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時針正漸漸指向十點,窗外夜色如漆如墨, 但整個南城分局仍然燈火通明。一條條線索從搜救前線彙聚上來, 一道道命令從專案組向四麵八方散發, 無數人不眠不休,雜亂腳步響徹整棟大樓……但無濟於事。 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
案發當時天氣和路麵狀況成了綁匪最好掩護,失蹤者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
“老子回建寧這他媽才幾天,我活生生表弟能在出現場路上被綁架了?!——姓宋!當年是誰在我曾家大門前指天畫地,對著我曾家祖宗牌位發誓不讓步重華考警校!!……”
嚴峫怒吼隔著會客室厚厚木門震動走廊, 外麵沒人敢出聲,甚至沒人敢稍作停留,所有人經過時都貼著牆根一溜煙過去, 老遠才敢稍微議論幾句:“那是誰啊?”“我們步隊他親表哥!”“嗨真是,現在拍桌板罵人也沒用啊。”“可家屬除了拍桌板罵人還能怎麼辦呢……”
……
“嚴支隊,我理解你心情,但請你相信我也是一樣憂心如焚。”會客室裡宋平臉黑得可怕,但還是勉強保持著冷靜:“你要知道, 現在一味發泄情緒是沒用, 外麵所有人都在為找回他倆線索而奔波努力……”
“滾你妹沒用!我來這裡目就是把你看死在這屋裡!”嚴峫劈頭蓋臉大罵:“待會綁匪一打電話來我立刻拿槍頂著你, 不管什麼要求都必須給老子無條件答應!隻要我在這裡盯著,誰也彆想把我表弟打造成烈士, 誰也彆想從這事兒裡摘出去!!”
嚴峫重點抓得一針見血, 但他抓根本就是另一個重點。宋平足足喘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下躥升血壓, 把目標轉向了長桌另一側:“江教授, 你也說句話,現在我們最關鍵最緊要任務明明是——”
江停倒了杯茶,一下下拍著嚴峫背:“你先喝口水,喘口氣……”
宋平血壓當場就衝破了一百八。
嚴峫就著江停手把茶一飲而儘,扭頭紅著眼睛瞪著宋平:“不用跟我套官話,從現在開始我就守在南城分局,你上哪我上哪。不管綁匪目是什麼,是要錢還是要人,哪怕要你頭上這頂烏紗帽!——”
哐當!
會客室門應聲而開,狠撞上牆,隻見王九齡滿臉青筋鼓脹,急促地喘著氣:“彙、彙、彙報宋局,基站交換信號顯示步重華手機開機了!!”
嚴峫怒吼戛然而止,跟宋平異口同聲:“在哪?!”
“……”王九齡張了張口,顫聲道:“港口區。”
港口區,死者丁盛微博上線、暴雨夜警方傾囊出動、步重華吳雩撞車後離奇失蹤港口區。
冥冥中似乎有一雙看不見鬼手布好了陷阱,正緩緩向警方敞開鬼氣森森大門。
嚴峫毫不猶豫拔腳往外奔,這時隻聽身後:“給我站住!”
宋平緊緊抓著椅背喘了口氣,麵色陰沉鐵青,大步向外走去:“立刻調港口區公安分局、巡警大隊和最近搜救小組趕往信號出現地點,告訴老許我這就親自過去。姓嚴!”
嚴峫一回頭,宋平呼地與他擦肩而過,冷冷道:“我不管你開是幾千萬豪車,從現在開始你跟我一起坐警車行動。否則要是今天翻一輛g63明天翻一輛g65,我怕你倆外公半夜拿繩子站我床頭!”
·
“……吳雩,吳雩?”
“……”
“吳雩,醒醒!”恍惚中有人喊他,聲音漸漸清晰起來:“太陽都這麼高了!快起床!”
吳雩睜開眼睛,隨即被落地窗外耀眼晨曦刺得抬起手臂,半晌才揉著眼睛慢吞吞爬起來,看了眼床頭櫃上鬨鐘:“這麼早你就……哈——哈欠——”
他沒精打采地站起身,光腳踩在地毯上,隻聽臥室門外傳來步重華匆忙腳步聲:“早飯在桌上你自己吃,車已經加滿油了,鑰匙在鞋櫃碟子裡。家裡放錢那張卡你收著了對吧?過兩天賬單來時候記得交,每周保潔上門現金放在書房抽屜裡,我那一陽台綠植你彆忘澆了啊。”
“……步重華?”吳雩站在床邊愣住了:“你要上哪去?”
“晚上吃完零嘴一定要刷牙,洗完澡頭沒吹乾彆到處亂跑,老了得風濕你就知道厲害了。”廚房微波爐傳來叮一聲,大概安靜兩秒,隨即隻聽步重華揚聲:“哎!你湯熱好了!快出來喝吧!”
落地窗外燦爛陽光不知何時失去了溫度,變得灰白陰慘,鳥叫也消失在了吹哨般尖利風中。寒風透過窗縫席卷室內,將積灰呼嘯揚起,紛紛揚揚落在昏暗中安靜家具上。
“……你要上哪去?”吳雩機械地向前走了一步:“步重華?”
外間仍然傳來步重華正常聲音,像是對一切變化都毫無覺察:“快來喝!你湯好了!”
吳雩恍恍惚惚地,一步步向前走出敞開主臥門,下一刻腳步突然僵住。隻見瓷磚地麵上滿是浸透血跡淩亂腳印,他順著那腳印往前看,地上、牆上、落地窗上滿是觸目驚心血,步重華背對著他站在開放式廚房中,聞聲回過頭,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液體。
“你怎麼了?”他莫名其妙地問。
吳雩張了張口,被無形東西堵住了咽喉,發不出聲音。
“來啊,”步重華微笑起來,終於轉過身,露出了被捅了無數刀身體,脖頸、手臂、胸腔和腹腔還汩汩冒著鮮血,然後繞過櫥櫃向他走來:“快,快來喝湯。”
不,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特地為你準備湯。”
誰把你變成這樣?
“喝完我就要走了,以後你好好照顧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