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 204 章(1 / 2)

夏安然燒磚的事情可大可小, 他自己都沒在意,但是趙禎放在心上了。

小堂弟宛如天助般的各種發明和巧思讓趙禎不得不側目。

事實上,夏安然前腳踏出工部,後腳工部尚書就遞了奏本上去,他遞條子的原因也很簡單, 要不要特地開個窯。

開窯的成本非常高, 期間使用的各種燃料, 以及每次燒窯都有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狀況不一而足,炸窯更是司空見慣之事。雖然作為研發部門, 工部窯房的原材料基本都是全國頂尖, 但是基本上也有約莫十分之一的失敗幾率。

所以就算是工部尚書也不敢隨意開窯,但是趙禎重視夏安然, 工部尚書更加重視啊,趙禎的重視是看到了部分結果,工部尚書則是看到了更廣大的可能性, 簡單的說, 他看到的是夏安然在鼓搗過程中的各種發明、衍生物、廢棄物的作用, 以及他隨口說出的幾句話可能帶來的靈感和改變。

譬如趙禎隻看到液壓機的加壓作用, 工部就能把他發展成動力作用, 又從夏安然說壓磚能夠增加硬度上頭,他們也想到了更多,譬如木料的壓製。進而將論題進展為木屑通過壓製之後是否也能夠變成正常的木料?那麼彆的呢?比如碳粉在壓製之後又會變成什麼?會變成碳板嗎?

總之, 工部尚書恨不得前腳夏安然把東西造出來, 他後腳就開啟時間加速大法, 把結果鼓搗出來。

在聽一番彩虹屁之後,最近總算褲兜子裡麵有些錢的趙禎大手一揮,示意開窯。

時間倉促,這個窯沒有彆的貨物,就夏安然造出來的那十多塊磚頭,再加上若乾件沒趕上上一批入窯的實驗瓷器,坦白說,哪怕這次窯爐一樣未損,也是絕對虧本的一次。

但是架不住皇帝任性,工部尚書又是個科技宅啊,大佬說不浪費就不浪費唄,還能怎麼滴。

但事實上,最後的結果亦是不曾讓他們感覺到此為奢侈之舉。

尋常的窯洞溫度約莫一千度,至多不會超過千二百度,但是因為這個窯裡太空曠,貨物太少,熱空氣膨脹量比之尋常時候要多得多,這些膨脹的熱空氣瘋狂向出口洶湧而去,直接致使窯溫一路上漲的同時引入大量的冷空氣。

即便匠人們努力控製,這溫度也和脫韁野馬一樣瘋狂上飆。

此時尚未回暖,又是夜間溫度低,自然無形中也促進了冷熱對流,空氣的流動加快,燃料的氧氣便更加充足。雖然匠人們試圖將入風口堵起來,但是最後就連入風口的溫度也已經到了人們無法靠近的程度。甚至就連鐵器送過去都能快速軟化,根本沒有辦法控製。

沒辦法。

窯房的匠人們將諸人緊急疏散,工部因此停擺了足足兩日,直到窯爐的煙囪口處的火焰顏色轉濃,伴隨黑煙為止方才回去。

放了兩天假的夏安然並不知道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緣故,更不知道這個窯爐本身是他堂哥給他的驚喜。

最後轉為了他給他堂哥的驚喜。

一者,這次溫度直接飆到了接近前所未有的高度,爐子雖然沒炸,但是也無法進行二次使用,而可喜的是,夏安然的磚坯除了最靠裡的幾塊有一定的碎裂之外,大部分都保持了完好,根據窯內瓷器的顏色變化來說,這些磚坯基本的耐火溫度就可能便達一千多度。

作為毛坯都能耐溫如此,成磚之後的溫度想來更是不低。

夏安然聽到結果後都有些驚呆,他呆呆看了眼這個從隔壁拿來的原材料,終於想起來問了一句“這些磚坯毛料……材料為何?”

