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三國(二十二)(2 / 2)

農人們的雙眼立刻發出了光,小吏補充道1鈞乾草可換1斤鹽。

這價格不算很合算,是荀彧定下的,他當時就對著瞪大眼的夏安然提了一句“鬥米恩,升米仇。”

夏安然點頭表示受教,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太過天真,他決定好好向本地人學習,以後一定也要跟著一起心狠手黑,這個看似有些苛刻的價格便定了下來。

而事實上,黃巾軍投降的農民們並沒有覺得這個價格有半點不合適,相反還極為歡喜。

他們本來開墾荒地時候就需要翻地,如今等於翻地的作物曬乾後還能白白換來鹽,一點都不虧。

而比起黃巾軍下的農人熟悉場地更快的是消息的傳播,也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這個消息傳遍了周邊鄉鎮,有一些沒了土地的農人也跟來投奔東郡,表示願意給曹操打工五年,就為了這五年有口飯吃。

一下子,東郡原本因為曹操來之前戰亂而大量流失的人口竟然就在短短一月時間內,被補得差不多了。

但是曹操現在沒有因此高興的功夫,他正接著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被砸的莫名其妙,他便被兗州當地豪強推舉成為了兗州牧,兼職東郡太守,自此成為東漢十三個州牧之一。

任命書和官印都已經被送到了東郡太守府。

事後打聽過才知道,原來之前就誰擔任兗州刺史的問題,世家們險些將頭打破,撕得不可開交,誰被提名就有人翻出他的黑料來,來了幾次後,被提名的人都不乾了。

雖然做一地刺史的確很誘人,但是任誰莫名其妙被翻黑曆史都沒法高興啊!

尤其是連小時候在某家水缸裡麵撒尿這種事都被翻出來了,吾不要麵子的啊!

如此幾番之後,世家們發現兗州刺史成了一個燙手的職位,竟然沒有人願意擔任。

他們本是想要打個時間差,趁著原兗州刺史劉岱的死訊還沒有傳出之前,先將自己人推上去,免得到時候朝廷派人下來,但是再拖下去朝廷肯定要得到消息了。

如此,眾人一商量,就定下了兩個人,素有俠名的張邈和新起之秀曹操。

張邈不必多提,雖是董卓提名的,但是他本身是抨擊宦官專政以及為百姓發言起步的,在本地聲評非常好,但是關鍵就在於,他所駐守的陳留在不到一年時間內被洗劫了兩次。

一次是被董卓軍,另一次是被黃巾軍,這兩次就顯出了他的執軍疲軟,反倒是出生不優的曹操,先是同袁紹、孫堅逼退董卓,後又出軍支援潁川,現在又將黃巾軍打得丟盔卸甲,無論怎麼看就近階段的表現來說,曹操是壓倒性勝利的。

而且還有個關鍵在於,曹操的出生不好。

在這種時候他的出生反而成為了一種優勢。

正因為他出生不好,意味著如果他入駐兗州,就不得不依靠世家,而在這過程中,世家能夠得到更大的利益。

在後世有一句俗語,叫做: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

意思就是,某種程度上,世家控製了皇權,許多朝代的更迭,都和世家有所關聯。

漢武帝為了獲得人才,避免人才均自貴族來,使用了舉薦製,即每個州郡擁有舉薦所轄地域的人才做官的權利,且根據每個州郡情況不同可以舉薦的人數也不儘相同。

但是時間到達東漢末期,因為土地兼並和世家大族對地方的控製力加強,舉薦權也等於變相的掌握在了世家手中,人才隻有先成為世家的心腹,才有獲得舉薦的機會。

這雖也不是百分之百,但是哪怕一年隻有一個人是世家的人,之後就會逐年遞增越變越多。

為了遏製這種情況,也因為世家之力漸衰,到了隋文帝時期,他在舉薦製的基礎上加了分科考試,而到了煬帝之後,漸漸有了科舉製的雛形,此等行為大大得觸犯了世家的利益,後世也有人評價,科舉製很有可能就是隋朝滅亡時候世家施加了一定的壓力,雖非主要原因,但是世家那時候心生不滿也是必定的。

後世的每個朝代都使用了科舉製,以及每每開朝都默認誅殺前代世家,還地於民,也是這個因素。

直至現代,乾脆釜底抽薪,采用了土地國有製,這可謂是曆朝曆代均未有過的一個創舉,是否能夠成功遏製世家一說……隻能等後世來評價了。

但在如今的朝代,要遏製世家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開國君臣。

跟著皇帝拋頭顱灑熱血,為的不正是蔭庇後代子孫?

