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風雨招搖的時候,隻有柏正伸出臂膀,試圖為她遮住風雨。
*
三月份,柏正和喬輝他們都要出發去參加選拔了。
因為是省裡統一製定積分賽,他們得穿上特定的衣服集合,然後去省城酒店住一個星期,直到比賽結束,才能確定是否有被推選入國家隊的資格。
等名額定下來,有幸入選的運動員,會在五月份進行國家隊的選拔。
出發前一天晚上,柏正幾人換上統一的衣服。
喬輝左看右看,興奮道:“這衣服真酷。”
龐書榮說:“國家隊那個衣服才叫酷,走在街上,百分百的回頭率。”
少年們意氣風發,每個人都有種麵臨挑戰的緊張感。
因為這次積分賽,就相當於他們體校的高考了。
柏正換好衣服,去陽台上給喻嗔打電話。
餘巧接通,把電話給喻嗔。
那頭傳來少女軟糯糯的嗓音:“柏正?”
“嗯,怎麼在喘氣?”
喻嗔沒想到這個他都能聽出來。
“剛剛才下晚自習,我去爬了幾趟樓梯。三中的學習氛圍太緊張了,我鍛煉身體,順便緩解一下壓力。”
她偏頭夾住電話,一麵坐在天台上揉自己小腿。
柏正有點兒心疼,三中是什麼鬼地方!他路都舍不得讓喻嗔多走,那鬼地方竟然讓她選擇爬樓梯緩解壓力。
如果不是知道高考必須得參加,柏正都想說咱們不考了。
他穩住心神,笑著給她說:“我明天就要去參加積分賽了。”
喻嗔不知道竟然這麼快。
“你手臂好了嗎?會不會影響你發揮。”她緊張道,生怕因為自己,導致他比賽不順利。
“早就沒事了,一隻手都能把你抱起來。”
喻嗔笑起來。
笑聲清脆,傳到聽筒裡,讓他眼神無比柔和。
“我要走一段時間,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把徐學民給你留下了,有事你可以找他,到時候我把他的電話號碼發到餘巧手機上。”
喻嗔點點頭:“好。”
她不需要這份無微不至的照顧,但是她不會拒絕柏正的心意。
“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下午。”
喻嗔還想說什麼,然而餘巧在催她。
“宿舍阿姨請點人數了,喻嗔,我們得回去。”
喻嗔隻好匆匆掛了電話。
“柏正加油。”
她回到寢室,怎麼想都覺得剛剛那個告彆太匆忙。
明天就是周六,他們下午出發,她中午放學以後如果跑快一點,說不定可以去衡越送送他。
柏正辛苦了一年,不能沒有人鼓勵他,為他送彆。
徐學民雖然周到,可是不會照顧柏正的情感。他和柏家沒了關係,柏家也不會有人去送他。
如果她不去,他就又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
衡越門口,中巴車已經準備好。
喬輝的爸爸親自開車來了,他滿意地摸摸兒子手臂:“這一身腱子肉練得不錯,臭小子,給你老子爭點氣,不要一去就被淘汰了。”
“知道,爸,你彆亂摸。”喬輝揮開他爸的手,“我不小了,讓人看見丟死人了。”
龐書榮家來的他爺爺,他父母忙,但是爺爺十分和藹,來為他送彆。
大光的母親也來了。他母親半頭銀絲,眼角爬上了細紋。
她給每個少年繡了護腕。
柏正一個人靠在牆邊。
大光的母親走過去,給他遞了一個護腕。
“你就是柏正吧,我經常聽大光提起你,謝謝你這兩年對他的照顧。大光很崇敬你,他懂事了好多,我沒有什麼能感謝你的,這個護腕希望你不要嫌棄。”
柏正接過來:“謝謝。”
他翻來覆去看了護腕好一會兒。
周圍熱熱鬨鬨,每個人再不濟,也有一兩個親人。他們被放棄過,如今和家庭關係漸漸和緩。
柏正一個人,神色冷冷淡淡。
這種場合,其實他想抽一支煙,然而自從決定做運動員,他再也沒有抽過。
告彆還剩下十分鐘。
柏正剛想提前上車算了。
沒想到遠處遙遙跑過來一個少女。
少女努力朝這邊跑,生怕晚了些。春意料峭,枝頭抽了嫩芽,一個春天的顏色,驟然在他眼前綻放開。
柏正腳步頓住,他心跳飛快。
柏正張開手臂,少女撲進他懷裡。柏正抱了暖暖一懷抱的香氣。
“柏正,我來為你加油。”她上氣不接下氣。
他眼裡的光層層疊疊鋪開,讓他喉嚨都快哽住。她喜歡一個人時,原來會這樣好。
好得他連話都不會說了。
“怎麼來了?電話裡不是說過了嗎?”
“我也不放心你。”她暖暖的氣息弗在他耳畔,微笑唇彎起,“所有小朋友都有人送彆,我們家柏正也要有。”
他抿了抿唇,把她抱得更緊一分。
那些疼痛、孤單,通通沒有了。
他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就是去了災區漣水。他救了許多人,儘管裡麵沒有喻嗔,最後卻換來了一個喻嗔。
死亡和幸福,一線之隔,他用命來堵,終於賭贏了。
最後兩分鐘。
喻嗔知道他得走了,這一年柏正穿著統一的運動服,少年身姿挺拔,他脖子上的文身,早就沒有了。
他一直在變好。
家長早就走了,隊友們也陸陸續續上了車。
柏正與她站在紫藤下。
喻嗔先放手。
她明白,柏正需要離開了。她不放開,柏正肯定不會走。
少年才要轉身,喻嗔突然說:“柏正,你低頭。”
他下意識低頭,一個香香軟軟的吻,落在他臉頰。
他以前說,十拿九穩,差她一吻。
沒想到她記在心上。
“你要順利,也要平安。”
柏正黑眸看著她,點了點頭。
他還想摸摸她臉頰,外麵大喊:“正哥,車子要走了。”
柏正隻能上車。
一群少年壞笑著看他。
喬輝說:“正哥,你真不應該參加網球,而應該選擇田徑。”
柏正抬眸。
少年們笑起來。
“如果把喻嗔放在終點,你跑步速度一定是世界冠軍。”
柏正便也笑了。
他們說得沒錯,他不會讓她等,也不會讓彆人捷足先登,會玩命似的去她身邊。
可他們說的也不完全對。
喻嗔在他心上的終點處。
因此不管他做什麼,都能成為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