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正這個樣子, 喻嗔倒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柏正拿起喻嗔放在一旁的小鏟子,就著淺坑鏟土。
他力氣和喻嗔天壤之彆,速度也很快。
喻嗔要去拿自己鏟子:“不用你幫我。”
她無奈又心煩:“柏正, 你離我遠一點吧。”離她遠點,她就謝天謝地了。
柏正沒有抬眼,喻嗔看不見他什麼神情,然而他聲音很低:“我不會對你做什麼,郊區土質很硬,你自己種手會磨破, 我幫你種完樹就走。”
喻嗔還要說話。
柏正道:“如果你不想所有人都看過來的話, 喻嗔, 安靜點。”
即便郊區很大, 周圍的人分散很開, 每個人自顧不暇, 可是難免會有人注意到。
喻嗔咬唇,蹲在小樹苗邊, 降低存在感。
柏正低眸, 他其實隻是想安安靜靜和她待一會兒。
喻嗔看看柏正, 覺得自己每次都被他這樣威脅, 實在讓人惱怒。
“你想種就自己種吧。”
她起身,自己的小鏟子也不要了, 往六班的方向走。
她不種自己的,去做喻燃那份還不行麼!
在喻嗔離開那一刻, 柏正的手頓住。
柏正看著她去的方向, 骨節修長的手指, 慢慢握成了拳。
喻燃一個人坐在岩石上。
周圍忙碌得像一群小蜜蜂,隻有喻燃是一股清流。
他長腿支在地上, 眼裡映著光禿禿一望無際的郊區,看不出在想什麼。
周圍拿樹苗的同學路過都會多看他一眼。
喻嗔忍不住小聲道:“哥哥,你要自己試試植樹嗎?”
喻燃毫無反應,連一個眼風也不給她。
喻嗔明白了,他並不打算嘗試。
和一個孤獨症講“勞動最光榮”、“融入團體”有多重要,完全沒有意義。喻嗔也不管他,徑自去和牧原溝通。
喻嗔離開,喻燃也不喊住她。
儘管在喻燃看來,這群蠢貨做的事情毫無意義。
因為學校挑選的地點不正確。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一顆樹要長大需要幾年乃至十年的時間,而這片郊區緊鄰城市,如果推測不錯,要不了三年,就會被開發成彆墅區或者度假山莊。
這些可憐的樹苗還沒長大,就會被人連根拔除,換成鋼筋水泥,根本起不到吸收二氧化碳和二氧化硫的作用。
喻燃遠遠看了喻嗔一眼。
家裡小蠢貨眼中的世界從小到大都是彩色的,不像他,看見的都是灰色。
天氣正好,難得早春出了太陽,陽光曬在人身上暖暖的。
喻嗔走到牧原麵前,少年額上一層薄汗。
“牧原,謝謝你之前幫喻燃說話,他應該種的樹,我可以完成。”
牧原抬起眸,見是喻嗔,笑了笑:“沒關係,你自己的種完了?”
這麼快?
提起這個話題,喻嗔就總覺得身後有道視線在看自己。
她堅持住不回頭。
牧原心思敏銳,見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就明白喻嗔多半不好說。
他跳過這個問題,看看站在自己班級區域手足無措的姑娘,笑著道:“如果你想幫忙,幫我扶著樹苗可以嗎?”
喻嗔連忙點點頭。
牧原正在填土,喻嗔知道牧原是為了讓自己不尷尬。
比起柏正總是威逼利誘自己,牧原真的算得上紳士又體貼。
她忍不住歪頭多看了他兩眼。
說起來,牧原長相俊朗,儘管性格溫和,卻一點也不女氣。尤其是言談舉止,十分有教養,怪不得三中暗地裡叫他校草。她恩人一直和曾經想象中一樣,是個很好的人。
自從喻嗔過來以後,牧原心跳止不住加快,他心中微微苦笑,偏偏喻嗔心思簡單又不曖昧,看人和說話都大大方方的。
他忍不住抬頭看他,少女下意識露了一個微笑。
春天的陽光下,十分漂亮。
牧原耳根發熱,他歎息一聲,覺察到了什麼,抬眸看了眼喻嗔班級的方向。
那少年黑瞳微微垂下,與他對上。
空氣仿佛安靜了一瞬。
柏正率先收回目光,他承認自己此刻有幾分狼狽。
但他卻清楚地知道,自己誰都沒法責怪。
不過就是一個笑容而已。柏正告訴自己,不要看,不看就好了。
然而心中難受翻湧,直到喬輝走過來:“正哥彆彆彆,樹苗都斷了!”
柏正抬眸,才發現掌中樹苗斷成兩截。
柏正抿緊了唇,鬆開手。
喬輝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啊正哥,喻嗔呢?這是她的樹苗嗎,你弄斷了怎麼辦,她會不會生氣啊?”
“她不會在意的。”柏正冷冷道。
他倒寧願她發火,回來再打他一巴掌,可是柏正清楚地知道,她不會回來,她去牧原身邊了。
喬輝神經再大條,也發現柏正說話語氣不對勁。
喬輝咳了咳,把小樹苗拿起來,準備去毀屍滅跡。
“彆碰。”柏正下意識說。
喬輝看他一副煞神樣,舉起手:“行行行,我不碰成了吧。”
一根破樹苗,用得著那麼寶貝嗎?
柏正揉揉眉心,努力平複情緒。
他知道,這還是個開始,要是現在就受不了,他和喻嗔遲早得完。
“你拿去換棵新的吧。”
喬輝不確定道:“那我真拿走了啊?”
柏正說:“趕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