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 身價千萬改裝版 SLR尾翼生生凹了進去, 車屁股愣是被懟進了一個坑。
嚴峫:“……”
吳雩:“……”
步重華:“……”
“很好, 果然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愛和無緣無故哥。”嚴峫直起身,平靜道:“至少我現在可以確定你沒有被奪舍了。”
嚴峫, 建寧市刑偵支隊長兼黑社會征服者(當地混混們表示沒這回事)、S省(前)首富家獨子(後來搞實業沒拚過搞互聯網金融)、名貴腕表跑車及老乾媽空瓶狂熱收集愛好者、在家最喜歡用那條粉黃色繡著小馬舊洗臉毛巾。
同時他是步重華親表兄。
“你倆可真行,看見個車屁股就敢往上懟,瞧見側邊排氣管了嗎?”嚴峫大馬金刀地坐在靠窗沙發椅上,一邊嘩嘩翻酒水單一邊哼哼:“我所有車裡隻有這輛沒被剮蹭過, 不管多擁擠交通, 多堵車高峰,隻要人家一看這車排氣管開在側麵, 得!連專業碰瓷都繞著我八百米走。今兒真算是給你倆開了和了。”
津海市某五星級大酒店頂層,侍應生將一架英式下午茶點心盤放在桌麵上,彬彬有禮道:“先森我們那邊還有自助甜品區,每人可以挑選兩樣甜品, 請問有興趣嗎?”
“嚴……嚴隊我幫你去挑甜品,”吳雩趕緊起身, 忙不迭跑了。
桌旁隻剩下兄弟兩人,嚴峫啪地合上酒水單, 往前一探身, 目光銳利地盯著步重華:“你倆什麼關係?”
“……”步重華鎮定道:“上下屬同事關係啊, 不跟你介紹過了嗎?”
“同事。”嚴峫鼻腔裡發出一聲嗤笑:“剛才我去你們局裡時候那個副隊長說你周日休假在家沒上班, 這個點應該是剛吃過午飯沒多久, 而你倆身上卻散發出非常相似油煙味,為什麼?”
步重華說:“你那是什麼鼻子,我身上不可能有……”
“如果隻是你去下屬家做客話,沒問題;但他身上那件T恤是你慣穿牌子,號碼略大,肩線下塌,褲子過長,挽了一道,說明這兩件都是你。什麼樣下屬會在家下廚招待領導,同時身上還穿著領導衣服?”
“你對我處理閒置衣物方式有什麼……”
“我沒意見,就算你閒著沒事送二手,下屬又不嫌棄願意接受,那也OK;但剛才上車開鎖時我清清楚楚看見他口袋裡不僅有你車鑰匙,還有你家門鑰匙,為什麼一個普通下屬會有你這個強迫症工作狂自控兼自閉重度患者家門鑰匙?”
步重華:“……”
“來,看著我眼睛告訴我,”嚴峫向後靠在椅背上,眼底閃動著勝利光芒:“你倆是上下屬,還是上下家屬?”
“………………”步重華久久盯著他哥,半晌問:“你到底是來津海乾嘛?”
嚴峫挑起眉角,還沒來得及乘勝追擊,吳雩端著甜點盤回來了——盤子裡整整齊齊壘著六個奶黃水晶包。
“嚴隊,您吃。”吳雩拘謹地把盤子向前推了推。
“謝謝親,我不吃親。”嚴峫有禮貌地說,“但我一向對喜歡吃奶黃包人充滿了好感,你吃吧。”
步重華看著自己表兄,仿佛大白天看見了一頭史前怪獸。
“你知道最近出一條新規定,三督晉二督那個考試必須要上培訓班對吧。”嚴峫轉向步重華,收起了剛才話頭,說:“我去北京上他們新開培訓班,路上正好聽說建寧起獲一批地下錢莊交易記錄,其中又牽扯到你們局在查案子,就順帶過來看看。那個廖副支隊是不是已經把相關材料發給你了?”
其實互通線索這種事,斷然不到需要支隊長親自出麵地步,嚴峫也不是沒事就去親戚家串門聯絡感情人。
步重華遲疑了下,點點頭說:“確實,五零二殺人案牽扯到一個犯罪嫌疑人可能向境外走私宗教文物事,我們正在追查。”
嚴峫點點頭,似乎在思索什麼,沒說話也沒吃東西。
“那個境外賣家叫寶三是吧?”過了會他突然又問。
“對,叫寶三。”步重華有一絲狐疑:“怎麼了,你們有這個人線索?”
“……”
嚴峫一手撐著額角,沒有碰侍應生端上來熱茶,就著玻璃杯喝了口冷水,麵上表情似乎有些猶豫。
步重華也沒急著追問他,滿桌隻聽見吳雩吃奶黃水晶包時極其細微咀嚼聲,半晌才聽嚴峫終於緩緩道:“是,種種跡象表明這個寶三是化名……他真實身份曾經是一名警察。”
步重華有點意外,連吳雩都從奶黃包裡抬起了眼睛。
“是我們建寧市局前禁毒副支隊長,秦川。”
秦川。
步重華在通緝令上見過這個名字,甚至對內網上發布通緝頭像都很有印象——金邊眼鏡,俊朗斯文,氣質精乾沉著,完全不像作奸犯科之徒,跟黑警、毒梟、連環謀殺、叛逃離境等等罪名更是扯不上一絲聯係。
但這個人叛逃卻非常轟動,以至於公安係統內部至今都存在很大爭議。
“他是我過命兄弟,”嚴峫頓了頓,說:“也是我親手簽署了對他通緝申請。”
嚴峫明顯不欲多言,端起玻璃杯又喝了口水。步重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周遭一時沒人出聲,隻聽見不遠處餐廳鋼琴悠揚地流淌。
“那你覺得他為什麼要跟陳元量做生意呢?”片刻後步重華問。
“他藏在境外做手工藝品生意,陳元量可能是他供貨商之一。”嚴峫放下玻璃杯,沉聲道:“一年前秦川從建寧離開,取道廣西、雲滇,從中緬邊界越境,隨後可能是為了躲避毒販內部對他報複仇殺,輾轉去了泰國和老撾,一直在金三角活動。我們最後線報顯示有人看見他出現在撣邦,表麵經營手工藝品生意,實際還在做掮客,擁有一張非常大情報網。正因為這張網存在,他才能屢屢逃過抓捕,甚至還過得挺自在。”
“直到上個月底,緬甸邊防傳來消息,撣邦一座非法集市被武裝分子持機關槍掃射,現場拋下了二十來具屍體,在其中一家被打成馬蜂窩佛教手工藝品店裡,發現了秦川血跡和指紋。”
“他死了?”步重華問。
“我不相信他會輕易被殺,除非眼睜睜盯著他在我跟前斷氣。”嚴峫話鋒一轉,“但他確實從此就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