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此番班師回營後, 按計劃,短時間內應當是不會再出兵了,
一來他們吸收了袁紹的冀州兵,又吸收了西涼兵的部分精銳,需要消化一下。二來連開兩場大型戰役之後,當地的生態也需要恢複平穩, 民眾在此時此刻不願意再看到第三場戰爭。
而從兗州和豫州的角度來說,作為曹操軍糧的大規模的提供方,在後期他們的糧食已經不足以提供這一支愈發龐大的大型軍隊了,為此他們不得不在徐州以及南麵的揚州開辦加工廠, 在糧食成本更為低廉的南方采買農田,將其製成半成品之後一並送回豫州, 再由豫州作為中轉點, 運往西方,
能夠進展得如此順利, 還是多虧了揚州刺史陳溫的好說話, 以及這一年,終於擺脫了前兩年的乾旱相對風雨皆順, 作為水稻產糧區的揚州才能撥出部分糧米。但儘管如此,兗州也不是沒有付出代價的, 兗州工房派出了一支水利設施建設隊前去了南方進行了指導作業,以幫助友好城市建立適合於他們使用的水利網絡。
無論怎麼說, 儘管曹營的確是收繳來了一部分的戰利品, 但是其存貨也大致全數清空, 如果曹操想要再開第三場戰役的話,那麼兗州和豫州的人民將無法在保證如今的生活質量。
如今兗州、豫州能夠保證大致平穩,主要還是因為曹軍目前處於自給自足的狀態,對於民眾唯一的變化就是主帥有可能要出去,心裡有些擔心參軍的家人,已經進場會看到報令的官員吹著口哨在道路上跑來跑去而已。
民眾麵對戰爭最慌張的就是缺糧,軍隊缺糧就會自民間征收,這才是動-亂的根本,隻要能夠保證百姓的糧食,他們對戰爭的關心還比不上關心曹營居然有多了幾頭騾子這類稀罕事。
另外值得大書特書的是,當年曹操到達東郡之後,租借給難民的田地陸續已經到了五年,按照之前定下的契來說,這一份田地的使用權將全數交給當時的難民,這也意味著曹營的收入即將少了一大截。
雖然當時定契的時候,大家都沒有想到五年後的現在竟然會是戰時,曹營軍糧正在短缺的時候,但是這份契必須要驗,哪怕之後需要向民眾買糧,也必須要驗。
人無信則不立,對於曾經在圖書館掛上這一句話的曹軍來說,他們自然不能自打嘴臉。第一批移交所有權的契書由官府下發到每一戶,並且告知了他們新的糧稅稅率,同時,這一批曾經為難民的農人,亦能夠正式在兗州落戶。
不知不覺已經完成第一個五年計劃實在是一件好事,隻是曹操的軍隊的確是需要時間來做一下沉澱了,他們需要整理一下之前的戰利品,並且製定下一個五年計劃。
至於失去了一部分田這件事情,夏安然倒是不太擔心,因為就他記憶所及,接下來幾年應該相對並沒有發生什麼大災難,他們最新得到了冀州和涼州的大片土地,其中,冀州因為就在黃河以北,在大局還未定的時候就已經有南邊的農人渡河種田了。
在兗州的勞動工具的幫助下,以及大量的勞動人口北遷的情況下,冀州的荒地已經被開墾出一部分,不利於耕耘的地方也被種了蔬菜或是牧草。
至於西邊看四毫無用處的西涼地帶……
夏安然可完全不覺得,那是一個苦寒之處。
在未來,那裡有世界第一軍馬場的山丹軍馬場,這個軍馬場正是由西漢的驃騎將軍霍去病所建立,其培育出的山丹馬名滿天下。
在唐代,依托於河西走廊的貿易往來,以及灌溉措施的普及,當時的西涼地區的產糧占了全國的1/3,大部分的糧食除了供給給當地的駐軍以外,甚至還可以內銷。
