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正手指顫了顫,她哭了。
從他認識喻嗔開始,她隻哭過兩回。
第一次她用世界最純淨的眼神看他,比賽場上所有人都說他是個敗類,用言語羞辱他,她在觀眾席哭紅了眼睛。
第二次,就是今天。
終於,在她心裡,他也是個敗類了。
她開始討厭和害怕他。
那滴淚燙得他心尖都疼了,柏正緩緩鬆開了手。
懷裡猛然一空,她毫不猶豫跑出幾步,他心裡也跟著一空。
她跑了幾步,停下腳步。
柏正眼睛微不可查亮了一瞬,死死看著她。
喻嗔回頭,將纏繞在自己手腕上的小黑龍一圈一圈解下來。
不要!柏正眼眶漸漸紅了。
喻嗔將小黑龍放在掌心,她知道柏正不會允許自己還給他,可是當她下定決心去做一件事,就總會有辦法。
——還你。
喻嗔蹲下,把小黑龍放在地上,這才轉身離開。
她沒有去看柏正什麼表情,也不敢去看。
畢竟是真誠對待過的人,到底羞惱、厭惡、憤怒種種情緒在她心裡各占幾分,喻嗔也分不清楚。
她推開家門,把門合上在身後,委屈難過的心情依舊沒有消散。
這個時間點恰好是喻燃看電視的時間。
少年端端正正坐在電視機前,手放在膝蓋上,看著科技欄目,臉上卻是一片漠然。
身後傳來關門聲,也沒讓他回頭。
許久,喻燃腦海經過計算。
按理說,煩人精妹妹雖然沒有完美的時間表,但是以她簡單的思維模式,她關了門,看見他在看電視的話,就會忍不住過來和他說說話,他多說兩個字,她大眼睛能彎成月牙兒。
喻燃側眼看了眼旁邊的沙發。
沒人。
他皺了皺眉,半晌站起來,回頭。
門邊的小姑娘眼圈紅通通,眼眸垂著,很是難過。
像是出門被騙了五百萬。
儘管他們家沒有五百萬給她敗。
好麻煩啊,喻燃心想。
他腳步一轉回了房間,從老舊的書架上拿出一本《WE ARE THE NERDS》,翻到二十三頁,把裡麵幾張紙幣拿出來。
沒有五百萬,現在五百塊將就一下吧。
喻嗔看著喻燃走到麵前。
往她懷裡丟了幾張人民幣。
喻燃拿著五百塊,抬頭看看哥哥。喻燃已經回到了沙發前,繼續看電視。
她破涕為笑。
哥哥怎麼總有莫名其妙的私房錢啊,好像還全部給她了。
她坐到沙發旁,喻燃連一個眼風都沒給她。
喻嗔說:“他特彆壞,但是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喻燃習慣了煩人精嘴甜,也不問到底誰特彆壞,讓自家姑娘像是丟了五百萬一樣魂不附體還難過。
喻燃也不擔心,他從六歲開始就知道一個道理。
喻嗔脾氣確實好得不行,但這也有個弊病,煩人精戳心而不自知,能調動她一分情緒的人,估計已經難受到了一百分。
那人死定了。
*
柏正等了許久,終於蹲下把小黑龍撿了起來。
它鋒利的爪子沾上了灰,看上去哀傷又委屈。
他緊緊把它握緊掌心,起身離開。
柏正再明白不過,她不會喜歡他,這輩子再也不會。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對不對?柏正前半輩子,那樣子都活過來了。沒有喻嗔,不是活得更加肆意開懷嗎?
他想乾脆約喬輝他們去通宵玩遊戲。
因為喻嗔,他已經多久沒有放肆玩過了?他還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衡越一霸嗎。
沒了喻嗔,以後還有什麼王嗔張嗔,有什麼大不了的。
然而他漫無目的走啊走,走到了公園,卻依舊沒有把那個約人出來浪的電話打出去。
一個米白色裙子的小女孩趁保姆沒注意,冰淇淋也顧不得買,從公園那頭蹬蹬蹬跑過來。
她童音很大聲:“哥哥!柏正哥哥!”
柏正抬眼,看見小傻子柏青禾,她腳上沾了泥巴,一張小臉花貓一樣,一看就知道保姆帶得並不上心,隻不過傻子不知道告狀。
柏正猜也能猜到,估計回去之前,保姆會把她拾掇乾淨,用點吃的哄哄。
“滾。”他說。
柏青禾臉上燦爛的笑,因為他不耐煩的語氣變得怯生生,半晌才小步挪過來,柏青禾不怕嚇,她緩過來以後依舊笑眯眯,做了一個羞羞臉。
“哥哥,你哭了。”
“放屁。”柏正惡狠狠說,“不僅傻了,還瞎嗎?”
柏青禾歪頭,十分不解。
為什麼人沒哭,卻有比哭還難過的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