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2 / 2)

深淵女神 藤蘿為枝 9981 字 8個月前

喻嗔一直見不到柏正,她找過他一次,但是那天柏正不在家。

她心中的不安濃鬱,忍不住揣測柏正到底傷得有多重。

他想來不怕苦痛,什麼都一個人扛,越這樣想,喻嗔越擔心。

直到周三的早上,晨光熹微。

天還沒亮,餘巧輕輕推了推她,在她耳邊道:“嗔嗔,柏少找你。”

喻嗔醒過來。

“他在銀杏林等你。”

喻嗔穿好衣服,這時候還早,整棟宿舍樓安安靜靜。

清晨一層薄霧籠罩學校,喻嗔本以為自己很難出宿舍樓,沒想到一下去,宿舍阿姨默默給她開了門。

她穿過泡桐樹小道。

再往後就是一片銀杏林。

喻嗔一眼就看見了他。

柏正手插兜裡,安安靜靜看著她。他眼裡的光很溫柔,讓她心一下安定下來。

喻嗔連忙跑過去,打量他:“哪裡受傷了,還疼不疼?”

他什麼也沒說,隻是突然附身,把嬌小的少女抱在了懷裡。

四月的春天,銀杏葉翠綠。

少年嗓音好聽得像是大提琴。

“嗔嗔,我沒再騙你。”

嗯,你不是騙子,你是英雄。

“我這段時間,一直很擔心你,柏正,你到哪裡去啦?”

柏正:“受了點輕傷,在養傷。”

喻嗔連忙道:“哪裡受傷了?”

“沒事,已經好了。抱著你,什麼都好了。”

他這樣說著,然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目光有片刻空芒――

他的視線模糊起來,少女身上的香也淡了。

甚至她在說什麼,他都聽不清。

柏正不動聲色,用更緊的力道抱住她。

好在過了一會兒,世界的色彩漸漸鮮明,他也聽見了她的聲音。

“……柏正,還好你回來了。”

他低聲道:“嗯,我永遠陪著你。”

即便看不見,聽不到,從生到死,我都陪著你。

他不記得哪一年,偷跑下樓去搗蛋的時候,看見了牧夢儀桌子上的詩集。奧地利詩人那首詩,在這一年,才漸漸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

“挖去我的眼睛,我仍能看見你,

堵住我的耳朵,我仍能聽見你;

沒有腳,我能夠走到你身旁,

沒有嘴,我還是能祈求你。

折斷我的雙臂,我仍將擁抱你――

用我的心,像用手一樣。

鉗住我的心,我的腦子不會停息;

你放火燒我的腦子,

我仍將托負你,用我的血液。”

小小的他,不懂這首詩的含義,卻莫名被吸引。長大後性格偏執狂傲,他遇見了喻嗔,才明白為什麼會喜歡它。

少女嗓音悶悶的:“月末的選拔,你還能參加嗎?”

“可以。”他平靜地撒著慌。

從他視力漸漸衰弱開始,他就已經失去所有的資格了。然而她不能知道,她會愧疚難過。

“我去參加選拔賽,你也好好高考。這段時間,我就不打擾你了,你想去哪所大學。”

“s大。”她猶豫了一下,最後搖搖頭說,“我不去s大,柏正,你去哪裡,我也去哪裡。”

真是傻話。

他早就被囚禁在了她的身邊,哪裡都去不了。

“就去s大。”他彎起唇,“我也喜歡這所城市。”

“嗔嗔。”

“嗯?”她抬起眼睛。

柏正知道,也許很快,他就看不見這張可愛又愛笑的小臉了,他憐惜地撫上她的臉:“你再對我笑笑好不好?我很久沒有看見過你的笑容了。”

她圓圓的眼睛帶著水光,露出一個乖巧又快樂的笑容。

他便也笑了一下。

“真好看。”我記住了。

喻嗔以前說他好色,現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天邊出現太陽的第一縷光。

天亮了。

學生們陸陸續續從宿舍樓出來,柏正知道,她該離開了。

他沒有提自己生病的事,他會好不是嗎?

那時候他依然會回來守著他。

“去念書吧,等你高考完,我再來看你。”他不希望自己像個廢人的時候,被她看見。

喻嗔走了好幾步,才鼓起勇氣回頭。“柏正。”

柏正抬眼。

“我們家現在欠你兩條命。”少女絞著手指,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耳朵尖悄悄紅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一輩子對你好。”

他忍不住笑了:“好。”

那就說好了。

等他治好,他一定會回來取的。

*

四月末,喻嗔在奮戰高考的時候,柏正在治療自己逐漸衰弱的聽力。

國家運動員選拔賽,最後隻有龐書榮一個人去了。

“會不甘心嗎?”徐學民問。

那麼久的辛苦,付諸流水。

柏正倒是很平靜,他說:“沒什麼不甘心的。”人各有命,除了喻嗔,他失去什麼,也不會覺得不甘心。

“老徐,我真能治好嗎?”

徐學民道:“不確定什麼時候,但您肯定會好的。”

“彆太久,她還在等我。”他說這話時,眼裡帶著無儘的柔情和希望。

徐學民沉默了一會兒:“好。”

但徐學民心裡,第一次有幾分可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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