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然點頭,二人匆匆交換了下信息,肯定得得出了結論“董卓並非真心守此處。”
若是他與夏兄所料不錯,依董卓的性子,他會先將獻帝帶走,遷都西方以更接近西涼軍的勢力範圍。
但是洛陽城他也不會放過,應當會派駐軍堅守,直至掃尾結束。
所以雖然董卓派出了徐榮,但是糧草的數目,絕非是堅守的意思。
如今正是隆冬,黃河段已有封凍,成皋北部的黃河對岸河內太守王匡也參與了伐董,此時正和袁紹屯兵河內,若從河內進攻洛陽,可比酸棗聯盟的諸君從東往西要近得多,他們隻要橫渡黃河,就能直達洛陽城。
這也是盟軍早已集結,卻在正月才發布檄文宣戰的原因,他們在等黃河凍傷。
失去了北部天險的洛陽城無法應對三方開戰的危局,所以董卓是不退也要退。
退去長安,夏安然是基於後世記憶,龐統卻是自己推測,長安是西涼軍的勢力範圍內,而且自幾年前開始,董卓老巢的邊章、韓遂、馬騰等殺刺史郡守,聚集了數十萬人叛亂漢庭,這一部分也牽製了董卓的部分兵力。
所以在演義中,將這一部分人也算做了伐董聯盟中,畢竟正因為他們,董卓無法派出自己最精銳的部隊對付東部這些心懷鬼胎的諸侯。
但是實際來說他們是叛軍。
不過他們是好的叛軍……呃,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
……好吧嚴格來說,這些諸侯也是叛軍。
夏安然將自己和龐統的猜測和分析寫在了紙上。
如今有軍隊堵在了成皋和陳留之間,東邊的駐軍信息全數被切斷,夏安然和龐統便在成皋城內探聽些消息並且傳過去。
通過烏鴉傳。
曹純馴養了一隻很聰明的烏鴉,夏安然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彆人能夠飛鴿傳書,他能飛鴉傳書。
而在河南,烏鴉是很常見的鳥類,而且多在黃昏時候歸林,並不會有人注意到一隻往來於成皋之間的烏鴉。
正兒八經的飛鴿傳書要在隋唐時期才開始,現在的漢人根本不會有抬頭看一眼的樂趣。
而且烏鴉肉還不好吃,它吃腐肉,又記仇,又難打,所以就連兵士都不會去浪費一支箭去試圖射一隻下來。
第一次見到飛鴉傳書的夏安然也被驚得不輕,但是他畢竟是來自後世,也就稀奇一下,便準備了一些吃食和水給鴉大爺補充體力,然後特地尋了比較薄的紙張塞進小竹筒裡麵,烏鴉在他這裡上上下下看了,還去招惹了那時剛下了崽的兔子,大半夜夏安然就被兔子和烏鴉的大戰給吵醒。
烏鴉是雜食類動物,它們喙也有攻擊力,腿和趾都極為有力,屬於中等體型的鳥類,攻擊力也不差,兔子雖然在生態圈中屬於底層,但是護巢的兩隻兔子打一隻鳥也不是大問題。
夏安然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兩個晚上都什麼都看不到的動物,就借著那一點點月光打的鳥毛兔毛滿天飛,他趕緊點起燈大聲呼嗬,見到有人來了,這隻名為大黑的鴉便施施然落在了夏安然特地給它架起的橫杆上,若無其事得用喙梳理起了被弄亂的翎羽。
夏安然:……
總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仿佛他曾經就看到過這一幕?
