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宋朝的男子對於用亮晶晶的發簪……是完全可以接受的。這家店幾乎在人員剛剛進場之時就賺了個盆滿缽滿。
湖麵很大,在等待冰嬉比賽開始的間隙,邊上的位置還有開封府和禁軍諸多會冰嬉的衙役們帶領大家用正確的姿勢玩冰嬉,在冰上滑行的郎君們姿態隨意飄逸,尤其還有幾個會玩花樣的還能來個倒滑,夏安然在上頭還看到了一個會跳起來轉圈的。
哦豁!
還有人做出了大一字滑行。
咳咳,不瞞你們說,夏安然在讀書的時候也是校滑冰隊的成員呢,還是參加過比賽的那種。
看到下頭小郎們的各種炫技他就有些按捺不住。
此時皇帝還沒到,夏安然作為這次活動的不掛名負責人,此時便生出了摸魚的心思,他看了眼邊上表情嚴肅的包拯,搓了搓手,又搓了搓手,左右看看白錦羲也還沒來,他要隨君王出宮,等到這裡估計也得是一個小時以後了,也就是說他起碼可以玩上大半個小時。
最終夏安然沒能忍住,他脫掉了外頭的大氅,在包拯詭異的目光下下了樓,接著他一遛遮遮掩掩,去服裝鋪子拿了一件頗為騷包的披肩和衣裳換上。
夏安然的冰鞋自然是最早製出的,雖然如今也沒有奢侈到拿鋼做冰鞋的程度,但是用鐵開出刃來效果亦是不差。官方的指定冰鞋就是仿照他的那一雙做出來的,隻是作為單定,他的那雙要豪華的多。
當他踩上冰麵的時候,隻稍稍熟悉了一下就尋到了節奏,幾個連踩就靈巧得繞過人群滑到了衙役們所在之處。
夏安然突然到這裡惹得場內的一個衙役一驚,那人忙到夏安然麵前想要行禮,但是夏安然立刻製止了他。
他左右看看,拍了拍方才玩出花樣的小哥,笑道“來比一比如何?”
那小郎也不扭捏,饒有興致得問“如何比。”
夏安然笑著轉向圍觀的宋人群中,“諸位來做裁判可好?我們做出一串動作,若是覺得精彩好看,便鼓掌,誰得的掌聲響便算作誰贏。”
“可。”那郎君點了點頭,簡單應道,壞心的夏安然左右扭扭頭,正巧看到了一個小樂團提著樂器穿著增加摩擦力的稻草鞋從他們麵前艱難走過,便立刻招呼了他們,“諸君可否暫耽誤片刻?”
聽到了夏安然提出的配樂要求後,這些人自然也無可無不可,他們是來給一會的冰嬉表演做配樂的,距離開始還有很久的時間,作為一個二流樂團,在表演開始之前他們也想要在附近買個藝來著,夏安然如今說了請他們幫忙奏樂自然無不可。
而且夏安然還承諾了會給報酬,看他這個樣子也是有錢人家,自然也不會來上這點子銀兩,故而這個小樂隊也很是放心,立刻就將樂器放了下來,夏安然邀戰的那一位看到夏安然找樂隊立刻就知道他想要比什麼了。
冰嬉中的冰舞,概念就同如今的花滑類似,主要區彆便是不以跳躍和眾多高難度表演為主,如今的冰舞主要還是通過踩冰做到諸多在陸地上無法做到的行動,譬如飛翔之類為優,因為還沒進入
這郎君一看就是各種好手,見夏安然請他先行挑樂,他便直接選了一陽剛味十足的樂曲,他樂感極佳,幾乎每個動作都能踩在鼓點之上,配上他紮實的基礎功便十分帥氣,此處音樂一響很快就吸引了在處處閒逛的民眾,民眾們循聲而來,見到是一個俊帥的男子在玩冰嬉,權當是意外的活動,紛紛呼朋引伴而來。
人群越來越多,人越多這小郎便越是興奮,甚至跳出了兩周跳,隻不過他落地的時候有些踉蹌,但還是穩住了。
聽聞他們比賽項目的群眾們紛紛給予了大大的掌聲。
這小郎最後下冰之時激烈喘息,但是麵上卻帶著愉悅的笑意,同夏安然方才看到他時候的暗悶之色全然不同,竟是多了些少年人的開朗。
心態已經很老的夏安然暗自點點頭,心想這才對,哪兒就有那麼多不愉快的事情呢?把情緒放到滑冰上頭很容易受傷的。
