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北宋篇外二(2 / 2)

白三少在某些方麵還是非常講究的。

現在二人便坐在院子長廊之上齊齊賞月,視線隻要一低便是這個工整有餘靈性不足的院子。

十來年前,白玉堂曾經問過展昭為何不入軍營,當時二人的關係還不曾發生變化,隨著大宋軍事活動的增加,中上層人才大量缺乏,故而朝廷十分歡迎武林人士投身軍營。

展昭作為武林人士投身朝廷的第一人,當時是有機會轉入軍職的。

入軍,以他之能起碼能夠執掌一營,但是最後展昭還是拒絕了。

因為當時包拯剛剛被貶,正要啟程赴任。以包拯平日所為,結仇無數,展昭實在放不下心,故而他拒了。

加上他實則為帶刀侍衛,借調開封府,實際上並不能跟著包拯走,為了護衛包拯,他毅然上表請辭。後才得知,包拯此次被彈劾罷官實則彆有內情,官家想要讓包拯為他查一件事,為預防打草驚蛇,故而順勢裝作頂不住壓力的模樣將人下放。

包拯非常清楚此行危機重重,卻不願意耽誤展昭,最後見展昭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請辭方才以實相告,如此深情厚誼相待,展昭自然更不會離開。

他入官場,本就是被包拯所感,想要護衛這一片青天。

而得之展昭放棄了這一重要機會之時,白玉堂亦是衝上門質問,當時一席緋袍的展昭也是站在這樣的月色中對他說:

“五弟英武,護佑大宋子民之身,展某則不然,吾隻想護住人心。”

護著護著,便也上了那人的心。

兩盞瓷碗“碰”得相撞,酒入喉,二人相視一笑。

月色淡涼,繾綣夜風繞過被放在庭院中小案上的兩人佩劍之上,裹挾著兩個菖蒲小草圈的香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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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的一處山坳之中,此處山石陡峭,又位於兩座山中的凹穀之間,出行極其不便。

雖然阻隔了交通,但同時擋住寒流的山峰也滋養著這一片土地,河流帶來淤泥和豐富的灌溉用水。

這些都使得這一塊土壤肥沃的小盆地能夠讓當地人們便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但伴隨著這幾年來大宋國基礎建設的進一步完善,兩座山峰之間搭起了鐵索橋。這一處寨子同外邊的交流便也漸漸頻繁了起來。

而接收到越來越多的外來資訊的誘惑,此處山坳裡麵的年輕人也漸漸開始往外行走。但有兩個年輕人至始至終不曾有過離開的念頭。

這一對兄弟都是外來人,他們是被暴漲的河水衝到了這兒,兄弟兩人似乎都是經曆過了什麼禍事,沒有一個是全須全尾的。

當哥哥的重傷,當時隻差一口氣。

弟弟比他好一些,但是卻被人劃花了臉。

老族長擅長草藥,但也隻是勉強為之。

兄弟二人似乎有矛盾,對於那位大哥的死活,做弟弟的看似全然不關心。

話雖如此,等到他斷掉的骨頭長好之後,卻還是想著辦法將藥汁給硬灌到了那位兄長口中……雖然態度粗暴了些,嚇得看到的小崽子們自此吃藥時候都積極了幾分。

大概是老天保佑,那位大哥傷重成那副模樣,卻還是留下了一命,這兄弟二人便在這兒落了戶,那哥哥的力氣要大一些,負責種田。弟弟似乎是學問人,在這兒開了一個私塾,充當了此處啟蒙先生。

二人都勉強在這兒落了腳,兄弟二人都不曾娶妻,關係明明很差,卻並不分開住。

這對古怪的兄弟,承包了這一處寨子近一年的八卦話題,但時間久了,大家也不覺得有什麼新鮮感了。

每年當中弟弟都會消失一段時間,他也不乾彆的,就是在河流的上遊處,往水裡丟用樹葉做成的小船。小船飄在水麵上,飄飄蕩蕩,一個浪頭打過來,便將之打沉,他也不在意,慢悠悠地又折一個,這樣古怪的行為往往要持續半旬左右,沒有人知道他在乾什麼。

就算是他的學生過去問了,他也不曾回答,但顯而易見的便是他心情差到了極點。

今歲卻成了一個意外,此前伴隨著鐵鎖橋的搭建,大山同外麵的溝通更加方便,自然會有訊息傳入,其中便包括小報。

在一份八卦小報上,以極其謹慎的口吻表達了平南王當朝的樞密使白錦羲之間的曖昧。自然,在如今小報需要登記負責人之後,他自然不敢直言,隻能打打擦邊球,說說二人同進同出、房屋相鄰,格局類似,二人都不曾成婚,何時相識此後如何如何之類的話。