能怎麼辦呢,隻能大半夜苦逼兮兮得給人分屋子啊。
大黑鴉出乎意料還挺親人的,夏安然伸手扛起杆子,它也就是跳幾下移動了到重心更穩的位置,也沒攻擊他。
夏安然至今沒弄懂曹純讓它送信的原理是什麼。你說飛鴿傳書利用的是鴿子的歸巢性,但是那也就是單程。烏鴉雖然聰明,但是應該也沒這個能力找到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啊。
真是搞不懂古代人,總覺得他們的科技樹點的很歪。
夏安然將鴉帶到了自己的屋子裡麵,然後又拿了幾個沙盤放在烏鴉杆子下麵,避免弄臟地麵。
鳥類的排泄是不可控的,它們在進化的過程中為了減輕重量丟棄了很多東西,糞便和尿液被傳到泄殖腔的時候就不受控製會被排出來,無法積蓄,也無法忍耐。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夏安然的錯覺,這隻烏鴉在看到他這麼做的時候兩個黑豆豆眼微微一闔,有那麼點鄙視的意思。
第二天夏安然還沒起床的時候鳥就飛走了,地上的沙盤乾乾淨淨的,後來這隻鳥每次來都要鬨著睡夏安然的臥房,彆的每個房間都關不住它,不讓它睡他就叫。
大半夜的烏鴉叫起來那聲音……簡直擾民。
後來夏安然就習慣了,他習慣回到臥室會突然看到一隻鴉呆在裡麵,也習慣一覺醒來鳥就沒了。
這一日也一樣,突然看到鳥出現在臥房裡頭,原本被關的好好的窗戶被鳥從外麵打開,留了一條小縫隙,夏安然默默看了眼窗子,準備以後還是做個鳥門吧,屋子裡麵的暖氣都要散了。
他從竹筒裡麵抽出裡麵的留言,曹純三言兩語便將如今情勢說清,酸棗盟軍一如曆史中那樣,麵和心不合,雖然建成了聯盟,實則互相防備,誰也不敢先出軍,就怕老巢被人抄了。
一時之間倒是不像聯軍,而是各大勢力互相牽製的角鬥場,曹操看不慣,便幾次三番得勸說他們出軍,他雖然目前是一介白身,但是手下也有些人,有人有錢有糧,也算是有點話語權。
隻是畢竟是掛在張邈下頭,張邈這時候也不敢動,更彆提支持曹操了,現在情況就這麼僵持著。
最後曹純隻能感歎,這樣下去,定是要錯失良機,不過白白消耗軍糧罷了。
但是夏安然知道這情況不會太久。
他又新寫了一封信,沒寫著名,將董卓可能遷都的信息寫了上去,又將徐榮的大致兵力和糧草數目告訴了他們。
這兵士數目、糧草數目一對,曹操那邊就很快能得出徐榮的實力深淺。
徐榮在《演義》上名聲不大,參戰不多,但是他贏過的人有名啊,他一次打退了曹操,一次打退了孫堅,自此就靠這兩次戰役就夠他青史留名了。
夏安然不知道曹操現在兵士有多少,曹仁曹純肯定不是獨身前來的,也必定帶了親兵,曹純不說,他也不好問,但是猜測下應該有三千人左右吧……
事實呢?
曹操募兵得了近萬人。
曹仁一路過來時候,遇到了一支黃巾軍逃兵,他便將人打潰散了,又把投降的給收編了,一下子部隊就大了不少,雖然大部分都是農民,但是乍一看還是很顯眼的。
黃巾軍雖然在整個東漢末年四處搗亂,但是他們到底和軍閥的正規部隊不同,不過是一群農民,遇到稍微懂得些指揮的軍閥,在人數沒有形成壓製的情況下,還是比較好拿下的。當然,黃巾軍本身也並不會刻意來招惹擅長用兵的軍閥,這不是沒事給自己找不痛快嘛。
所以遇到這支部隊零零散散,領頭人年紀輕還帶著大批輜重的部隊,黃巾軍還以為是來千裡送糧草的“好心人”呢,沒想到自己才是那個千裡送人頭的。
故而,有這樣的兵力和財力,雖然曹操還是沒官位,但是在伐董聯軍中也有了一席之地,可以入帳旁聽的那種。
在曆史上隻有一千多人,還全是張邈支援的曹操是沒有資格入帳的,他被算作了張邈的手下,隻能在張邈每日參加完會議後回來告訴他今天發生了什麼,以此分析一下局勢,這一差異是巨大的。
