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臉蛋漲得通紅,眼睛緊緊盯著自己的手,看起來極其緊張生嫩,行禮跪拜動作卻絲毫不錯,皇帝見到他忍不住笑了下“卿且平身。”
夏安然行禮謝過,站了起來,眼睛還是乖乖看著太和殿階梯,見狀皇帝又笑了一聲“怎麼,現在不敢抬頭看我啦!”
轟得一下,夏安然的臉更加紅了……偷,偷看原來被發現了。
他自是不知,當時他無意間一個抬頭皇帝當然是沒注意到的,但是考試全程都是由史官記錄的,畢竟這其中沒準未來就能出幾個能出本傳的臣子,每一個考生的情況史官都會記下幾筆,若是未來真的出了股肱之臣,自可從中擴寫。
比如某某大臣已有成竹在胸,見題一笑。
某某大臣雄才大略,早早完卷之類的。
夏安然答題答題答到一半突然抬頭,然後看到突臨考場的陛下之後為天顏所震撼什麼的,也是個很不錯的寫點啊。
那時候抬著小圓臉瞪大小圓眼,一幅目瞪口呆模樣的夏安然自然不知道自己傻乎乎的舉動全都落入了史官的眼中,並且被記錄了下來。
當然,史官記錄歸記錄,但是是不會告訴皇帝的,告訴皇帝的是皇帝頗為信任的一個大臣,在昨夜閱卷時候當做談資,不帶惡意的說了。
本朝對於天家尊嚴並沒有極為的嚴苛,像夏安然這種偶然抬頭看看皇帝當然不會覺得被冒犯,又聽這人年紀小,都還沒弱冠,還是林如海的弟子,先天就帶著幾分好感,再一對名字,噢喲,熟人呀是。
於是便有了今日將人招上前來的事了。
對於這個稿不對答卷的人,今上自然是非常好奇的,尤其這小朋友的卷子非常的對他胃口,皇帝現在簡直要窮瘋了,他剛登基沒多久,頭頂又有個上皇在,一杆子老臣看碟下菜,他政令不可大改,祖率不可大動,最可恨的是,這幫子老臣嘗到了問國庫借錢的樂子之後,不說還錢,更是閒著沒事就來借,吏部催他們還錢就哭窮,還是直接去上皇那兒哭,上皇心軟,便對他說先緩緩。
這家緩緩,那家緩緩,到最後該收的錢收不進來,還要再借。
國庫錢不夠,很多事情就做不了,即將入夏,又要到一年防澇之時了,救災的銀子還沒著落呢,等過了澇,又有乾旱蝗蟲要治!
好在,上皇見兒子的頭發一把一把的掉,最後還是在科舉改革這件事上退了步,也堵住了抗議的老臣們。
老臣為什麼要抗議,自然不是他們口中的祖宗法製,本朝建立才多久,祖宗也不過是今上的爺爺輩,主要是因為,這些老臣家裡頭個個都有讀書人,就等著子承父業呢,現在一改考製,原先學了那麼久好不容易能放出來的小輩突然得被關回去重新學習,他們自然不樂意。
八股陋習,其實上皇也想要改,隻是前期上皇忙著守江山,後期上皇心軟又怕改變,這想法一直有,隻是遲遲不得執行。
直至如今,作為補償,他就順水推舟允了兒子的改革。
會試時候的題目,是今上親筆書寫,極其的耿直,非常的不婉轉,可謂平鋪直敘得問這些舉人們,要怎麼給國家創收。
今上改策論這一行為實則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他不需要文采斐然之輩,他要一個,能夠治理國家的人,他要的不是來給他寫精彩文采的書生,而是一個給他治理好錦繡江山的能人。
會試的考官們由今上指定,點選的均為乾實事之人,也是自各部走出的熟知民情國情的。
這樣的人選出來的學生,會是怎樣的呢?
這幾天皇帝都有些激動和興奮,然後他就發現了夏安然這一朵奇葩。
這是這次考試中唯一一個稿紙上答題比試卷上更優之人。
但是皇帝不能說,皇帝特彆想給小孩一個好名次,但是不行,他的試卷還得貼出去,又不能貼稿子,試卷的確是一般般,貼出去了定會有人指責科考不公,於是皇帝隻能憋著,憋的有些內傷。
夏安然站在太和殿石階之下,他眼簾低垂,目光所及之處定在石階之上,看上去極為恭順。
皇帝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朕聽聞卿入學不到五年?竟能取得二甲的好成績,果真少年天才。”
夏安然答“稟陛下,不敢當。”然後他就吹了一把上皇仁德,今上孝順,父子相得,將民間治理的非常好,所以才能讓人安心下來讀書雲雲。
皇帝點點頭,表示這波胡吹我接受了。
然後露出了一個頗為興味的表情“夏卿尚未及冠,可有取了字?”
邊上的一乾大臣不由得用眼角餘光紛紛瞄了過來,夏安然可以感覺到自己身上瞬間被無數道視線給穿透了。他表情不變,繼續恭順“稟陛下,家父去的早,並未給學生取字。”
皇帝當即就說“那朕給你取一個,可好?”
……沒有人敢說不好吧!夏安然眼角微微瞅了一下,幸好他低著頭沒人能看見,他動作極快得行了個跪伏大禮,做受寵若驚狀“學生,謝過陛下!”
皇帝很滿意,說“爾名安然,汝父願你一世平安,朕賜你景熙二字,願你所見之景一片鴻熙。“
夏……驚喜????
夏安然必須慶新自己現在的姿勢彆人看不到他的臉。
這個諧音真的很……微妙啊!
還有,陛下,你取字是不是太敷衍了?彆人起碼是看看四書五經尋個好聽又有道理的,祝你一路看到的都是平安光明好風景是什麼東西啦!
他一邊做驚喜交加狀謝恩,一邊在心裡吐槽。
這時候係統忽然插話【其實挺好的,如果結合你的身份,已經是一個很好的祝願了。】
夏安然愣了愣,明白係統說什麼,眉目慢慢變得柔和。
夏安然,夏景熙,均都是最美好的祝願。
不求聞達,隻願平安康健,所見皆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