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雩想了想,看周圍沒人,走到她身後:“宋卉?”
“……”
“宋卉!”
還是沒反應。
吳雩俯在她耳邊輕輕道:“你上熱搜了……”
那瞬間宋卉就像被蜜蜂蟄了似的跳起來,披頭散發一臉驚恐,咣當差點帶倒了椅子:“什麼熱搜?為什麼上熱搜?爸你聽我解釋!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去跟紀檢委……小小小小吳哥?熱搜呢,熱搜呢?!”
吳雩一手扶著椅背一手捂著眉角,肩膀微微抖動。
宋卉終於清醒過來,哭喪著臉一屁股坐下:“小吳哥你嚇我乾嘛,你哪怕說步支隊叫我去搬高腐屍蠟也比說我上熱搜了好啊!哎你這麼快就出院了嗎?”
“我跟你保證你走後門進支隊這點事鬨不上熱搜。”吳雩放下手,眼底帶著未儘的笑意,問:“廖哥跟蔡麟他們上哪兒去了?”
“出去翻垃圾桶啦。”宋卉長長打了個哈欠:“陳元量的被害地點一直確認不了,步隊就說要先從拋屍地下手,技術隊給裹屍麻袋做了殘留物理化分析,說是有什麼什麼磷酸氫銨、硝銨、氯化銨……”
“氮肥生產原料。”吳雩打斷她道,“被害地點跟化肥廠有關?”
“對,與被害人手機最後一次跟基站交換信號的地點也一致,那兒有個化肥廠。所以廖哥編了幾個探組輪班出去找拋屍的線索,主要就是翻垃圾箱和垃圾回收車。”宋卉眨巴眨巴眼睛,問:“小吳哥你真的沒事了嗎?你不用在醫院多住倆月?”
吳雩向周圍瞅瞅,俯身靠近她,一手擋著輕聲問:“你哥怎麼跟大家解釋我那事的?”
這還是宋卉第一次看到吳雩收拾得那麼乾淨利落,也是第一次和他靠得那麼近,隻見那鴉翅般的睫毛蓋著明珠似的眼瞳,臉頰不由微微發燒,扭著手指頭囁嚅道:“也……也沒多解釋什麼,小吳哥看開點就好,都已經過去了……”
吳雩說:“沒事,你說,我撐得住。”
“你,你不會再乾傻事了吧?”宋卉不放心地瞅瞅他,又不好意思多看,紅著臉低下頭:“步支隊說你辭職是因為買彩票中了五百萬,覺得下半輩子夠花了就不來上班了。”
“……”吳雩問:“那我現在為什麼又來了呢?”
“因為你興奮過度把彩票給丟了,失落之下一時想不開,跑去建築工地跳樓,但因為身手太好導致八樓掉下來都沒死,大徹大悟之下決定重頭再來,擁抱生活,回到南城分局重新……小吳哥你怎麼了?!”
吳雩一手死死摁著自己不住抽搐的額角,半晌才長長吸了口氣,說:“沒事,就覺得擁抱生活不錯,今晚讓你們步支隊也感受一下擁抱生活。”
“陳元量手機最後一次跟基站交換信號,是在城郊北邊化肥廠與金河路交叉口往東二百米,時間是當天晚上一點零三分,然後就機卡分離了。根據法醫屍檢報告分析,陳元量的死亡時間在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半之間,再結合裹屍袋上的微量化學元素分析,各項證據都顯示凶案現場就發生在城郊化肥廠附近,那裡的荒地也適合凶手作案的條件。”王九齡敲敲桌上的理化檢驗分析結果,凝重道:“但關鍵是,上百人次的警力在附近搜索了七天七夜,連垃圾桶都翻遍了,也沒找到任何痕跡,來證明那裡曾經發生過凶殺或拋屍。”
桌上放著幾個巨大的物證紙箱,電線、被害者衣物、裹屍袋被一片一片編號放在透明袋裡,大摞大摞的技術分析報告攤了滿桌子。
視偵、理化、痕檢、法醫各自都有一堆事要忙,現在卻隻能圍坐在長桌兩側打哈欠,眼巴巴瞅著站在桌邊凝神看報告的步重華。
“老步?”王九齡從老花鏡上方縫隙裡瞅過來,問:“你有什麼意見?”
