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藉由身份之便,使出各種手段,甚至已經將關係網布到了遼國中上層,隻要需要,遼國大軍便可南下直衝入太平軍,有世子爺這個內應在太平軍內經營多年,即便不會直接摧營,損失定也慘重。
此前龐統感覺身側若有若無的異樣便是如此。
除了毀滅太平軍之外,世子還有一個目的是要摧毀大宋,遼國欲過北部防線自然還有北軍的阻擋,故而他此前還想在北軍動上手腳,奈何龐統直覺敏銳,便未能成局。
世子年紀輕輕,卻狡猾如狐,若非此次父子二人意外見了這一出戲,準確來說,是見到了幾分同王妃相像的木娘扮演者,劇情又有幾分和他們的過往雷同,定然不會露陷。
這一出戲,無意間刺-激到了兩個人。
太平王一直對於王妃之死耿耿於懷,當日宴席上又飲了些酒,回去之後便說了些不該說的話,直接點爆了世子。
世子奪命一擊為龐統攔下,差點被親生兒子殺死的太平王便說出了當年事情的真相。
此間種種太過刺-激直接致使世子“瘋了。”
白錦羲說道“世子雖瘋,武功卻很高,他一心要走……無人能攔。”
不錯,從龐統那兒的說法便是如此,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亦是在皇城司官員的布控到達之前,因為白二少推薦的一出戲劇便將這炮仗給點燃。
偏偏他萬沒想到這太平王世子年紀輕輕,武學天賦竟如此之高,龐統本身武藝不錯,但是他的路子是戰場的路子,和尋常江湖人的招式不太一樣,措手不及之下自然沒能攔下來。
他都沒能攔住,更彆提太平王了。
宮九一路走一路傷,以一己之力衝破了半個太平王府,其逃跑的姿態格外囂張,也因此龐統才說他瘋了。
若非瘋子,是不會刻意引來各路兵器招呼在自己身上,一邊撒著血一邊逃。
——在這般說的時候,龐統麵色淡淡。“然而,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沒能抓住他。”
真麻煩的敵人。
“若非是他受了刺激心下大亂,以其身手,龐兄說,縱然我同他聯手,要拿下世子不過五五分罷了。”
他這麼說的時候,夏安然給他按壓穴道的手一頓,眉峰立刻挑起“你們還要抓他?”
白錦羲搖搖頭,雖然龐統出手及時,但是太平王亦是被捅傷,他在養傷期間給趙禎寫了陳情書替自己兒子求情,為此不惜交出北方兵權。
仁宗免了其死罪,然世子售賣軍械之罪難解,最終除了免其身份之外,還罰了大筆罰金。同時,帝王對於已經和篩子一樣的太平軍也實在放心不下,終是決定背了祖宗條令,向其派遣監軍。
夏安然聽聞整個過程後有些唏噓,隻覺得這對父子的糟心程度不亞於玉羅刹父子,當真是有些搞不懂這些人裡頭的親情觀,不過話說回來,他也沒什麼資格說他人便是,又思及即將派遣監軍的太平軍,他不禁歎道“希望派過去的是一個睿智之人。”
他這話說完,忽然感覺哪裡不太對,懷中的二少似乎在抖動?一低頭他便看見白二少抬眼看著他的目光盈著笑意。
靈光一現之間,夏安然瞪圓了眼“官家派你去了?”
“嗯。”
白錦羲見得到回應之後的愛人更加震驚的表情,眉眼帶笑“不知在景熙心中……某可擔得上智?”
明知故問。
夏安然一伸手便捏了捏這人的臉皮,隻覺得這厚度與日俱增,隻是其中乾係他實在想不明白“監軍……不是都要文職嗎?”
不止監軍,按照大宋的軍隊製度,但凡軍中要職,當均由文臣擔任,白錦羲是皇城司知事,皇城司屬禁軍……他忽然瞪大眼,靈光一現,訝然道“你是文職入皇城司?”
然後他看到了白二少狡猾的笑。
原來,當年龐統將自己的室友坑去了返京的隊伍後,龐太師很快發現了真相,自然不會白白便宜了這小子。
他雖不至於遷怒白錦羲,卻也沒打算在此人身上多花力氣。
於是白錦羲便陷入了尷尬局麵,隻是此人倒也不慌,等搞清楚了自己身上的軍職已經被龐太師的人想辦法給擼掉之後,此人臨時突擊了一下,便一舉過了禮部試,進士入朝。
也就是說,他是正兒八經的文職出身。
竟然還有這種操作?
