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北宋(九十二)(2 / 2)

他們唯一顧忌的便是黨項三子向遼國承諾了什麼。倘若他們將這塊土地割讓給了遼國,對於宋國無異於兩麵夾擊,黨項這一次再次扮演了宋遼兩國之間攪屎棍的角色,然而比之遼國,宋無疑更有優勢。

宋國的移民政策非常成功,大量在西部紮根下來的各行各業人才給當地人的生活帶來了非常巨大的變化,首當其衝便是語言和文化。

想要和宋國人做生意,你就得學會漢話,想要和宋國人做朋友,你就得搞明白漢文學,想要和宋國人做兒女親家,你就得弄明白宋國傳統。

數年間,紮根在西北區的年輕人都成了周邊當地人眼中的“金龜婿”,到了西北地的年輕人在滿足了基本生活需求之後,很快將文化一並傳給了遊牧民族,其中第一傳入的便是話本文化,加上宋國屢次進行的“支邊”行動,和善友好的宋國人比起遙遠的遼國人來說更能得到當地民眾的好感。

在部分地區,雖然宋國並未乾涉其內政,但是友好的宋國人常在黨項人需要的時候提供些幫助,自然更得民心,遊牧民族慕強,宋國邊軍驍勇善戰,還敢深入山區幫著牧民宰殺偷獵他們家畜的草原狼,如此種種行為均是刷足了他們的好感度。

對於下頭的人民來說,他們對於國家、政-府、黨派均都並不敏感,誰能給好日子過便傾向於哪一方,在不知不覺間,他們已自行通過種種手段完成了漢化和秦漢。

這一年十月,夏國公李德明駕薨,死前其立二子為世子,三子不滿父親的決定,聯合部分黨羽,外通遼軍意圖謀反,屯守於附近的宋軍在接到求援後長途奔襲,及時製止了遼國乾涉他國內政之舉,並且因此與之對峙長達兩旬。

其後在二子攜黨項兵士自行平定叛亂後方才退去。

由於李德明因急病過世,在死之前他並未來得及向宋國請封世子之位,這一點也是遼國乾涉其中的理由,作為另一個宗主國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自然也有資格指定繼承人,好在如今作為直係血脈的李德明之子隻剩下一個,在宋國拒絕釋放李元昊的情況下,黨項諸人唯有捧立李成遇。

其即位後也如約將三州有條件割讓給宋國,雖然此舉亦是引得黨項本族內人士的反對,但是常言道請神容易送神難,當著宋國邊軍的麵,誰也沒膽子將這一番話說出來。

好在此塊土地本來也算不得是黨項本身的祖地,若非如此當年李繼捧也不至於大手一揮就想要將地方送出去。

如此,趙禎看著又重新繪製的地圖,總覺得西北部秦漢長城防護圈內的屬於黨項的銀川總覺得不是那麼順眼,他在這一塊點了點,還是將目光移向了雲地。

“陛下,暫不可動軍也!”見帝王這幅做派,新上任的宰相包拯勸說道“三司前些日子上奏,因這兩年動兵之舉,國庫已無盈餘。”

宋國的經濟在這幾年緩慢複蘇,一方麵是近幾年來,宋國對於藩屬國的姿態有所改變,不再像過去一樣無條件得向藩屬國發放俸祿和資源。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宋國的出口貨品大量增加,同時進口的貨品亦然,進出口之間拉動的貿易額非常可觀。

宋國本來就鼓勵海外貿易,在打通河西走廊之後,宋國的貿易路線又多了一條,也就是在如此的情況下,宋國方才能夠支撐起攻打遼國的一場戰爭,也能夠擠出以板甲武裝起若乾支部隊的開銷,當然這其中也有部隊三產減輕了部分國家開支壓力的原因。

誠然,戰爭如果可以順利的話,獲得的利益是巨大的。

但是在獲取到這份利益之前,他們還需要投入大量的資源去重建當地。

舉例來說,最先拿下了幽州,宋國獲得了一大塊平原地帶,但是如今宋國還需要先向北部運輸大量的人力、物力資源。

首先他們需要修補被毀的城牆民居,其次,還需要在當地重新建立新的經濟秩序。好在本地使用的貨幣也是大宋的銅錢,這給他們省下了使用大量錢幣進行物資交換的過程。

再有,他們需要支付一大筆撫恤金交給此次戰役犧牲兵士。

不單如此,現如今之前被遼國人荒廢許久的長城也需要重新的修築,調往其處駐紮的兵士營地也要建造,如今又多了西邊的秦漢半毀的長城……既然要重新修築,按照宋國的習慣都是使用廂兵或者募民製,發工資的那種,這兩塊地方的黏土產量都不多,磚頭還要專門燒了運過去,總之一筆筆都是錢。

收益是未來的,投資卻是現在的。

他們如今的開銷幾乎等同於重新修建出兩個州郡。

前年好不容易長為正數的餘額,在去年的年終計算時,又變成了負數,等到今年年底,數字一定更加觸目驚心。

這一點就算是很有經驗的夏安然也沒有辦法,因為宋國最近的幾次戰爭說白了運氣的成分很大,尤其是宋國拿下幽州的情況,若非正好遇到遼主逝去,其皇後又過於軟弱,被蕭妃奪了權,蕭妃為了遏製蕭菩薩哥的勢力打壓其一脈的武將自損筋脈,結果很有可能會不一樣。

但是在起兵之前他們本來的目標便是拿下三州,能夠最後有這個結果也是意外之喜,即便還需要支付遼國歲幣也值了。

在如此情況下,如果還和遼國人談什麼戰爭賠款……隻怕會起反效果。

遼國的在此前傳來消息,促成遼太後答應的理由很簡單,有人說服她十年之後遼國現任帝王長成,屆時在其執掌下奪回南京豈不美哉?