他對著這位歸來的郎君鼓了鼓掌,也算是湊了個人頭,這小郎回來時候看到夏安然如此態度也是一愣,片刻後灑脫一笑“多謝郎君了,是我著相。若郎君不嫌,可否為吾友?在下名為……”
夏安然彈指製止他,說“我們比賽結束後再交換姓名吧。”他怕自己的名字說出來,這郎君便看不進接下來的表演啦~
夏安然同奏樂之人說了兩句,後者麵上露出了吃驚之色,見夏安然麵上肯定,便猶猶豫豫得點了頭。
夏安然一個滑步前進,他步伐輕盈恣意,停在冰麵上,以點冰姿勢站定之時就像是蜻蜓停在水草葉上一般寧靜。他這樣的姿態顯然讓眾人均是一愣,不知道他停下來是在作甚,誰知沒等他們疑問,就聽二胡聲起,冰上的青年踏冰而出,他的滑行流暢平穩,冰刃擦過冰麵的角度卡的剛剛好,每一步就像是琴弦拉過冰麵一般,然後他起跳了,在琴弦停頓之時三周跳落地接直線步滑出,點冰的動作踩在了琵琶的指音之下,笛音插入,接續步踩準,箏音連續快奏,夏安然的腳下步伐越來越快,鼓聲加入,刀齒步再次踩點,二胡拉住音調,連續的撚轉步後接鮑步,壓住速度,跳接蹲轉,徹底將氣氛拉到高潮。
在花樣滑冰中,如果說跳躍可以拉起氣氛,那麼旋轉和接續步加上手部動作就可以帶入藝術。
為了表示公平,他們的樂曲其實都沒有被指定,隻是靠著關鍵詞。譬如那位郎君的關鍵詞便是【激昂】而下啊安然的關鍵詞是【逐漸激昂,再轉淡】但是在最後,他用自己的表現帶動音樂跟著他來走。
係統性的花滑動作帶來的美感是升級的,幾乎就在夏安然從冰上掙紮著喘著粗氣站起來的時候,他周圍便爆開了熱烈的掌聲。
同他一起比賽的那位郎君幾個滑步過來扶起他,夏安然連道謝的力氣都沒有,深呼吸了好幾下才算是喘勻氣,他靠在這位身上,衝著身邊的圍觀群眾揮揮手,立刻引來了一片珠花。
沒錯,喜歡你的表演就要投珠花,大宋人就是這麼的耿直。
男子沒有珠花?那就丟玉佩,夏安然被這種可怕的熱情嚇了一跳,他左右看看這裡圍過來的人群,隻覺不好,尤其是他在人群中看見了幾張熟悉的麵孔,一時間夏安然頓時感覺到了濃濃的羞恥感。
他乾咳一聲,拍了拍這位郎君的肩膀,匆匆說了一句“兄台,偉大的成功往往不是一蹴而就的,莫要灰心喪氣,繼續努力便是。”
說罷,他便匆匆忙忙捂著臉從人群中擠出,一路刺溜刺溜滑到了布莊子,換上了自己剛剛脫在這裡的正裝之後,他從一個騷包的冰嬉小生變回了穩重的平南王。
夏安然換好衣服之後,重新爬上樓,他和嚴肅的包拯點了點頭,收回了浪的飛起的小尾巴,安安穩穩得坐在了原地。
待到吉時到,帝王大駕浩浩蕩蕩而來,這次三位太後帶著後眷都除了宮,也算是支持一下趙禎的與民同樂活動——雖然她們也不懂這有什麼可樂的,但是,行吧,官家想要玩耍,總得給個麵子。
眾人見禮之後趙禎也不多說,便讓活動開始,他端坐在場上,場下是三塊同時展開的比賽場地,趙禎看得興致勃勃,這種純粹的速度型比賽很容易看得人腎上腺激素猛增,不知不覺得被場景帶動,尤其是幾乎每一場比賽都會出現黑馬,一騎絕塵的感覺實在刺激。
經過一場精彩的冰嬉表演之後,決賽終於來臨,預選賽中有不少娘子也來參加比賽,但是最終進入決賽的十名選手隻有一個娘子。
這個娘子遠遠看不清麵容,但是她購買了布莊的新產品,這種服飾除卻閃亮好看之外,因為偏向於緊身的設計可以減輕阻力。
可莫要覺得這樣打扮就傷風敗俗啦!要知道在大宋可還是有著一種叫做女相撲手的職業,按照流傳下來的畫作,這些妹子穿的衣服同如今女士拳擊手的打扮沒有兩樣。
大宋對於職業需要的服飾還是非常寬容的。
這位娘子的爆發力十足,出發令一出便直直衝去,但是這一場比賽如果對應到現代差不多就是四百米速滑,可不是爆發力那麼簡單。
在她敲到兩個手指之後,她身後的郎君們便漸漸追上來了,此時周圍觀看冰嬉的宋人們紛紛給自己支持的選手搖旗呐喊……旗,哪來的旗?
