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生安排著學生找來擔架, 將病人移動去患者晚上過夜的地方,那裡已經人滿為患,都是病人和照顧病人的大夫。
這是朝廷設置的臨時安置點, 徐長生他們來的時候,讓人給他們騰出來了一點空間, 有些擁擠,加上病人的□□,條件可不怎麼好。
但特殊時期,也顧不上條件是不是簡陋了。
徐長生將學生分成了兩批,“你們也累了一整天了, 一批人先去睡覺,睡到午夜你們再來替換其他人。”
學生們點點頭, 臉上都是疲憊, 他們今天連吃東西都是站著拿手上啃的,最簡單的麵包和水, 是其他學生回徐家村背來給他們的。
疲憊, 但心裡卻十分的踏實。
這就是醫者啊, 他們在做著一份神聖的工作, 徐長生一直告訴他們,他們的工作是神聖的, 是值得驕傲的,現在他們大概有些感觸了。
徐長生讓一批次學生去休息, 他自己也坐了下來, 旁邊的學生還在小聲的嘀咕, “剛才我娘來讓我回家,我都沒有回,可把我娘急壞了,不過我爹看著我可驕傲了。”
“我爹和我娘早回老家了,不過他們要是聽說長安發生了這麼大事,肯定都擔心死我了。”
“我們這些同學的家裡還算好的,我們提前寫了信,多少有點準備,最多就是房子塌了……”
“一進長安我們都先回家看了看,沒事才趕回來的,倒是沒聽說哪個同學家裡出事了。”
徐長生也不由得感歎,這些學生將他推測的結果告訴他們父母,無意間卻是減少了不少災情。
不過聊著聊著,話題就有些歪了。
“你們看那郎中,他怎麼直接用手觸碰病人的傷口?先生說這樣不是容易感染嗎?”
“他的手都沒有用酒精消毒。”
“還有那個郎中,他包紮病人的傷口,都不事先清洗病人傷口的,這不得留好大一個疤,說不定還要發炎,先生是這麼教我們的。”
徐長生也看了一眼,現在郎中緊缺,估計有點基礎的都用上了吧。
在學生們眼中,這些郎中很多地方都和他們學的不一樣,而且他們明顯感覺到,他們學的更高級,更合理。
徐長生說了一句,“好好珍惜你們的學習機會,現在知道學院教給你們的知識有多了不起了吧?”
一群學生小腦袋直點,他們學的醫術絕對是彆人無法企及的,光是學習這麼短時間,他們就和彆人拉開了差距,等他們畢業,還不得跟神醫一樣。
學生們覺得他們和其他郎中格格不入,其他郎中又何嘗不覺得這些學生古怪得很,眼睛時不時看向這些學生手中的工具,納悶得很,他們手上的工具到底是什麼?而且聽說這些學生好像還會什麼傷口縫合術,聽上去十分厲害。
郎中們各自照顧著自己分到的病人,其實各不相乾,但突然,屋子內一個郎中急得汗都流出來了,“怎麼辦?他好像不行了。”
屋子裡麵為之一靜,他們知道郎中說出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
這個屋子裡都是病重需要醫者隨時照顧的病人,所以死亡率是很高的。
那郎中繼續道,“他今天高燒本來退下來了,但剛才我摸了一下,好像又開始發燒了,而且一天無法進食,恐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好像又發燒了?徐長生眉頭皺了一下,古代病人發燒沒有,一直靠醫生用手摸,所以有時候不是特彆確定。
旁邊的郎中也伸手探了一下病人的額頭,皺著眉,好像也無法確定是不是又開始發燒了,“太醫院的醫師在嗎?麻煩過來看看。”
一陣安靜。
“太醫院的醫師剛才被人叫走了,說是其他地方的病人出現病危情況,趕過去了。”
“……”
那到底要不要給病人退燒?退燒要用到冷毛巾,一個不好,反而會讓人病情加重。
這時,突然,一個聲音響起,“讓我的學生給他查查體溫吧。”
目光看了過來,“原來是徐家子,可是連我們都無法確定,你的這些學生的經驗能分得清楚剛發燒的人嗎?”
徐長生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學生,“卓一行,去幫忙測量一下他的體溫。”
卓一行點點頭,他現在也算輕車熟路了。
周圍的郎中就看到一個幼嫩的學生,拿著一個玻璃長條狀的東西,走到了病人旁邊,然後將那東西放在了病人腋下,然後蓋好被子。
眾人麵麵相覷,不是說測量體溫嗎?不用手去摸額頭?他這是在乾什麼?