至於後代子孫是否能爭氣,就隻能看家教的。

當這些人因深恨世家、皇權壓迫揭竿起義後,自己也將成為了壓迫彆人的世家和皇權,不得不說也是極其嘲諷的一件事。

而作為世家出生的荀彧,自然也非常清楚這些人的想法。

他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露出了嘲諷的表情。

曹操亦然。

他們本不欲染指兗州這個大麻煩,隻是既然有人要把他們當做軟柿子捏……不給人一點回禮,就有些太過不客氣了。

曹操帳下的謀士均在摩拳擦掌想著要怎麼在為主公徹底拿下兗州之時再給世家一點教訓,夏安然也在摩拳擦掌看著整個兗州的輿圖。

兗州最東端就和成皋接壤了,曹操做了兗州刺史自然就不會再住在東郡,而是會去更西邊的刺史府居住,作為心愛的謀士之一,夏安然當然要跟過去,雖然有些放不下現在在自己莊子上的那些冬麥,但是曹操看到他依依不舍的態度已經承諾會再給他一個發一個大莊園的。

“要和子和在一處。”夏安然提出了自己的小要求“我要蹭子和的馬一起上衙。”

聞言,曹操搖搖頭,指指他“景熙你分明會騎馬,偏要蹭子和的作甚?”

當然是為了讓你們習慣成自然啊!

夏安然自打和曹純確認關係之後,以前的蹭馬車就變成了他坐在曹純的馬背後兩人一起來上班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問他為什麼要兩個人騎一匹馬。

也沒人問他為什麼就這麼點路,為什麼曹純總要繞路來接他兩人一起回去。

大家仿佛就覺得這是很正常一樣,搞得想要搞溫水煮青蛙的夏安然有些下不來台。

直到他發現荀彧明明有了老婆,但是偶爾還會到郭嘉家中同塌而眠,偶爾還會與戲誌才同床共枕。

還會和鐘繇徹夜不歸……

同樣,曹操也會,似乎他們幾人都會去彆人家中住宿,唯獨跳過了夏安然。

再之後,他和曹純把臂同遊……卻發現曹操經常和他的某個愛臣手挽手共同上城牆觀輿圖,說到了興起還執手相看。

於是夏安然開始給曹純準備愛心飯盒,讓曹純帶飯,結果除了郭嘉也想要讓他一起捎帶一份外,大家依然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們當然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明明是分餐製,郭嘉卻總是會借著找人說話偷偷吃彆人餐盤裡麵的佳肴美酒,其餘人自然不會吃虧,往往吃著吃著就用起了同一雙筷子同一個酒盞!

明明是想要秀恩愛但是總是被這群直男秀了一臉,夏安然簡直要出離憤怒。

反倒是曹純一直很平靜,夏安然想要做這麼就陪著他做,姿態極為輕鬆,見到伴侶悶悶不樂的模樣,他隻是笑著摸摸他的頭,“莫要擔心這個。”

“嗯?”