聽聞整個過程的夏安然都驚呆了。隻覺得這樣充滿傳奇色彩的劇情,放在裡麵都要被人刷負哦!
等等,按照他對白二少的了解,加上之前從白大哥那兒聽到的隻言片語,白錦羲雖文采飛揚,但是他一開始是不打算以文出道的呀,而且當時他完全可以再重新去參軍,亦或者武考入朝。
為何白二少會選擇在那時候參加禮部試?
夏安然沉思半響之後,忍不住默默將手揣進了袖兜裡麵露出了無法言喻之態,
他們家二少……想的該不會就是以文入道,一路往上爬,最後去做龐統那兒的大領導,到時候反坑回去吧?
越想他越覺得很有可能啊!
如果白知事操作得好,他到時候可不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哇,他男人好可怕呀。
見夏安然麵色幾番變化,將之收入眼底的白錦羲唇角微揚“在想什麼?”
“想我家未卜先知算無遺策的官人呀。”夏安然一個回神,求勝欲很強的丟上了幾個花式誇獎,隨後他立刻轉移話題,嚴肅問道“何時走?”
“下月初。”白錦羲自愛人膝枕上起來,隻覺得被這一句官人叫的全身舒坦,便是連倦意都一掃而空。
他拉起露出沉思表情的愛人,見他一臉想要為他整理東西的姿態,忙輕輕製止。
“先不急。”他說,他微微俯首,淺淺和愛人交換了一個親吻,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發頂,夏安然耳朵微紅,便聽那人說“不妨……先讓你未卜先知的官人猜猜,他的愛人此時在想何?”
夏安然眨眨眼睛,忽然笑了,他雙手一台將人抱住“不用猜,我來同你說。”
“你我之間……不必猜測,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他的情話顯然極大地取悅了白二少,大手壓住了他的長發,指尖靈巧得拆下了他的發冠,二人均是墨發鋪散,唇和唇印在了一起,氤氳著水汽的浴房很快重新升溫。
在外頭負責燒火的小侍久久不曾聽到水聲,看了看柴火,一時之間有些把我不住是否要繼續燃火。
他摸摸頭,王爺這是不是洗好了呀?可是怎的也不出來呢?
忽然他看到管事的經過,忙一溜小跑而去,不料管事的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他半響後說道“熱著吧,王爺用的到的。”
說罷他邁著八字步,悠悠閒閒得走過了。
小侍心裡頭有了底,便在那兒足足燒了大半日的柴,方才見到王爺從裡頭出來。
哎喲喂!這富貴人家洗個澡可真夠複雜的。
農曆三月三,上巳節,宋國子民得了一日公休假,在這一日不少人家即便家中有浴房也多結伴去澡堂子搓澡。
一則更有氣氛,二則……上巳節中,澡堂子內會提供草藥浴,這東西在家裡頭搗鼓太麻煩,還不如花點小錢。
即便是再不乾淨的男兒郎此時都被家中婦人們給趕出了家,夫人們表示我們要去踏青沐水啦,家裡頭沒人煮飯,你們順便就把飯食在外頭解決算了。
沒錯,這一日的汴京城內幾乎家家戶戶都動了起來,一則是踏春,二則是祭水,三則相親。
汴京城水係眾多,小娘子們結伴著春衣,抹淡粉,都是好年華,更是京中一美景,有元宵節看定的有情人更是可以相約共同祭水,加深交流。
如此滿城車馬徐行的狀況下,很少有人發現有一支隊伍離開了汴京城向北方走去。
偶爾有沿途遇上的商隊、馬隊在看到這明顯是軍隊調動的車隊均都遠遠得避讓開,隻在那些人經過後看著其背影竊竊道“哪支軍呀這是,哦豁,帶了這麼多東西,又是去北邊的,莫不是北邊又要出事啦?”
“不知呀,看這裝扮似乎也不像是押送,哎喲這馬蹄子都是齊的,應當是禁軍吧,應該不會和北麵生了爭亂吧?”