——雖然不知道是誰給了遼太後這樣的念頭,但是宋國知情者表示必須要為他上一柱清香,祝福他長命百歲,宋國需要這樣的“敵人”。

這些剛剛收回的失地能夠給宋國創造的財政收入,主要還是以農耕的收繳為主,其數值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比較淒慘的,一來幽州這幾年多災,加之遼國並不如宋國那麼在意農業,此處的農耕手段均有欠缺。

再加上為了應付戰爭,此處的牲畜全數被征用,連耕牛也沒有被放過,如今這些爛攤子自然要宋國來收拾。

按照如今的產出……接任的官員在查閱了當地的地府製後得出結論讓宋國的相關人員都要撓頭。

就此次戰爭發起之後的成本開銷來說,想要依靠這些地方能夠收繳的稅負進行抵衝,起碼需要十年到十五年。但事實上,在不久以前趙禎已經下令減免這些地方三年稅賦以安民心。

而在這三年裡麵宋國還要不停地進行投資、建設,綜上所述,結論便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咱們真的不能再打啦!

——真的不行?

他們家自小接受儒家教育,由文官教育而成,一貫充滿儒家和平主義思維的官家,此刻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著他新上任的宰相,而他選擇的宰相包拯從剛入官場時候就以敢於直言敢於勸諫出現,此時的結果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不行,沒錢了,再打就要動到根本了,若是再起兵事,再發生災害朝廷就將沒有餘力救災了!

好吧,這是個大問題。

得到了否定答案的趙禎幽幽歎息,喃喃道“看來隻能留之於太子了……”

沒錯,多年不孕的皇後這一次非常爭氣得給趙禎生了個男娃,既為嫡長,自出生便被他老子立了太子,加上這位小太子剛剛出生不久,黨項便歸來了一片土地,趙禎自然更加堅定自己若乾年前的自我定位。

覺得我這兒砸就是當武帝的料,嗯,我一定要努力做個文帝鴨!

這樣的心態他當然沒有告訴臣子,但是哪怕不說,大宋的臣子也能從趙禎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舉動讀出他的心意。

譬如包拯,現在就眉角抽搐了一下,但他忍住了什麼都沒說。

事實上這樣的情況並不出他們預料之外,逢戰必勝之後的帝王難道還能停下手嗎?尤其這個帝王正在鼎盛之年,又剛剛生下王朝的繼承人,完成了為帝任務的一大半之後。

便是臣子也想要成為青史留名的名臣,但正是因為如此,方才有了如今包拯的反對。

開疆擴土沒錯,守土護民也沒錯,帝王此前縷縷動作意圖提高兵士地位和名聲,已引得文臣側目,然而看在其同時整肅軍隊、削減兵力,降軍費開支,加之戰略意圖均無錯,便也默認。

後宋伐遼戰全因此事為遼國挑釁在先,五路大軍又已先行,麵對此等情狀便也隻能支持。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會任由帝王一路向著興武之路走去。

於公理,於私情,都不能允許。

如此心態自然不能在舉國因二土歸攏之時提出,舉國情懷如此,想要站在對立麵也得看看有沒有一身的硬骨頭,然而拿出財政發言倒是完全可以的。

麵對臣子們這一番委婉的勸諫,趙禎亦是沉默了半響,隻能暫且作罷。

他抬眸看著兩次更改後全新的地形圖,目光依依不舍得在雲地幾州轉上了幾圈,最後還是下了決定。

——大力發展經濟,努力不讓他兒砸以後再為了沒錢打仗而苦惱。

還在繈褓裡麵幸福得啃著自己爪爪的小太子絕對想不到他爹給他定下了怎樣的未來,他父親也全然不知道這枚錯落在這個時代的星又會給大宋帶來什麼。

總之,有著給兒子準備好資產讓他可以想打誰打誰的宋仁宗興致勃勃得主動加班,而他心愛的弟弟,名義上的單身王爺夏安然卻在和朋友聚會。

這一日本是休沐日,被緊急召入宮中的包拯暫且不提,旁的臣子都有著自己的休沐計劃。

先前上頭下來了調動,白玉堂這一屆的少年人因為先前一戰的表現良好,帝王便想要將他們派往邊關進駐,其重點便是西北部。

西北如今的主要門麵曹瑋將軍已年近六旬,六十歲的老人在這個時代已經算得上是長壽,更何況他還是武將,加之他又有“不敗將軍”的神話在,坦白說一方麵有人敬佩他、對外族也有著壓製效果,然而更多的人想的卻是——打敗他。

