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拚了!”一個壯漢拿著釘耙衝過去一耙子朝著背對他的倭人背上砍去,隨後他很快被另一個倭人刺中腹部,
“老子死也要拉上一個!”一個瘦弱的老人舉起搗藥錘狠狠衝著倭人頭上砸下,衙役們集合在一起,橫棍護住還沒來得及起身的村人,防止踩踏,夏安然一刀劈來襲來的倭刀,永春所配兵器堅硬度比不上倭刀,此時刀身上已經有了好幾道口子。
在遭遇戰的時候,沒有經過訓練的閩人是完全比不上戰力強大的倭人的,差不多永春人都是以命換命,乃至用兩三條命去換一個倭人。
夏安然麵前火紅一片,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敵人的血,他沒有時間去擦,隻能用力眨眨眼睛。
插在城牆上的旌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此刻聽起來竟是有些悲壯。
他的腦中係統一直在發送提示音,提示他的生命值有所下降,可笑的是,今天以前夏安然都不知道原來這個係統還有生命值這東西。
身上的傷口有很多,但都不重,甲胄為他擋開了很多致命傷,卻也告訴了倭寇這個人很重要。
他和蘇啟明的身邊一直圍著不少倭人,個個都想用他們的人頭換戰功。
怎麼能讓你們得逞,夏安然費勁靠近蘇啟明身邊,他二人回合後背靠背站立,蘇啟明身邊還留著四個衙役保護他,所以他的情況比夏安然好一些,見夏安然過來,蘇大人露出了一絲苦笑“景熙,你可還有法子?”
夏安然緊咬嘴唇,他伸手抹了把滴進眼睛內的血,他此時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全身酸軟,全靠意誌力撐著才沒倒下恨聲道,“大人,我們隻要再撐一會就好,駐軍離我們這不過兩日行程,自我們報信已經過去一日,他們應該快要到了!”
“本官知道。”蘇啟明露出了慘笑“隻是,景熙,怕是,要真的撐不住了。”
倭人那攻城錘的一撞,撞開的不僅僅是堵在城門處的永春人,還有永春人的戰意和勇氣。
那一撞的效果太突出,因為夏安然弄出的爆炸而升起的士氣被打回了原型,雖然百姓還在拚死抵抗,但是恐懼已經使得他們失去了冷靜,忘記了之前囑咐他們技巧,忘記了攻擊時候的節奏,現在還能保持這樣的場麵,無非是倭人還怕他們藏有後招,隨意較為謹慎而已。
可是,可是麵粉已經沒有了。
現在也來不及去搜集原材料,都怪他事先沒想到。
他視線忽然一轉,看到了之前被人拿來煮水的煤,忽然想到了,煤粉,煤粉也是易燃物!
永春產煤,隻是煤礦由官府開發,百姓並不可靠近,但是在官府稱重整理後,會有零碎的煤塊掉落下來,這些煤塊官府都是不要的,但是永春的百姓對它們也沒什麼興趣,永春竹林資源豐富,竹炭廉價,煤石形狀不工整,燒起來的時候火焰跳躍,且伴有雜煙,但是老百姓節約東西,所以這些都堆著沒丟,而是用竹筐裝著,這次需要大量燒火時候,就抓起煤撒進去和炭一起用了,他心念一轉,同蘇啟明說了一聲,便衝過去抱起了煤炭,竹筐一抖,淅淅瀝瀝的煤粉便散落了一地,蘇啟明一起過來,隨手撿了個布袋就摟著煤粉往裡頭裝,夏安然抖了幾下,見煤粉不夠,直接拿起一旁的斧頭往煤堆裡頭砸,蘇啟明也來幫忙,衙役們圍在他們身邊,阻擋住了看到動靜來的倭寇,終於夏安然收集齊了一袋子煤粉,他深吸一口氣。
捏住了懷中的火折子。
快步向前跑去,蘇啟明想要去拉他但是沒拉住,他猛然明白夏安然想要乾什麼,隻顧著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景熙!”