良久後步重華終於放下材料,皺眉道:“我隻有一個疑問,為什麼要去翻垃圾桶?”
王九齡雙手一攤:“不然呢?翻那城郊千頃荒地嗎?”
“固體垃圾要經過垃圾轉運車、二級轉運站、分揀、收縮、再運送,最終才到達津海市北道村填埋場,凶手難道不怕在任一環節中被人發現屍體嗎?”
“很明顯他不怕啊。”
“不像。”步重華沉吟道,“凶手代號‘三七’,真名姓向,是道上有名的掮客兼殺手,案底應該是非常豐富的。根據刁建發交代,他在對陳元量動手前很可能是殺死年小萍、高良慶兩人的凶手,即便年小萍暴雨被害和高良慶屍體被船槳打碎這兩個案子有一定巧合成分,也不能忽視凶手本人強大的反偵察能力,以及對現場清理的極度縝密。這樣的人不會放任屍體在轉移過程中隨時可能被人發現,倒不是因為怕不怕,而是……這種可能性本身代表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我覺得以凶手的控製欲,是不太能接受的。”
“有道理哎。”王九齡撐著下巴思索:“那如果凶手自己把屍體送進了填埋場呢?北郊金河路離北道村垃圾填埋場車程近一個小時,也不是不可能……等等,誰他媽三更半夜大張旗鼓地開汽車去填埋場啊?”
王九齡自己把自己給駁倒了,索性問:“你覺得呢,步同誌?”
步重華呼了口氣,揉著額角,半晌緩緩道:“我覺得你要考慮一個七十歲老人的行動能力。如果凶手約他出去見麵,陳元量是不會大半夜往金河路那種荒郊野嶺跑的,他應該能想到‘三七’是個殺人犯,而且他對自己有滅口動機。”
王九齡在辦案時有個很大的優點就是肯聽人勸,想了想說:“我尋思著也是,如果陳元量一個老頭大半夜打車去了荒郊野嶺,司機應該是能記得的,不至於完全沒有印象呀……那難道被害地點不是北郊金河路,手機信號和裹屍袋都是故意迷惑警方的手段?”
——如果真是這樣,那真正的凶案地點又在哪呢?
“先散了吧,坐在這裡也討論不出什麼結果。”步重華撐著額角一揮手,眾人如蒙大赦,紛紛起身,“物證留在這,我自己再看看,下午叫廖剛他們把痕檢從金河路帶回來吧,暫時彆去翻垃圾桶了。”
技偵們唉聲歎氣地稀稀拉拉往外走,王九齡唏噓拍拍步重華的肩,又叮囑幾句,然後把文件包往自己咯吱窩底下一夾,離開了會議室。
屋裡隻剩下步重華一人麵對著滿桌物證袋,他劍眉微微擰著,目光沉靜凝定,腦子裡不知道在飛速思索什麼,突然手機叮咚響了一聲。
吳雩:【領導在哪兒呢?】
“……”步重華嘴角不自覺浮起一絲肉眼幾乎難見的角度,言簡意賅回複了一條:【開案情會。】
他放下手機,想了想又沒忍住,再次拿起來一字字輸入:【你來嗎?】
然而還沒點擊發送,突然身後虛掩的會議室門被咚咚叩了兩下,隨即響起吳雩幽幽的聲音:“領導,你竟然開會玩手機,晚上給我吃魚我就不舉報你。”
步重華一回頭,隻見吳雩一肩靠著門框,歪頭微微挑眉,眼底閃爍著戲謔的神采。
步重華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你來找領導乾什麼?”
“來教領導擁抱生活,”吳雩揶揄道。然後他起身走到會議桌邊,望著滿眼琳琅的物證袋,隨意揚了揚下巴:“你們這是在……”
話沒出口,突然他被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從後裹住了,身體向前被頂在桌沿上,好聞的雨林氣息頓時從上而下籠罩全身。
“不用教,學會了。”步重華問,“然後呢?”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