工部尚書麵上帶著濃濃的笑意,他從來沒有用比今天更柔和的眼神看過一個男人,這位郎君笑嘻嘻得說道“稟南王,這些毛料中我等加入了滑石……本就是想要試試能否造出更耐火的材料,隻是匠人們手頭尚且有旁的實驗,便將之暫且擱置。”

夏安然的圓眼睛慢慢眨了眨,滑石……這個的確是他原來列表上的一個試驗品來著。

故意噠!!

這一定不是什麼意外!一定是這個尚書故意放在那兒的。對了,前些日子他的確是寫了一些耐火材料的條子上去審批要求給貨來著。

再看一眼笑眯眯的工部尚書,夏安然隻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又是一個人精。

他默默扭頭。

趙禎看著小堂弟的眼神可慈愛了,他之前從夏安然遞交上來的各種計劃書裡麵就看出了夏安然的目的是為了讓煉鋼術前進一步,其中關鍵就是想要將鐵融化成水。

如今做出了高耐溫原材料,不僅僅是融鐵,還能放到許多的地方,如果這些磚塊當真能夠耐高溫,旁的不說,每一年炸開的窯會少了多少,其中損失又能減輕多少。這些損失都會是外貿內貿的生意,如果能夠救下這部分損失,大宋的稅款又能增加多少!

趙禎大手一揮,毫不猶豫得將工部的幾口窯都批給了夏安然,當務之急不是去研究窯內的瓷器能夠染成什麼顏色,而是先要把這耐火磚給鼓搗出來。

夏安然連個開口的功夫都沒有,就被他堂哥批下來的一對又一堆的原材料給迷了眼睛,他大哥出手之闊綽讓沒見過世麵的小王爺立刻衝進了工房,開始了愉快的實驗之路。

工部剩下還能夠使用的爐子還有四個,夏安然計算了一下,按照如今條件想要達到高溫的話爐子裡麵的貨物不能堆放太多,必須要留下足夠的空間讓熱空氣膨脹上升。

如此一次燒製的磚坯數量便有限,單次產量便多不到哪兒去,夏安然拉著幾個有經驗的工匠算來算去,最後他們準備一次燒五千塊試一試,為了控製品質,這一次最辛苦的便是那位上次才踩了下液壓機的匠人。

為了試驗的精準,他不得不上上下下了足足千八百次,後來還是他實在受不了,大家找了個同他體重相差不大的匠人,二人輪換著來方才解決。

這個手動的液壓機就是有這個缺點不太好。

在一邊旁觀的夏安然摸了摸小下巴,但是他思來想去,以他隻能也就能做到這一步位置了,能夠提供機械能的發動機什麼的……按照如今的科技要做出來還是有很大難度的,畢竟夏安然不知道發動機的內部原理。

故而,也隻能委屈這些匠人啦!下次試試做一個秤砣,上頭掛一個滑輪,靠人在下頭拉的話應該相對省力一些,而且重量也比較好控製。

了不起就把受力平台做大一些,下頭再接個畜力試試。

這批磚塊光做就做了足足兩日,然後有經過了七天的燒製和冷卻,比起上一次來說這次又花費的時間要長的多,貨物多,要完全冷卻下來同樣比上次慢了許多。

但是因為磚坯的特殊形態,比之以往的不規則形狀的瓷器的確更容易擺放也更容易通風。

這次爐內溫度被有了準備的匠人們控製在一千兩百度左右,他們將磚塊以錯格搭的姿態,中間留了足夠的位置方麵熱空氣經過。

效果不錯,隻拿下來的時候花了更多的時間,不過這倒也無妨。

第二批出產的磚塊剛拿出去便由專業的匠人檢驗質量,然後立刻被拿去修葺填補第一座被拆除的磚爐的關鍵部位,隨後,就用這一台將高耐熱部位用這一批【耐火磚】搭葺完成的升級版窯爐再次燒製新一批送來的耐火磚。