雖然他筆者明麵上是寫著二人關係甚篤,但是玉天寶依然可以看出其中的隱晦香豔之意

看到這則訊息的時候,他氣息驟然間不穩,直接將這份報紙捏出了一個褶皺,這個紙橫在整個報紙上麵,並不明顯,但這個印子在玉天寶的眼中看來卻極其的刺目。

他深吸一口氣,將紙張撫平。

上頭的字字句句都曾是他依然割舍不下的一段過往。

平南王。

他們認識的時候,他還沒有這個稱呼。

當年的玉天寶在察覺玉羅刹的用意之後,動用了他準備了五年所積累的人脈和資源,逃出了那一個牢籠。

還是少年的他混進一個商隊,冒險進入全然陌生的大宋境內,在逃亡期間,他換過許多身份,最終混到了平南王的屬地,結識了當時的小世子。

最初的時候,他隻是想要有一個下腳之地。

而後來他想要的變得越來越多。

他就像乾渴了許久的海綿,瘋狂且肆意得吸收著這個世界的養分。

小世子很聰明,也很敏銳,但是相對封閉的生活環境使得他保有一份天真,他從來不曾對他生出一絲一毫的戒心。

當時的玉天寶對給於他庇護的小世子亦是真心實意,但在依托於平南王府的資源後,他接觸到了更加廣袤的世界。

本來或許他們二人會成為最好的朋友,也有可能他們會有不一樣的發展,但是這一切都終結於世子的一場病。

當時小世子高燒不退,作為她的朋友,玉天寶自然前去探望,便是在小世子的囈語中,他抓住了重點。

小世子有著和當今天子一樣的容顏,而平南王爺非他親父。

身世之謎加上平南王的意圖徹底摧垮了小世子的心理防備,他病得迷迷糊糊,無意間便被玉天寶套出了許多信息。

惡念叢生。

此後,他便失去了他的小世子,他親自下的手。

他用羅刹教帶來的毒-藥,一點一點得投喂到了對他毫無防備的小世子口中,然後他和小世子互換了身份,小世子順著他安排的路線北上。

他記得那一日,就著明晃晃的月色,小世子站在渡口笑得眉眼彎彎對他說“我要走啦!”

他拍了拍那人的肩,將人推上了船艙,心裡想的是什麼呢?對的,他其實什麼都沒想。

殊料二人還是重逢了,重逢的時候玉天寶心中心緒萬千複雜,但是他非常清楚,看到小世子的一瞬間,他便再無勝算。

在將他裹挾回羅刹教之後,玉羅刹曾嘲笑他,若他當時乾脆將人殺了,豈不就沒有後來那般多事,偏偏他要用什麼毒-藥。

對了,為什麼用毒-藥呢?

他在後來也問過自己,船是他安排的,船夫也是,茫茫大江,小世子對他的全然信任是的他完全可以讓船夫在江上將人殺死,但是他為什麼沒有那麼做,還給了人準備了銀子讓他北上遊玩?

——可能是他想要讓那個從少年時期便被困在平南王府小小宅院裡的朋友,在最後也能見一見他往日隻能在書本裡麵看到的世界。

看一看他曾經眨著期待又好奇的眼神詢問他的各地風光。

真是全然無用的慈悲之心。

將他吊立起來的玉羅刹曾經嗤笑過他。

玉羅刹說,他逃出去的時候讓他生出了幾分欣賞,他說其實早就抓住了他的落點,隻不過他想看看究竟他要做什麼。

“如果你能乾脆利索得殺了小世子,吾倒是要高看你一眼。”銀發的男人將泡在毒液中的匕首緩緩舉起來“你可知吾為何最終放棄了你?”

玉天寶頂著刀鋒割裂皮膚的痛死死盯著他的“父親”

男人勾起了一抹殘忍的笑“因你,多情每做無情-事。”

“你將羅刹牌,給他,便是泄露了你的身份。”

“羅刹牌是追命符,其本身卻也是古玉,又是我羅刹教的信物,若他有機緣也可得到解藥。”玉羅刹一點一點割破了他的麵皮,他下刀很淺,但是附著在刀上的藥汁卻會讓傷口非常非常的疼,但他的“兒子”看著他的表情卻十分沉靜,仿佛感受不到這份疼痛一般。

這樣的表情讓玉羅刹忍不住多說一些“他運氣的確很好,遇到了一個不錯的大夫,那人為他指明了方向。”

“你是不是以為這才是他活下來的原因?”

“非也!”

“因為那大夫被我殺了。”

玉羅刹湊近瞳孔驟縮的兒子笑著說道“我那孩兒手上沾上的第一滴血,為父怎舍得讓你百般算計落了空?”

“那你又可要猜猜你那小世子是什麼時候察覺你對他下毒的嗎?”

不用了……

他已經知道了。

他不夠狠,也太過貪心。

他想要權勢,卻也不想失去小世子。

他怕小世子的存在會壞事,卻不想讓小世子知道他是在利用他。

他什麼都想要,卻什麼都不敢拋棄。

小世子是個聰慧的,隻要他知道他給他的玉佩是羅刹牌,中的毒是羅刹教的毒,自然便會將其串起。

他後來去見了小世子,他已經從各方渠道打聽到小世子其實失憶了,然而失憶了的小世子第一眼就識破了他的易容,他的眼睛還是那麼清澈,然後他對他說“我們道不同。”

他的眸光中,也再也不會因為他有絲毫波瀾。

他有了另一個重要的人,他在他心中再也留不下一絲漣漪。

他隻是他的交易對象,還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交易對象。

玉天寶有些失落,說不清的失落。

他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才知道當時的情緒是什麼。

但是他寧可他不曾懂。

因為對方已經走了出來,他卻留在了原地。

當一個人認認真真得對你道彆的時候,很可能其實是想要你將他留下來。

然而時間不能回流,就像他用樹葉折的船無法到達彼岸一般。

………

本文有後續秦漢篇!看作話或者專欄傳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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