咳咳,在冰嬉表演的時候官方就在售賣應援旗子啦,小的五十文,大的兩百文,刻字清晰顏色鮮亮,保管支持的選手一定能看到。
這樣搖旗呐喊的場麵在上方看來亦是如同波浪一般十分的刺激,就在第一個郎君超過這個娘子的時候,女眷那一邊發出遺憾的歎息之聲,相對而言是官家另一側以男子為主的官員們雖不出聲,但是麵上卻帶了不少滿意之色。
夏安然站在百官這一邊,自然清楚看到了他們的表情變換,當下心中好笑,隻覺得這群人之前片刻還是不以為然,現在看到一個娘子領先勁頭就上來啦!
正當此時,夏安然便聽見女眷那邊他親娘的聲音“皇姐,您怎麼看?”
片刻後,一個慵懶的調子悠悠言道“這娘子在蓄力呢,她是個聰明人。”
“皇姐,何處此言?”另一女子問道。
“嗬,在第一個的人永遠要承受更多,下頭風大,他們又滑的快,第一人承受的風是最大的,這娘子知曉自己體力比不得男兒郎,便刻意跟在這郎君身後節省體力。”
“這……,這般豈不是有些……”
“你道是她狡猾?”那女子又說到,語音中卻帶了笑“你且看看那些跟在後頭的男人們,又有幾個打的不是這一番注意?”
眾人一時都在細細觀察,夏安然則是絲毫不動,他當然知道在速滑的場地上有這樣一個習慣,第一個人的確可以減輕些第二人受到的壓力,但是同時,這種影響需要保持一定的距離,但是這一種激勵就是一種雙刃劍,因為誰也不知道排在自己前頭的人會不會出意外,保持這樣的一種近距離若是前麵除了意外後頭的人必然會被牽累。
夏安然好奇的是這個被他娘稱為皇姐的人是誰……莫非這位就是……劉聖人?
正當此時,他聽見趙禎開口“朕看來,約莫有四五個,都是打著這番主意。”
“皇兒眼光不錯。”那女子淡淡說道“隻是有些事啊,排在第一個的能吃到的肉就越多,越是後麵的,越容易吃掛落。”
“……皇姐?”
“皇妹你沒玩過冰嬉吧?”
片刻後,她又說道“冰嬉這個遊戲,差之毫厘便失了勝負,這娘子排在第二,屆時她發力之時亦是更好超越,第一名的郎君自然也知道,最後一圈之時他定然也會加速,而他兩加了速……後頭借光之人便是要遭殃。”
她笑了一聲,一語雙關“有些事,做第一個反而要比跟在旁人身後要容易一些。”
“而有些聰明人,往往是自作聰明。”
一時之間場內均是靜默,在這位娘娘說完話之後,夏安然明顯發現身側眾位臣子都陷入了靜默之中,亦有不少人表情緊繃了起來。
顯然被刺激的不輕。
夏安然卻是笑開了,他遠離朝堂,自然不知道如今朝中情況,但是就從這娘娘的幾句話就能知曉恐怕和站隊有關,雖不知對錯,但也感覺這位娘娘還真是……真性情。
片刻之後,便聽仁宗溫和道“皇娘說的在理,朕亦是如此覺得。”
他眸子柔軟得看著場下欣欣榮榮的場麵,“但朕覺得跟在後麵的也無甚不好。世間人才寡,庸者眾,若是能跟在聰明人背後倒也不失為一種自保的手段。”
“官家總是太仁慈。”那娘娘淡淡說“哀家年紀大了,便有些喜歡說三道四起來,官家喜歡什麼便按著你想的去做便是,哀家視野小,官家長得高,自然看的遠一些。”
就當這位娘娘這般說的時候,便見場下風雲突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