“徐家子?”有人問道,這可是人命關天,不是鬨著玩的。
徐長生說道,“請稍等。”
不一會兒,卓一行拿出體溫計看了一眼,“院長,開始輕微發燒了,需要降溫,不然會越來越嚴重。”
周圍幾個郎中都愣住了,他們都無法確認的事情,一個年紀輕輕的學生卻說得十分鐵定?這……
徐長生知道,現在也不是說其他的時候,直接道,“看見我學生手上的體溫計了嗎?它能準確測試出人的體溫,比郎中的手更加的準確。”
幾個郎中一臉詫異,然後眼睛都不眨的看向卓一行手上的體溫計,驚訝無比,:“世間還有此物,比郎中的手還要準確,這豈不是我們郎中的神器?”
說一句神器其實也不為過的。
徐長生示意卓一行將體溫計拿給他們看,並讓卓一行給他們講解,“你們要是有不確定是否發燒的病人,也可以來我這借體溫計。”
那個郎中已經將體溫計傳遞了起來。
體溫計製作精致非常,看上去就十分的高端,幾個郎中看得嘖嘖稱奇,然後根據剛才卓一行講的嘗試了起來,看著上麵刻度的自動變化,更是驚奇得不得了。
“這也太準確了吧,比我們用手去感受要精確準確很多啊。”
“是啊,我們每個人都是根據自己的經驗,這就造成了每個人的判斷都可能不同,經常會出現誤差。”
“有這東西,豈不是一出現發燒的症狀,從一開始就能察覺。”
“可不是,這真是我們郎中的神器啊。”
一群郎中已經被一根體溫計折服了,而卓一行眼睛都不眨的盯著他們,因為他發現這幾個郎中眼睛有些放綠光了,這體溫計可是他的。
體溫計的確是個好東西,可以讓新手跨過經驗這一步,更準確的判斷病人的體溫。
徐長生看向最開始那個郎中道,“給他稍微降溫吧。”
那郎中反應過來,就去外麵井裡打了一盆冷水,夜裡的井水是十分涼的,然後用帕子打濕了水,準備冷敷。
卓一行張了張嘴,看向徐長生,先生教過,隻是才開始的發燒,降溫不是用這個方法,這樣病人的燒雖然很快就壓下去了,但就像吃藥過猛一樣,會引起其他問題。
徐長生也張了張嘴,看來醫者的人手的確嚴重不足,這郎中可能經驗還是欠缺,要是有太醫院的醫師在,就絕對不會出現這種小問題,太醫院的那些老醫師還是十分厲害的。
徐長生上去,說道,“這位郎中,我看你今天也夠累的,還是讓我的學生幫你給病人降溫吧。”
那郎中一愣,卓一行已經接手了,從他的藥箱中取出一瓶酒精,然後又取出棉簽,開始在病人的關節,脖子,額頭等地方塗抹酒精。
酒精散熱是一種及其安全高效的降溫方法,還不會將濕氣帶入人體內。
幾個郎中看得一愣一愣的,怎麼看這學生的操作都高端得很,給人一種無微不至的感覺,哪像他們毛手毛腳的,治病還能這麼高雅?
幾個郎中又圍了過去,“學生,你這透明的瓶子真好看,裡麵裝的是什麼?還有你這個用來擦拭的簽子,也挺有意思。”
卓一行嘴角一抽,但彆人是前輩,他也不好不答,“這裡麵裝的是高濃度的醫療用酒,可以用來殺毒清洗傷口,清洗醫療器具等,也可以用來給病人物理降溫,這個擦拭的棉簽,就是普通棉簽而已,特彆乾淨。”
幾個郎中硬是將卓一行圍在了中間,“醫療用酒?怎麼聽上去好奇怪的樣子,快給我們看看,和我們平時喝的酒有什麼不同。。”
卓一行都驚呆了,這幾個死不要臉的,居然直接將他的酒精都給搶走了,不就是一瓶醫療用酒?
其中一個郎中拿起喝了一口,然後整個臉都燒紅了。
卓一行驚得趕緊道,“彆,醫療用酒不是用來喝的。”
徐長生也嚇了一跳,這可是高度酒精,雖然不是什麼毒藥,也沒有加什麼添加劑,但光是它的度數也夠讓人嗆的。
大唐的酒度數是很低的,這麼冒然喝一口這麼高濃度酒精……
徐長生跑了過去,就見那郎中半天憋出一句話,“好辣,夠勁。”
卓一行眼睛都綠了,他的酒精……他就這一瓶。
徐長生也無語得很,虧得這是醫藥用酒,沒有毒,要是他實驗室酒精燈裡麵的酒,這麼喝一口,還不得直接躺地上去。
其他幾個郎中還一臉好奇,“怎麼樣怎麼樣?和我們平時喝的酒有什麼不同?”