夏安然學習閩南語很久了,他原來想要在今年除夕夜和永春人一同守歲的時候,用閩南語和他們拜年的,所以雖然他一直在偷偷學,不曾表達出來過。
他以為自己當眾說出的第一句閩南話會是【新年快樂。】
實際上,他說的是【跑——】
透過被灑出的黑色碳粉,還有被拋擲出的火折子,他看到了倭人驚恐的臉。
對不起,老師,今年的生辰禮物,我還沒來得及做呢。
對不起,薛蟠,閩南的老狐狸們,你隻能自己鬥啦。
對不起,林小玦,你的冠禮,我參加不了了。
對不起,蘇大人,那壇子酒,我喝不到了。
對不起,媽,我回不來了。
對不起,阿戚,死同裘,我都做不到了,多多,還是要拜托你了,彆總欺負它。
“嘎嘎嘎——”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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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長的編鐘聲過後,係統機械的聲音響起。
【滴——據檢測,宿主生命歸零,任務結束。】
【滴——根據《幼妖保護條例》判定,死亡過程危險度超過乙等,將進行記憶模糊處理。】
【滴——宿主任務世界投入度判定,超過甲等,係統根據《幼妖保護條例》將進行強行乾涉,宿主情感析出開始——析出完畢。】
【滴——宿主於任務世界,所獲功德值為三千一百七十七。】
【滴——現在開始提取宿主任務世界記憶,記憶編輯完成,記憶傳輸完成,委托人已接收,委托人已評分。】
【委托人評定為……甲……等。】係統機械的聲音微微卡頓。
【宿主第一次任務完成,獲得來自委托人花鋤的贈禮:花鋤分-身一把】
【“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複去”,使用此花鋤,植物存活率增加百分之三十六。恭喜宿主。】
隱藏在樹洞下的小貓,若有所覺般將自己團的更緊了些,然後撐撐毛爪子,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
夏安然懵了片刻,隻覺得全身酸軟,腦子有些腫脹,就像做了一個非常複雜的夢境一般,混沌沌的。
他靠在樹乾上緩了緩,記憶慢慢回籠。
母親、老師、朋友、愛人。
記憶片段模模糊糊,仿佛有厚厚的紗布遮擋,隻能自外頭影影綽綽的看到一些。
他默默抬起自己的貓爪,粉紅色的小肉墊,剛被修剪過的指甲,不再是夢裡那隻人手。
夏安然從樹洞裡麵鑽了出去,慢慢走在故宮的地磚之上,旅客熙熙攘攘,太陽很大,腳下的地磚有些發燙,他就這麼迷迷糊糊得一路走。
他記得的不太多,隻記得自己的那個任務世界很長很長 ,好像過了好多年,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發生了很幸福的事,也有很遺憾的事,醒來之後胸口都是堵堵的。
“係統,係統你在嗎?”
和任務世界不同,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夏安然左右看看,跳到了石階之上,就是這個角度,他似乎曾經在這個角度看到些什麼。
看到了什麼呢……
“小黑黃?”就在他專心思考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女聲呼喚了他的名字,夏安然還沒反應過來,卻已經本能的“咪呀~\了一聲,然後他跳下台階,一路小跑,蹭到了女孩身邊,接著他就看到了女孩推著一輛自行車,車子的把手上係著大塑料袋,裡麵放了好多毛絨娃娃。
他有些好奇得伸爪戳戳袋子,隨便便覺得身體一輕,他被女孩捧起來放在了車前的籃子裡頭。
夏安然穩住身體縮在籃子裡頭,就聽女孩和另一個女孩在聊天“現在都八月了,才送來打樣,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趕上中秋節。“
“噗,阿桑你太小看他們啦,布料材料都備好了,就等個定稿就能生產,數據一輸進去,幾分鐘就能做好一個了。咱們中秋節限定都是開預售的,到時候要做幾個大概算一下就知道。”
中秋節的娃娃?夏安然有些好奇得伸爪子搭在籃子邊上,探頭想要去看袋子裡頭的各種軟綿綿,但是被袋子遮住他看不太清,於是有些悻悻得縮回爪子。
恰巧自行車輪踩過一個凸起的石磚,咯噔一下,小奶貓登時一個不穩軟乎乎得摔倒了籃子裡頭。
它的這個動靜吸引了女孩們的注意,一個姑娘忙湊過來看貓有沒有摔傷,然後她咦了一聲“阿桑你來看,小黑黃的眼睛是不是發炎了?”
“什麼?”譚桑慌忙將自行車撐起來,湊過去用手撥開貓臉上的軟毛,將貓的眼瞼翻開,然後她皺皺眉,“沒有啊,挺好的呀。”
“那就怪了,你看它眼圈邊上的毛毛,都結成一塊塊了。確定沒有炎症嗎?看上去也沒有外傷啊。“
夏安然有些不安得伸手抵住了女孩子伸過來的手。
其實他醒來的時候也覺得眼睛這裡的毛毛有些不舒服,隻是貓舔不到這裡的毛,他原來打算去沾點水梳洗一下的。
這大概是做夢的後遺症?
唔!女,女孩子不要亂摸!
“嗯……等等回辦公室再觀察一下。”女孩繼續推車,她有些苦惱得看著夏安然毛毛各種打結的小臉蛋,心裡想著等一下要怎麼給貓洗臉喲!
“我剛剛看它走過來姿勢也沒問題,也挺活潑的。”
“噗,可能是它偷吃了什麼黏糊糊的東西,然後又洗臉,才把臉上的毛毛給弄亂了吧。”
“可能是,總不能是哭了吧。”
女孩們有說有笑,等到回了辦公室,一個抱貓一個拿塑料袋,夏安然乖乖任由人抱著,眼睛卻還是盯著塑料袋。
袋子沒有放穩,吧嗒一下子摔了下來,最上麵的黑乎乎的娃娃掉了出來,夏安然猛地撲了過去,踩住了那隻娃娃。
一隻黑色的絨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