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柏正的辛苦,這輩子她都不想再回憶。
喻嗔低眸看看手腕上的小黑龍。
她能為柏正做的,其實已經做完了。
再見到闊彆已久的丁梓妍,難免讓喻嗔想起許多不太好的回憶。
淋過半夜的雨、因為柏正偏愛丁梓妍道過歉、被他戲弄吹了大半晚的風;
而她用高考加分的可能,換他去比賽的機會。她長這麼大,第一次不遵守規矩翻出校門,把小巷裡的柏正送去醫院。
希望柏正這輩子也不要再來找她。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和她作對。放學的時候,萬姝茗來接她,拎了許多水果,穿得也頗為正式。
“嗔嗔,上次你說,找到了地震裡救你的恩人。我們之前沒什麼能報答人家的,這幾個月,我和你爸爸一直在攢錢,現在是時候去感謝人家了。”
喻嗔愣了愣:“去感謝他?”
“你這孩子,這是多大的事,肯定得正式道個謝。趁著你放假,咱們登門感謝一下。紅包你收著,到時候你給人家,知不知道?”
喻嗔以為爸媽都忘了這件事,卻沒想到,喻中岩和萬姝茗一直在攢錢。
手上的紅包沉甸甸的,怪不得上個冬天家裡那麼拮據。
喻嗔心裡鬆了口氣,去感謝一下也好,他的感情讓她承受不住,以後就和柏正再也沒有關係了吧?
“柏正家住哪裡我不知道,他在衡越讀書。”
萬姝茗倒也沒有歧視衡越的意思,點點頭:“走吧,你爸爸也在外麵等。”
一家人過去衡越,衡越早就放學了。
倒是喬輝他們還在打球。
喻嗔突然回來,喬輝眼睛都亮了,揮揮手:“喻嗔!”
打完招呼,他才看見喻嗔身後跟著的家長,喬輝不自在地擦了擦汗水。
萬姝茗驚訝地發現,一群不良少年生硬禮貌地喊叔叔阿姨好。
喻中岩說:“你們好。”
喻嗔笑著點頭:“喬輝,你知道柏正去哪裡了嗎?”
“哦正哥啊。”喬輝心想,喻嗔這還是第一次主動找正哥呢,他高興得很,連忙道,“正哥最近去他家公司,放學都沒和我們一起混,學東西去了。”
喬輝怕她不肯去,連忙道:“他在分公司,就在我們學校附近,十多分鐘車程。”他連忙把地址報了一遍。
喻嗔記下地址,給他道謝。
*
柏正才到公司沒多久,外麵有人說:“柏正,有人找。”
他遊戲打慣了,卻第一次專心學著做各種表格。
分公司大多數人都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是柏家太子爺,隻當成上夜班的新人使喚。
這是他選擇的路,柏正忍下煩躁,一一去做。他經常淩晨兩點才能離開公司,那些東西對他而言太過生澀,夢裡他都在一遍遍重溫。
柏正走出公司,一眼就看見了喻嗔。
少女穿著三中校服,看見他彎起唇角:“柏正。”
柏正眼裡情不自禁帶上幾分笑意,然而當他走近,才看見喻嗔父母。
他眼裡的笑意凝住,幾乎一下子,心裡結了冰。
少女並沒有看見他悄悄握緊的拳頭,嗓音軟軟的:“我爸爸媽媽說要親自謝謝你,感謝你一年前把我從廢墟中救出去。”
萬姝茗驚異救女兒的是這樣年輕不羈的一個少年,她感激道:“謝謝你救了嗔嗔,當時我們家鄉地震,我和她爸爸帶著喻嗔哥哥看病去了,但是嗔嗔還在家鄉。你是我們一家人的恩人。”
喻中岩也說道:“謝謝小兄弟的熱心腸。”
柏正拳頭漸漸收緊。
他曾經想過的,等自己變得優秀起來,慢慢把對喻嗔那些不好的過往抹去,然後再告訴她,他並不是救了她的人。
然而時間和命運一樣,向來對他殘忍。
為了少女的笑容和親昵,他當初的戲弄和謊言,現在壓在心頭已經成為一塊磐石。
柏正從未這麼清楚,如果他現在說出真相,這輩子他們再沒可能。
柏正努力扯了扯嘴角:“不用謝。”
喻嗔抬起手,微笑唇上揚。
她是真的高興,柏正很久沒有見她這樣笑過,單純又美好,像是初見那個要為他義無反顧的傻姑娘。
“這是我們家一點心意,我知道你不缺這點錢,可是你能不能收下它?” 她抬起手,把豐厚的紅包遞給他。
柏正低眸,卻再也說不出一個騙她的字,半晌,他說:“錢和東西我不會都要,我也……沒資格拿。抱歉,我很忙。”
他克服著情緒,在瞬身那一瞬,咬肌微微鼓起,快步走回公司。
竟不敢再看她一眼。
走到門後,他才重重背靠牆上,雙手顫抖。
他走那樣快,萬姝茗都有幾分詫異:“我們是不是打擾到人家了?”
喻中岩也歎息一聲:“也是我們沒提前打招呼,嗔嗔,我們先走吧。”
喻嗔收回手,也不太明白,為什麼每次提起感謝柏正這件事,他臉色似乎都不太好。
他們走了老遠。
車裡的老方回頭看看身後的少年:“牧原,你怎麼了?還下不下車拿東西了?”
牧原感受著劇烈的心跳。
一年前,古水鄉漣水,他不明白柏正犯了什麼錯,牧夢儀竟然會放逐柏正。當時為了讓姑姑心軟,相信柏正有改好的可能,同意讓柏正回來,也為了不暴露自己秘密去漣水。
在救了許許多多人以後,鎮長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問小兄弟叫什麼名字。
他毫不猶豫說:“柏正,我叫柏正。”
所有事情一瞬間聯想起來。
那雙乾淨的,沒有淚光、忍住疼痛的眼睛。
牧原還有什麼不明白,之前聽說衡越一個女生放棄參加競賽,為了讓衡越有比賽資格。
為什麼喻嗔看柏正眼神那麼亮,像是看著信仰。
牧原走下車,柏正竟然一直在騙喻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