雖然在東漢末年,如今正處於小冰河時期,除了氣溫降低之外,不可避免的會產生水資源匱乏的問題。但作為黃河長江源頭的西南地區,依托於高原氣候的影響以及山巒遮蔽,按夏安然的估計那一塊區域並不會遭遇到過大的影響。
相反,小冰河時期帶來的乾旱,反而會更多的影響平原地區,因為此處沒有山峰遮擋,平原地區在平日裡風雨來去無阻,但是在災難,就隻會成為一朵任由自然氣候肆虐的柔弱小草了。
同時,最麻煩的是,因為野外缺少糧食,會使得齧齒類動物不得不為了追逐糧食跑入人類聚集的的地方。
齧齒類動物會攜帶多種病菌,傳播大型疫病,除了曾令歐洲幾乎死絕的黑死病以外,還有流行性出血熱以及狂犬病。而同時,它們身上的寄生蟲會將這些病菌傳播到人的身上。以引發大疫。
這也是夏安然接下來準備防治的重點。
也就是說這次曹操拿回來的是一個潛力股,而且是一個百分之百會發財的潛力股,隻是唯一的缺點就是西涼地區和兗州地區幾乎占了一個中國的最東麵和最西麵,如果要由曹操來管理這塊地方的話,政令的來回起碼要1到2個月,但若要有當地的民族自治的話,又難以確保他們能夠將兗州這邊所發明出的科技技術在西涼的荒漠上成功點燃。
如果能夠派遣一個,對當地足夠了解,又在兗州學習過一段時間,最好還是能稍有名望的人前去西涼駐守,那就最好了,
在一場官方會議上,夏安然這麼說,不知道為什麼,他剛剛說完,在場的諸人的視線都若有若無的飄了過來在他身上看看,然後又齊齊已到了座席的末端,夏安然眨了眨眼睛,順著大家的視線看了過去。
啊!
出生於西涼,在兗州呆過一段時間,做事穩妥不冒進,於當地要有名望,他的每一句居然都指向了一個人,正是賈詡。
賈詡,甘肅人。
曾輔佐過董卓,後又輔佐過西涼軍閥李榷軍,現在是整個西涼地區出生,文官中官銜最高的人,而且他掛職於漢室朝廷,在曹操這裡隻是一個打零工的形式出現。
在西涼老百姓眼裡,無論是資曆、出身、身份,他都是毋庸置疑的適合。
而且,如果順利的話,就意味著賈詡此人將平步青雲。
無論最後下下來的官職是涼州刺史還是涼州牧,對於賈詡如今的官職都將是一個質的飛躍。
對於小皇帝來說,曹操向他推薦一個官員,現在的小皇帝並不會拒絕這一個小小的要求,所以現在唯一的問題就在於,賈詡本人怎麼想。
賈詡本人怎麼想,這個問題隻有他自己知道,場內一時陷入了寂靜。
賈文和垂眸看著麵前的茶盞。他一時竟少有的生出了些許不知所措同踟躇之心。
事實上,當他接到了曹操西進這個消息的時候,內心便已複雜不已,縱然他早知這一個結果是遲早的,也知道曹操此舉反而能夠鎮壓於西涼地區綿延了許久的戰火。
而且曹操擅民生,由他來治理,對於西涼百姓來說,並不會是一件壞事。
賈詡出生邊陲之地,那裡民風彪悍,說與做之間,都優先選擇動手。
而他則是其中的異類,屬於腦子比手動的快的類型。
在邊陲之地,生命是第一需要保衛的,所以,他自我保護的意識極強,但凡稍有不對,隻要危及生命,他就會選擇保命為主,為了活下去沒有什麼是不能做的。
信仰?意念?誌向?都得放在性命之後。
賈詡知道指導,現在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的回答。
是否願意去,涼州?是要繼續做一個躲在暗處的謀士還是要去成為家鄉的父母官,護一方水土太平?