“阿兄的性格,純知曉。”曹純為夏安然倒了一杯麥茶,二人麵對麵坐於廳□□飲,廳下是往來整理行李的兵士,這些人是曹純的親兵,曹操在近階段接觸後明白了夏安然就是個寶藏,他的東西也不敢讓尋常仆傭來碰觸,原是想要派他自己的親衛,被曹純攔下了,自此曹純的親兵分了一部分給夏安然。

當然,曹純的原話指的是主公的安危要緊,輕忽不得,更不能分兵予景熙,此舉反會讓心懷不軌之人注意到景熙。

而曹純的動靜自然是要小一些。曹孟德還極為感動得握著他從弟的手,覺得這是兄弟在給自己分憂呢,渾然不知道這其實是他弟弟的領地意識發作了而已。

曹純於冬日暖陽中微笑,清冷的眉目此時卻如消融的冬雪似的,他對著他的伴侶說“此事交給純即可。”

夏安然點點頭,對自家男人的心黑手黑程度有了解,他輕咳一聲,含蓄得說道“其實也不用急。”

他剛說完這句話,就見曹純放下了杯子,對著他笑得極為和善,俊臉卻有些暗沉“景熙覺得……不用急?”

夏安然猛然搖頭,輕咳一聲“此為景熙口是心非,其實我還是很想同子和名正言順在一起的。”他狀似羞澀得說“咳,此為景熙第一次,故而有些彆扭。”

曹純微微垂眸“不是第一次。”

“嗯?”

他的手被人輕輕握上“你我,已拜過堂,稟過天地,簽了婚書了。”

——什麼時候?

夏安然差點想要問出這個問題,但是他很快意識到了答案。

他看著曹純定定注視著他的雙眸,喉嚨卻是一片哽咽。

他之前不敢問的一個答案就放在了他的麵前。

沈戚,在他死後,依然和他成親了。

這意味著什麼,夏安然當然知道,他微微垂了眼眸,睫羽激烈顫動,隨後回握住了曹純的手,“好,第二次,我和你一起拜。”

二人氣氛正好,就見一小兵忽然來稟報,卻是曹操召見。

在這個時候召見?二人頓時有些莫名,急急趕到堂中,就見曹操麵色興奮得對他們說“操接到了陛下手諭,令操同王司徒共誅董賊。”

夏安然一怔,算了算時間,現在是192年春末,看來這個世界的大事件還是跟著曆史線走的?董卓的確是在今年被呂布殺死的沒錯。

他突然興奮,如果,如果曹操進京繳賊,那不是就意味著他有可能見到貂蟬了?

先不說貂蟬究竟是一個人的名字還是一個職位,無論如何都有一個能夠勾住呂布的絕色美人在呀!

他興奮地模樣在一群眉目緊鎖的謀士之中顯得特彆顯眼,顯眼到曹操一眼就看過來了。見他如此模樣,曹操頓時有些好奇,他既然已經決定將夏安然當做一個合格的謀士來看,此時便直接來問策了“景熙是何想法?”

被忽然點名的夏安然一驚,但他也不慌張,眼珠一轉,先問“敢問主公,陛下可曾說要吾等如何配合王司徒?”

“並未,這亦是操疑惑的地方。”曹操眉頭緊鎖,卻見夏安然微微笑了,便點點他示意他彆賣關子,快些說。

“若安然所猜不錯。”夏安然說出了一個基於他在後世基礎上判斷出的答案“王司徒欲刺殺董卓。”

“刺殺?”

廳內諸人均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極為大膽的猜測,之所以說大膽,是因為時至今日,刺殺董卓的勇士就不曾停止過。

從曹操開頭,到後麵最近剛剛被董卓下獄的荀彧大侄子荀攸,其中大家知道的不知道的肯定還有很多。如果當真要刺殺董卓,自然要秘密行事,獻帝為什麼要來找曹操?這難道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嗎?

不,嚴格來說,東漢末年的保密意識極其的短缺,事未成先聞之這事發生的不能更多,最近的就是荀攸想要刺殺消息透露,遠的就是未來官渡之戰袁紹的糧倉位置被泄露了。

夏安然心中一堆的槽點,但是本地人卻不會有這種感覺,在夏安然說出這個可能性之後他們就已經開始了延伸而出的猜測,在夏安然隻是開一個頭之後,他們很快就一路討論並且得出了結論——王允定是尋到了猛士,且有萬全把握,才會來尋曹操合作。