“勁頭特彆足。”那郎中一嘴酒氣的道。
其他幾個郎中躍躍欲試,“我們就舔一下。”
最終,徐長生怎麼說,這幾個郎中還是用手指沾了一點往嘴裡放了,“不是說沒毒嗎?我們就試試而已,彆緊張。”
徐長生:“……”
卓一行連哭的心都有了,他的體溫計這幾個郎中還沒有還他勒,現在又用掉了他的一瓶酒精。
徐長生也是一歎,說道,“看看病人怎麼樣了。”
卓一行點點頭,開始給病人把脈,眉頭一皺,“體溫降下來了,但脈相很弱。”
旁邊的郎中道,“他一天無法進食,正常人都受不了,何況是病人,現在體溫降下來了,隻有看他能不能撐過今晚,如果他自己能撐過今晚醒過來,也就沒事了。”
徐長生眉頭一皺,無法進食造成身體機能下降嗎?這樣等也不是辦法啊。
徐長生想了想,道,“卓一行,你去先生那取一瓶鹽水來,董小雨先幫著照顧一下病人。”
醫學院的兩位先生要去照顧病情更嚴重的病人,他們這裡的還算是病情比較穩定的。
而鹽水,一共就幾瓶,救急用的,這也是沒辦法,鹽水並不是放鹽就行,其處理過程十分複雜,製作起來就不是那麼容易了,特彆是一開始的製作,所以徐長生一共也沒有多少。
現在這個病人,長期沒有進食,身體已經跟不上,必須吊鹽水續命。
卓一行跑了出去,過了一會才回來,手裡拿著一個瓶子。
徐長生開始安排給病人吊鹽水。
其他幾個郎中哪見過這仗勢啊,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怎麼看這都是什麼舉世震驚的醫術。
其中一個郎中小聲道,“剛才我聽病人的家屬說,徐家子下午好像用什麼輸血術救活了一個本來要死的人,該不會就是這個吧?”
“我也聽說了,不過,聽說輸的是血啊,不是這個。”
幾個郎中見徐長生他們忙完,又屁顛屁顛的靠了過去,“徐家子,這是?”
徐長生吩咐了一聲卓一行和董小雨,“好生看著點病人。”
然後才回答道,“這是生理鹽水,對長期沒有進食,身體機能無法維持的病人使用,能呆住他們的命,等他們醒了,他們自己能進食補充身體所需,就不用吊鹽水了。”
能保住病人的病?
幾個郎中眼睛都縮了一下,然後眼睛火熱地看向那瓶鹽水,他們是郎中,他們比任何人都知道,一個不能進食的病人,死亡率有多高,但這一瓶東西居然能保住他們的命,等他們醒了自己進食。
這東西簡直就是救命的仙藥啊。
幾個郎中看著那瓶鹽水眼睛都在發光。
徐長生已經十分累了,又坐那靠牆上休息去了。
幾個郎中不好打擾徐長生,又跑去卓一行那,卓一行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藥箱,“你……你們想要乾什麼?”
幾個人郎中眼睛綠汪汪的,“學生,彆怕。”
卓一行:不,我怕,就跟遇到了強盜一樣。
幾個郎中道,“學生,這什麼鹽水你箱子裡麵還有沒有?”
卓一行趕緊搖頭,“沒有沒有,你們剛才也看到了,這生理鹽水還是我跑去先生那拿的。”
幾個郎中眉頭一皺,有些可惜,然後又看向卓一行的藥箱,“學生,要不你把你的箱子打開讓我們看看,我們發現你們好東西挺多啊。”
卓一行心道,好東西多,也是他自己的啊,一個勁搖腦袋。
幾個郎中不開心了,“學生,剛才你們院長說了,如果有需要,可以向你們借工具的。”
卓一行伸手一指,他的體溫計還在對方手上勒,“院長是說,需要測量體溫,可以來借體溫計給你們,我的體溫計都在你們手上了,你們還要借去找其他同學。”
死貧道不死貧僧。
幾個郎中見拗不開這個吝嗇鬼學生的箱子,隻得去照顧病人了,畢竟他們也有很多病人要照看。
隻是這些郎中每隔一會兒就跑過來借學生們的體溫計,理直氣壯,“你們院長說了,有需要就過來借,病人這麼多,我們用體溫計測量也準確方便些。”
還有就是,學生們凡是拿出一件他們沒見過的新工具,他們就能圍過來看半天,他們今晚上算是長見識了,這些學生真的有好多好東西啊,而且看上去特彆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