曹操這一次比曆史上更早的看出了這個聯盟沒前途的事實。
他在曆史上隻有一千人都敢去單乾,不用說這次有了十倍兵力了。
但是他被荀彧勸了下來,理由很簡單,曹操手下的兵沒有一個是他的親兵,默契、信任、忠誠無一足,這樣的兵士帶出去,即使將領再會帶兵,也不過是一戰即退,更何況大部分都沒有見過血,不過是揮舞起刀的農夫而已。
曹操聽勸了,他自己也帶過兵,何嘗不知道正規兵和農夫的差異。
他按耐下了性子,自去年至今化了近三個月時間操練。
他令夥夫在營地前燒熱大鍋,魚湯咕嘟嘟得散發著香氣,粟米餅一個個排列開,每隔七日營裡還會殺一頭羊,整頭羊就在營前烤。
這些,隻要在這每隔七日的考核中拔得頭籌就能吃到。
如何拔得頭籌,也很簡單,自由組隊,十人為一隊,一旦組隊後人員不可變,考核項目眾多,一人隻能參加一個項目,如舉石、角鬥、射箭、五裡地尋物跑、三十裡地尋物跑等等。
每項均有得分,成績總合數最優的隊即可在眾多士兵麵前享用這些食物。
這一日,他們吃的是整個曹家軍最好的,即便是領軍曹操、軍師荀彧、曹家的兩個兒郎,吃的都沒有他們好,甚至於彆的諸侯太守手下的兵士吃的都沒他們好。
這種榮譽感是無以倫比的。
但同時,這些東西也不是白得的,曹家軍在彆的營原地不動的時候,還會由曹仁、曹純二人帶著外出拉練,一萬餘人,以是十人為小隊,百人為中隊,三百人為大隊,千人為營層層劃分。
曹操沒有給他們選定隊長,他對著這些兵說“我不給你們規定你們誰要聽誰的話,你們應該是狼,應該是虎,你們的狼頭、虎主,由你們自己來定。你們可以搶,可以奪,可以鬥,隨便你們用什麼手段,決定出你們的頭來。”
曹操眉目張揚“但是隻有一點我要你們知道。”
“我的兵,兵頭都是最後撤的。”
“如果兵頭活著回來了,手下死光了,那麼,我也會送你去見你的弟兄們。”
“你們,都聽到咯?”
手下兵士互相看了一眼,稀稀拉拉的回了“聽,聽到……”
曹操一挑眉“聽到了嗎?”
“聽到了——”
“都是男兒郎,抬頭挺胸站好,再回答我一次!聽到了嗎?”
“聽到了!”
這一次,是一萬餘人共同的回答,乾脆利落響徹雲霄,於是曹操笑了,他伸手虛點他們誇獎“好樣的,就得有這個士氣。”
選頭領的那幾日是曹營最為動蕩的時候,荀彧、曹仁、還有來投奔的破虜將軍鮑信都有些擔憂,唯有曹操該吃吃該睡睡,沒事就拉著兩個從弟一起練劍,半點不怕他們炸營。
事實上,曹營的兵士們也沒有炸營,雖然彼此鬥得鼻青眼腫,但是到底手下有分寸沒出大事,最嚴重的也就是骨折,還是自己摔倒時候敲到了石頭上才折了臂骨,養個一兩個月就好。
翌日,曹營門口被推出來一塊木板,懂的寫字的兵士記錄下了各隊的情況,自此,之前小打小鬨的以隊為單位的比拚結束,將開始以中隊、以大隊為單位的比拚。
比拚還多加了識字讀兵法這一考項,這次食物會更多,獎勵會更豐富,隻是比拚會更難,除了個人能力,更多的就是考驗領袖能力了。
越來越多的人才通過一次次的比拚冒了頭,越來越多的將才被人發現,也有些旁的軍營士兵見狀悄悄來投奔,一月後的隊長們有不少都發生了變動,有些沒有變動的身邊也多了參謀人員。
二月後,隊長們基本不動,隻是幾乎都配備了副隊長。
三月後。
曹操拔營了。
他成了十四路諸侯中第一個行動的人。而此時,並沒有將他算在這十四路諸侯之中,他隻是其中一個諸侯名下的依附勢力而已。
漢獻帝初平元年,二月,董卓脅迫天子遷都長安,並用一場大火毀了洛陽城。
西遷路上,撒滿了被迫離家的洛陽人的淚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