他們是想要曹操帶軍穩住董卓被刺殺後的西涼軍局勢。

這未免太看得起曹軍了。

剛剛入駐兗州的曹操,還沒能完全掌握住兵權呢。

因為兗州前任刺史是自己跑出城被斬殺,他死後兗州軍很快回撤城中,並未遭遇大損傷,所以小皇帝可能覺得曹操有很多兵可以用……

這……要說兗州全軍兵力,的確不少,但是一來這些人曹操還未能及時消化收服,二來如果帶著這些軍隊入長安,隻怕他們還沒到長安就能接到消息了。

而且這些說到底都隻是夏安然的猜測(夏安然:不,我隻說了一句後麵都是你們腦補的!)事實究竟是否如此還未可知。

但是旁的不說,無論王允成功與否,或者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曹操是肯定要奉旨入京的。

如此,當務之急就是要先收服兗州勢力了。

這不是一件容易事,曹操此時的兵力為一萬四千跟著他發家的親兵,加上約莫六千餘收服的黃巾軍,總數約兩萬人,恰與兗州軍人數相當,但是軍心這事,並非是打一場就能簡單解決的。

他們的時間不多,因為不知道王允究竟要乾什麼,以及什麼時候動手,他們肯定要越早帶軍到達越好。

這事是武將的領域,謀士們提出的幾個建議都被一一否決,其實按照曹仁夏侯淵等人的想法,還是直接打一頓,都是武將,打服了就好。

但是這個建議很快就被駁回,耗時耗力,收益低。

雙方登時就開始了辯論,但是誰都說服不了誰。

就在這時,夏安然忽然輕輕“啊”了一聲,見他出聲,之前一直默然不語的荀彧投來了疑惑的眼神,夏安然頓了頓,和他確認道“就是說,我們要用最快的方法,最小的損失,得到兗州人的支持和認可……對吧?”

他得到了荀彧確認的回答,然後夏安然想了想,小聲的提出了一個小建議。

在他說完之後,全場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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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春末正是晝短夜長之時,今夜又是一個滿月,清朗月華散落在地上,勉強可以視物。

在可燃物缺乏的東漢末年,除了大戶人家之外,農人們都是沒有夜生活的,因而到了月上中天之時,昌邑城已經陷入了一片寧靜之中。

而就是此時,卻有一群人悄悄從兗州都郡昌邑城內遛出,他們是搭著雲梯翻牆而出的。

這群人跑到了城郭之間的一片麥田裡頭,去年種植的冬麥經過了一個春天的複蘇,此時已經快有人膝蓋高了,當人佝僂著背,又穿著黑衣貓在裡麵之時,遠在城牆上的守兵並不能看到他們。

這群人聚集在一起,嘰嘰咕咕又確認了一遍方案,隨後拿著木板,扯著棉線就在麥田中忙碌了起來。

這一忙碌,就做到了寅時中才停手,這群人又彙聚到了一起,比劃了幾下,最後跑到城邊學了幾聲貓叫,城牆上便放下了一架雲梯,他們幾人身形極為靈活,唯有一個稍稍笨拙的也在夥伴的攙扶下順利登上了雲梯。

卯時,破曉晨光灑下,雄雞齊鳴,又是一個尋常的早晨。

換防的兗州爬上了城樓,他們要換值夜的同僚下城休息,剛上了城牆他們就發現了不對。

平日安靜的城牆上此時極為喧鬨,他們原來應當極為疲憊的同僚此時卻興奮異常,甚至舉在一起大呼小叫。

上城的衛兵見狀猛一皺眉,對於他們這樣的態度異常不滿,他們剛走到這些同僚身邊,就被一個興奮的人拉著他指著遠方讓他看。

看什麼看?

衛兵眉頭緊鎖,卻也不好拒絕同僚,隻能極為敷衍性得遠遠看去了一眼。

就這一眼便令他瞠目結舌。

便見就在不遠處的麥田,他昨夜下城時候還什麼都沒有的一片青綠色的麥田之中,就在一夜之間出現了兩個大大的篆書。

正是【漢】字,與【興】字。

是,是神……神跡啊!

這位稍稍認得一些字,所以知道這不是尋常圖案的,自以為淡定的衛兵撲通一聲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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