是你,phillip先生,我就不會任他紅口白牙一句血本就算數。當初親孫獨苗的人頭都沒能說動他出一分錢,現在倒能了?我的人頭比他孫子還值錢?!”
秦川一直在凝神盯著腳下的地麵,直到步重華最後一個字音落地,確定跟自己扯不上關係,才幾不可見地出了口氣。
確實機辯無雙,要不是因為時機不對,可能他都想抬手拍兩下巴掌了。
“茶馬古道那x吊的仇我萬某一定要報,你姓步的也逃不掉!!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xx你他媽……”
萬長文勃然大怒咆哮,但鯊魚的表情明顯已經是另一回事了。毒梟笑著湊向話筒,等對麵痛罵一停,才在萬長文喘氣的間隙中誠懇道:“實不相瞞,萬老板,我也覺得步先生說得有些道理。”
“我艸他媽個屁道理!!”萬長文每個字都在咬牙發狠:“鯊魚老板你聽我說,你彆信他的,隻要拿來步重華的人頭,當初我們說好的抽成還能再讓你五個……不,十個點!結賬t+2沒有問題!我萬某在這裡一言九鼎——”
鯊魚悠然道:“我說一言九鼎還有幾分可信,但萬老板,你可就不一定了吧。”
“我怎麼不可信了?你決不能把姓步的放跑了!我萬某血海深仇……”
萬長文簡直暴跳如雷,不過這倒不奇怪——鯊魚今明兩天就要帶他偷渡出境,一旦出了那道國境線,再想報複步重華就會變得非常困難。即便以後步重華失手被警方抓住,這斷絕香火之仇也報不了了,心狠手辣三十餘年的萬長文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這樣吧,”手機對麵的罵罵咧咧聽得鯊魚有點不耐煩,打斷他問:“萬老板現在還在老地方?”
——老地方。
步重華神經敏感地一跳,表麵沒有露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