答案早就在他心中。
賈詡自座位上站起,走至堂中,他衝著坐在主位的曹操拜下,久久不起。
他的這一舉動,可以說正在曹操的預料之中,也包括他之後說的話。賈詡說“吾願往。”
他低調了很多年。
洛陽為官的時候低調,在長安的時候低調,投奔了李榷之後依然低調。
他本可以繼續裝傻下去,並沒有那麼早暴露自己的必要。
那麼是什麼造成了他的改變呢?因為他看到了兗州的水利設施,他從這些水利設施裡麵看到了,在他的家鄉使用的可能性。
就為了這一份可能性,他主動展示了自己。
他想要成為曹操信任的人,因為他覺得曹操的治理之下那些郡縣會變得越來越富強。他是一個聰明人,對於一個身處東南平原地區的諸侯來說,一個地處西北的馬場,是他們所不能抵擋的誘惑。
哪怕僅僅為了這一個馬場,就已經足夠吸引的曹操向涼州伸出手了。
即便沒有如今夏安然的建議,他也有可能會想辦法擇取一能乾之吏,為涼州治。賈詡不會給自己麵上貼金,說他的所作所為均是為了家鄉,但他也的確會在與家鄉有利的地方為之作謀劃,而同時作為一個聰明人,他從夏安然的隻字片語中,感受到了西涼的前景對於曹操軍閥的重要性,小陛下還沒有親政之前,這一部分獲取的利益,都將落在了曹操手中。哪怕僅僅是為了這個,賈詡就能在曹操所能接受的範圍內,儘可能的為自己謀取福利,譬如要一個幫手。
如他所料的,對於他這一個小小的要求,曹操並未拒絕。
坐在主位上的曹孟德饒有興趣的看著賈詡,並且詢問他想要誰來幫他。賈詡的目光自堂中的幾位謀才身上劃過,他頗有些遺憾的看了夏安然一眼。
他當然最想要這一個,但是他知道曹操不會允許,以賈詡對曹營的了解,夏景熙在曹營的中謀士中的重要性可能是能夠排到前三。不為彆的,就為他那一手生財之道,還有對於民生之誌的擅長。
說一句稍稍誇張一些的話,如若不是曹孟德剛剛進入東郡之時便以農田水利為切入口,他的路會比現在困難許多。
甚至在他看來,曹孟德能夠如此輕鬆的馳騁在外,全無顧忌,夏景熙和荀文若之功居於首位。
也因此,他心中很清楚,他是要不來這一個金娃娃的。賈詡戀戀不舍的眼光讓夏安然被驚出了一頭冷汗。他總覺得自己被毒士惦記上了,不知道原因的夏安然此時此刻隻想伸出爾康手試圖去解釋一下。
我真的沒有針對毒士挖坑呀!
這不是他的本意!
明明就是命運的愚弄嗷!
不知道夏安然完全曲解他的意思的賈詡慢悠悠的看向了另一個人,此人坐於他的次席,正是這次曹操的戰利品之一。
在曹操清掃戰場的時候,於袁紹的監獄之中發出現的屬於袁紹的謀士田豐。
此人智謀百出,隻是卻不討袁公路的喜歡,因為性格實在太過剛烈,但是這一點在賈詡看來這是他所需要的。賈詡多年以來端了一張和善老實的麵皮,時間久了都能讓人忘記他出身於西涼這個凶悍之地了,而且這張皮掛了久了,連賈詡偶然自己也會忘記.
若為謀士,則也無大礙,但是若為一地長官,這樣便顯得太過於軟弱了,所以他需要一個聰明又有魄力的,能夠與他共唱一出黑白臉雙簧。
剛剛加入曹操帳下的田豐,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就這麼被派去了西涼,他的前同僚,一同被曹操帶回的沮授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默默得往軟墊裡頭又縮了一下,減小了自己的存在感,他自己安靜得坐在自己的席位之上,平靜無波得飲下了一盞茶。
賈詡的任職沒有引起太多的波瀾,畢竟西涼之地在那裡雖能稱作是一個土皇帝,但是大部分民眾還是會選擇留在更為富庶的中原腹地。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次賈詡所帶走的除了曹操派給他的親兵之外,還有若乾學社的學子。
賈詡是親自跑到昌邑學校門口招募的,差點沒有把不知情的水鏡先生給氣壞,倒是夏安然表示這沒什麼關係,就當做是一次課外實訓好了。
尤其是,高年級的學子即將畢業,留在這裡曹營能夠提供的機會畢竟不多,現如今除了冀州能夠有稍許崗位空缺以外,彆的崗位基本已經飽和。
學子們能夠學的都已經學會了,不出去試一試、走一走,又怎能知道自己還缺了些什麼呢?
最後通過自願報名,還有導師選拔,跟隨著賈詡前往涼州的一共有八位學生,而最後這八位學生都沒有回來。
他們就像一棵棵小白楊一樣,紮根在了偏遠的西涼荒漠裡麵,用自己的努力在涼州建立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農業地帶,甚至於除了他們每年回家鄉探親的時候,這些個榮譽學長還會幫著新東家來挖自己的學弟,下手可以說毫不留情。
而受他們的影響,漸漸得,不僅僅是兗州的學校,其餘州府的學校每年到了畢業季的時候,都會有官府親自過來,擇選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