雖然理論來說,這批磚塊既然能夠從這個溫度挺過來一次,那麼就應當可以再挺第二次,但是這也不過是理論來說,磚塊的耐火情況複雜,比如經曆了一千多度燒出來的尋常磚塊就同樣不能忍受一千度的窯溫一樣的道理。

若沒有千八百次的實驗,誰也沒法子確保當真掌握了其中奧妙。

這幾天夏安然就一直在家裡和工部來回跑,就連上朝都沒有管,也因此,他全然沒有注意到一條信息。

一個鴻臚寺官員申請了外調,這個官員名喚範仲淹。

他所調之處,正是永興軍路保安軍府,此處恰是位於黨項與宋國接壤之處。

在眾人看來,此為明升暗貶,唯有他知曉,此為自己申請,而他的請調,是仁宗計劃鏈中的重要一環。

四月,清明節剛過,封航約八月的汴河巷道重開,開封府很快被洶湧而來的各處物資所包圍,如夏安然預料的一般,一波又一波的走馬燈和玻璃器皿湧入了開封府。

而在被汴河阻擋在開封府外的時候,這些人似乎都商量好了一般,這些湧入開封府的貨物都是統一定價,不貴,比起開封府如今售賣的貨物低了兩成。

他們此舉也在夏安然的預料之中,白家的商隊是白玉堂帶來的,他在將訂購的貨物全數發完之後,店鋪就呈現一種空待狀態,一直到白錦堂帶著商隊北上。

白大哥早已得到了白玉堂拿了狀元的消息,一上岸將重要的事件交給心腹就立刻衝到夏安然的宅院內。他毫不猶豫得就給了心愛的弟弟一個大大的擁抱,一邊抱著心愛的弟弟還不忘誇獎他乖巧的三弟。

白玉堂不自在得拍了拍他大哥的肩膀,示意人趕緊把他放開,這樣作態是作甚,怪肉麻的。白大哥才沒有管弟弟的反抗,他鬆手完全是因為想要看看兄弟瘦了沒,然後他發現……額,夏弟的確似乎更會養小孩一些。

白三少此時正在生理發育期,正是抽條的時候,他其實是個非常挑食的人,白大哥基本上也縱著弟弟,但是夏安然不。

當他發現這位弟弟挑食挑到天怒人怨的時候,隻是淡淡得說了一句“展熊飛……身高可是將近有八尺哦。”

此後,無論夏安然拿出什麼,白玉堂基本都能吃下去,喜歡吃的就慢慢吃,不歡喜的便一口吞下,總之,白玉堂讓夏安然看到了一個想要長高的少年的倔強。

對於長高已經放棄希望的夏安然十分感動,然後加大了蛋奶的投喂。

為了讓白玉堂多喝牛乳,他特地牽了一頭剛生產完的牛媽媽養在莊子上,每天都是最新鮮的牛乳送到。

為了保證奶質,那頭小母牛養的可精細了,喂得都是豆渣麩餅加各種精飼料,若非季節不對,夏安然都要把苜蓿草一並種下了,但是他最後還是空了大半個莊子的地,並且開始育種。

夏安然還打算將家裡頭的馬養作試驗品,看看他東漢時候積累的養馬經驗能不能在這兒用一下。汴京其維度和洛陽差不多,氣候也類似,按照氣候條件來說這裡完全可以養馬,隻不過沒有馬場。

雖然沒有大型跑馬場,但是根據夏安然的經驗,馬匹的確需要大運動量,但是不代表他們需要的範圍是一整塊場地,如果不是戰馬的話,初步的訓練完全可以包下若乾塊莊子的外圍做尋常訓練,也就是說,像現代的草場一樣,將跑道建在若乾個莊子的外圍。