“應是不會,我聽聞今年官家同遼使之間氣氛很是和樂,官方采購的單子還加了好多呢!”
這一行人走得安安靜靜,整個隊列亦是整整齊齊,他們於日月輪替之時整裝出行,迎著春日的第一抹朝陽離開了京城。
這個時辰是司天監特意算出的吉時,唯有此時可借日月之光,由此便可知趙禎有多在乎此次出行。當時在場的夏安然腦中卻隻閃過一句話。
——日月重開大宋天。
他微微闔目,唇邊卻帶著一絲笑,隻覺得這一宛如宿命一般,真是好生吉利。
白錦羲的離去並未給夏安然的生活帶來多大的改變,他早已習慣這種聚少離多的生活,送走了人之後,他依舊如同往日一般上朝、工坊、養幼崽們三點一線。
夏安然一直覺得他和白錦羲的感情就是標準的成年男性的戀愛模式,你有你的世界,我也有我的世界,我們的世界互相交融,同樣錯開。
我們彼此依靠,彼此尊重,彼此信任,互相扶持,共同努力,這也是他應下三世之約的原因和底氣。
人生路漫漫,禹禹而行難。
琴瑟願與共,共沐春秋久。
他將這句話寫在一張便條上,用在外頭已經炒出天價的去歲夏日限定西瓜色墨水,看了半響後,他忽然有些害羞,趕緊將之壓在了書頁之下,剛想拍染了熱意的臉頰,忽然想起那兒還留著愛人早晨離開前的親吻,想碰臉的手立刻縮了回來。
他匆匆抬步去了工坊,今日開始工坊便要試著批量製造毛玻璃啦!忙的忙的!
離開了主人的書房空空蕩蕩,一抹清風帶去了此間主人留下的最後一絲氣息,正當此時,忽然一個大腦袋談了進來。
左瞧瞧沒有人,右嗅嗅沒有旁的大眼睛的豹子輕巧得從細細的窗縫裡麵鑽了進來,它左右轉了兩圈,熟門熟路得張嘴叼了一塊軟墊子丟在桌案之上,然後舒舒服服在這個房間內采光最好的位置躺了下來。
再過一會兒,這兒就會有暖融融的太陽光射進來,風小、清靜、暖和,沒有比這兒更好的曬太陽位置啦~
已經是成年豹的大貓在大大的桌案上頭滾了兩圈,因為太過愜意,它看看夏安然桌案上今日被擺放的有些淩亂的書冊一時之間便覺得有些爪癢。
嗷嗚,家裡的大爹爹走啦,豹都聽到了,這個家裡麵沒有能夠抓住豹的人也就意味著——豹!最!大!
大貓一臉幸福陶醉得伸出了自己的罪惡之爪,對準夏安然因擺放不整齊而出現了鋸齒紋的文件堆開始扒拉,順便還張嘴抽出裡頭特彆凸出的紙張,嚼兩下一個扭頭將它丟開,這種撓一張丟一張的感覺簡直幸福壞啦!
不是豹調皮。
大貓抱住一個角,然後用兩個腳爪交替蹬踹,一邊在心中給自己找借口,隻是爸爸們最近忘了給豹換磨爪板子了,豹這是在提醒爸爸呢!
蹬了個爽的豹子一個翻身,用肩胛骨在散落著亂七八糟文件的桌案上扭了一扭,順便將文件弄的更亂一些。
等忙活一通之後,他舒舒服服得躺在亂七八糟的文件中一覺睡到了大下午,日色漸暗之時精神抖擻得去玩耍啦。
它完全不知道,就在自己入睡之後,一個小身影悄悄潛入,它看到屋子裡頭亂糟糟的模樣先是楞了一下,撲棱著著翅膀落在書桌上後,左右看看,忽然啪嗒一抬腳,悄悄將桌上夏安然用完沒蓋牢的墨汁頂到了豹子尾巴邊上,乾完這一切,它便悄無聲息得離開了。
當日下午,正準備和因出了一次公差化敵為友的展昭一同去吃飯的白玉堂,被他先生給截住了。
坐在馬車上找到開封府衙的夏安然衝著下班的二人溫柔笑道“玉堂,展護衛……能否煩勞二人一件事?”
“能幫我,洗個貓嘛?”
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