趙禎雖然相信這位老將,卻也十分清楚倘若曹瑋鎮守之處當真被攻破,定然會影響士氣,而這些年輕人被派去的一方麵是向老將學習一番,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在曹將軍有個意外時候能夠順利接手邊軍。

這其實是趙禎的善意,以曹瑋的年紀其實並不應該留在西北邊境,那裡無論是生活條件還是醫療條件都有不足,但是在他委婉得詢問了曹將軍後,這位戎馬一生的老將軍卻表示:人生何處不青山。

比起居於繁忙汴京,他寧可死在守了一輩子的戰場上。

於是趙禎縱容了這位將軍的最後倔強。

白玉堂此去絕非一二年可歸,夏安然便趁著秋色輕染之時讓他邀了友人入府小聚,順便算作以家人身份辦的送行宴。

白三少人緣成迷,夏安然本以為他隻能請來十來人,畢竟三少高傲嘴毒,而且很挑朋友。

沒想到最後確認人數的時候卻有二三十人,還有一些據說是因為離得太遠,趕不及來。

見此,夏安然便將地點定在了郊外的莊子上,客人們吃完了酒自然不方便走,需要留宿,留在王府裡麵想來會有不少人不自在,其中還有不少有官銜之人,他作為王爺還是應當和他們保持距離,免得剛入官場的小年輕平白吃了彈劾,而且莊子上會更舒坦些,反倒是白玉堂有一些糾結。

這幾日來白三少見到他的時候總有些彆彆扭扭的,倒也說不上是負麵的情緒,隻是有些古怪,夏安然在觀察了幾次發現不是自己的錯覺之後立刻壁咚了白二少,他和他確認了是不是白二少已經同他弟弟說了他們的事,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原來白二少覺得既然趙大哥知道了他們的事,那他也必須在自己兄弟這邊過個明路,於是在某天晨練之後便將這事告訴了正在擦汗的,毫無準備的白三少。

姑且不論還有白大哥收到弟弟來信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起碼現在白三少在聽聞先生變二嫂之後的反應倒也算不得樂觀。

夏安然也有些彆扭,這……這事,雖然他應該也算是有了經驗,但事實上他還真沒什麼應付小輩的經驗,尤其白玉堂還是……咳,他的學生。

見他麵色古怪,白錦羲倒是灑脫,他伸手按了按夏安然的後腦勺,輕聲道“玉堂並不反感,且給他些時間便是。”

於是這時間一給就給了小半個月,給到了開宴。

為了不讓年輕人有更多的負擔,夏安然和白錦羲二人隻在初初開宴時候出現,他們和白玉堂的朋友們見了一麵,便相挾退下將空間留給了這些個人。

誰知二人剛走了幾步,白玉堂便追了上來,他看上去喝了些酒,白玉般的麵容上染了些紅暈,見夏安然和白錦羲親密的把臂姿態,他足下動作頓了頓,忽而深吸一口氣衝著夏安然一個抱拳,脫口而出道“見過二嫂!”

扔下巨型□□之後,這人便紅著臉旋身跑走了,夏安然整個人被打擊得搖搖欲墜,他張口結舌得拉住白錦羲的手臂“他,他叫我什麼?”

白錦羲可疑得沉默了片刻,以拳抵唇乾咳一聲,在伴侶水靈靈看過來的眸子裡麵最終還是說“明日,吾當驗其武學……”

“彆。”夏安然瞪他“玉堂過幾日便要赴任,你這時候同他打什麼。”

他深吸幾口氣,緩了緩自己第一次被叫嫂子時候的羞恥感,揉了揉紅到耳根的臉,邊有些搖晃得踏步向前邊沒話找話“玉堂的行李可是備妥?”

落後他兩步,白錦羲帶著笑音的聲音傳來“已妥。”

“準備的乾糧可帶上了?”

“帶了。”

“甲胄呢?玉堂不喜著板甲,不過我還是給他準備了一幅,他……”

“帶了。”

那人輕輕自後捏住了夏安然藏在寬袖之中的左手,笑道“都帶了,玉堂不是小郎,且他此行尚有楊家小郎同行,景熙莫要擔心。”

“……”

“景熙莫不是在介意玉堂喚你為嫂?若是如此,某並不介意大哥二哥喚我弟妹。”

“你閉嘴!”夏安然左手一轉同人十指相扣,把人拉著踏著月色快步前進,他磨了磨牙說道“我才不在乎那個,反倒是你,不同我說上一句便同你家人坦白,有關這一點,某定要同你好好談上一談!”

“善,今日月色正美……”白二少黝黑的眸子定定注視著伴侶嫣然一片的臉頰,忽而跨前一步,湊到那人耳畔低聲言道“不若秉燭夜談。”

“……談就談!”

夜色沉沉,已酣然入眠的夏安然係統忽然跳出一行字:

任務:

委托人:畫影

任務目標:在下想要再見恣意瀟灑,月下一醉的主人。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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