但是如此也有難點,譬如訓練馬匹的時候它們不能呈現最自由也最歡喜的抱團奔跑方法,加上畢竟是莊子外麵,也很容易遇到行人,這些都可以試圖想辦法解決,大不了就用雇傭當地人守在跑道邊上,隻要範圍足夠大,一般馬匹一天的運動量也不過是一圈到兩圈而已,更精細的訓練可以在小範圍內完成。

夏安然的莊子呈現的姿態便是一塊長條形的狀態,他最近又買下了零散的極快土地,等到這些土地能夠連成一小片,他就打算試試這種【城市養馬】的可行性。

否則家裡的幾匹馬也太可憐了,都沒辦法放肆奔跑一下,眼看著最近都開始長膘了……對了,到時候得問問附近有沒有可愛的小母馬能來配種,畢竟春天到了……咳,沒有小母馬的話,驢子也行啊。

大宋居然用驢作為主要運輸力量,而輕忽了騾的存在,這怎麼可以。

馬騾也就算了,驢騾總能發展一下吧,吃苦耐勞吃的少,在東漢可受各國歡迎啦!大漢就扼守著這手繁殖的秘密可是賺了大宛國不少錢。

而且驢騾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減輕馬匹的負重需求,關鍵時刻也能騎,不過騾子普遍膽子比較小,夏安然至今也就見到過一頭能騎著上戰場都絲毫不懼的騾子——不錯,就是少少騾,這丫簡直就是異類,若非它的出生在夏安然的看顧下,他都要以為自己搞錯它的種類啦。

隻可以不能配種,夏安然也是試了好幾次,想要看看能不能突破基因鏈的封鎖……但是一直到少少壽終也未能成功,好在少少有多多陪著,也不算孤單。

總之,因為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夏安然還租了好幾塊下等田和貧瘠的土地專門準備用來種植牧草。

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馬匹生產高峰,到時候牧草一準好賣。

咳咳,就算今年賣不掉也無妨,最鮮嫩的苜蓿草也可以炒菜吃,到時候玉天寶的牛群送過來他也能留下一部分用來產奶。

苜蓿草下奶是夏安然在看農業頻道裡麵得來的信息,簡單的說,對於奶牛來說,飼料的蛋白質含量越高,越能促進下奶。而苜蓿草在廣大養寵人士眼中不能多喂,多喂容易胖已經成了共識。

除了苜蓿,他今年在莊子上還種了一些高粱,禾本植物大部分都能當做牧草,隻不過其中的營養不夠罷了。到了現代還能用黑麥、皇竹、甜象或者提草做輪換,但這些基本都是外來植物……

咦,等等。

夏安然摸了摸下巴,他記得狗尾巴草好像也能用來當青飼料來著,畢竟狗尾巴草馴化之後就是粟米,粟米的杆子是勉強可以飽腹的飼料,那麼按道理來說狗尾巴草也能吃……算了算了,種這個還不如種粟米呢,好歹也能多一些收成。

夏安然一邊看著麵前這對兄弟情深的模樣,一邊在腦子裡麵跑馬,終於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咦,他好像記得秸稈麥草什麼的經過發酵也能喂給動物……

夏安然毫不猶豫得拿出本子在上頭記錄下了這一點,至於怎麼發酵,發酵到什麼程度動物能吃,吃了之後會不會有旁的影響那就不是他來做實驗了,術業有專攻,宋朝的科技人才還是很可靠的。

對了,還可以建議他哥進口一些旁的國家的雜草,現如今的大半農作物本身就是雜草經培養馴化而成,且即便這些雜草本身是雜草,也有可能能夠和本土的植物雜交出新的物種。譬如如今麥子就是麥、牧草雜交後的產物。

但是也要小心外來物種侵害,還有寄生蟲和病菌的問題。

所以最保險期間隻能先以種子的心態進口,種子也要經過消毒處理之後才能種下……唔,這個還是先放在他的莊子上做實驗吧,說服力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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