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謝衡之倒是親完就撤,仿佛無事發生,徒留亦泠一人呆站在原地。
身旁的火堆燒得很旺,久久佇立不動時,衣裙仿佛快要燃了起來。
可比起心神的震撼,小腿處的這點兒灼燙感幾乎是泰山鴻毛。
亦泠一直以為謝衡之是個情緒不外露的人。
可是他已經走了這麼一會兒,亦泠腦子裡還映著他方才那股放恣又強勢的模樣。
完全不似平日的漠然疏淡,連眼眸裡映著的火光仿佛都是挑釁的,仿佛在說:我親了你又怎樣?我再過分又怎樣?
他不知道自己是一廂情願嗎?怎麼好意思的呀!
亦泠一口氣差點提不起來,直到夜風將火苗吹向她的裙角,這才猛然跳開。
另一邊。
信筒裡傳來的是上京的消息,謝衡之打開後,默不作聲地看著。
利春安靜地等在一旁,雙眼卻沒閒著,一遍又一遍地環顧四周。
忽然,他聽到了什麼動靜,循聲看過去,眯起了眼。
片刻後,利春說:“大人,夫人好像在河邊。”
謝衡之回過頭,借著火把微弱的光亮,靜靜地看著亦泠在河邊怒扔石子兒。
雖然隔得遠,聽不見聲音,但他知道此刻必然也伴隨著她的罵罵咧咧。
看了會兒,謝衡之收回目光。
“不用管她。”
說完便繼續看著手中的密信。
-
在這荒郊野外,時間似乎流逝得格外慢。
亦泠原本是來河邊冷靜的,可是一坐下來,冷風呼呼地刮著,她腦子反而越發混亂。
後來把腳下的石子兒都快薅光了,還是沒能靜下心來。
現在到底要怎麼辦?
聖上賜婚,明媒正娶,若無意外這會是一樁載入史冊的婚事。
所以亦泠一直知道她和謝衡之二人之間的防線僅僅隻是他的一念之差。
他若無意,他們二人就能相安無事。
可他若有了假戲真做的念頭,亦泠可真就叫天天說“應該”,叫地地回“合理”了!
煩悶不堪,思緒亂如麻之時,亦泠低下頭,卻見腳下已經隻剩下腦袋大小的石頭,扔都沒得扔,隻能使勁跺了跺腳。
“夫人?”
錦葵已經等了亦泠半個多時辰,也不知她一個人在這裡生什麼悶氣。
難道又跟大人吵架了?
成天這麼多架可吵,還是手裡要做的活計太少了。
錦葵歎了口氣,上前說道:“不早了,您歇息吧,明日一早可能又要上路呢。”
經她提醒,亦泠回頭掃視四周,才發現除了看守犯人的護衛,其他隨行人員幾l乎都歇下了。
一旦沒了人聲,山林裡的聲響便格外明顯。
除了樹梢被夜風吹動的聲音,好像還有野畜穿林淅淅颯颯的動靜。
亦泠後背顫了顫,連忙跟著錦葵離開了河邊。
林間平坦處已經紮好了供亦泠和謝衡之過夜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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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不易,隨從們已經儘力安排,在如此簡陋的營帳裡鋪好了被褥,讓他們能手腳舒展地睡上一覺。
亦泠四處望了望,沒看見謝衡之的身影。
又去打量這紮根在野地裡的營帳,心裡漫出細細密密的懼意。
夜深人靜之時,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蟲子爬到她身上,誰又知道謝衡之能不能做個人。
思及此,亦泠抬手掩著口鼻,低聲道:“看著會有蟲子,我去馬車上待著吧。”
說完轉身便走,也不顧錦葵在後頭勸說。
馬車就停靠在不遠處,裡麵也備著軟枕和一張取暖的虎皮。
亦泠蜷縮著腿腳,頭靠著車廂壁,不一會兒便脖子酸肩頸疼。
換了好幾l個姿勢,依然不能緩解不適。
哎,明明白日裡坐幾l個時辰的馬車也還能忍受,怎麼到了夜裡就如此難熬呢。
忽然間,車廂門被人從外打開。
亦泠抬起頭,便對上了謝衡之沉沉的目光。
“怎麼不去營帳裡睡?”
明知故問。
亦泠彆開臉,說道:“有蟲子,不想去。”
緊接著馬車外頭就響起了錦葵的聲音。
“奴婢方才找利春大人要了些驅蟲的藥物,已經仔仔細細熏過了,不會有蟲子的!”
亦泠:“……”
該機靈的時候不機靈,不該機靈的時候瞎機靈!
這下亦泠不知還能再說什麼,隻好緊緊閉著嘴巴。
謝衡之也不再多問,隻是盯著她看了會兒,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時,才開口道:“自己過去還是我抱你過去?”
亦泠:“……”
她掀開虎皮鑽出車廂一把推開謝衡之,又氣又急地走向了營帳。
過了會兒。
野外露宿自然是要和衣而睡的,亦泠翻來覆去許久才勉強適應。
這時,營帳裡又灌入了一股冷風。
不必睜眼也知道誰進來了。
亦泠立刻翻了個身,側身睡著背對謝衡之。
本就又小又矮的營帳因為謝衡之的進入而顯得越發擁擠,連呼吸都很局促。
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回了,亦泠告訴自己要冷靜,隻要她不作聲,想來謝衡之應該也會和以往一樣安分……吧?
何況營帳外還有護衛守著,什麼動靜人家都聽得見,他也不至於那麼沒臉沒皮。
事實好像也確實如此。
一刻鐘過去了,謝衡之並沒有什麼動作,連呼吸都格外平穩。
但這一回亦泠卻始終無法定下心來。
心裡本來就慌亂,深夜裡又格外寒冷,亦泠能感覺到自己的牙齒都在打顫,卻無法控製。
“你很冷?”
謝衡之果然還沒睡。
眼下也隻能承認自己是因為冷。
於是亦泠緊閉著眼,“嗯”了聲。
可是下一刻?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卻被謝衡之一把拉進了懷中。
營帳狹小,兩人之間本就幾l乎沒有距離,他的動作隻是在頃刻間,亦泠甚至都來不及拒絕。
直到謝衡之的手臂已經攬在了她腰身上,亦泠才如夢初醒。
礙著外頭有護衛,亦泠不敢做出什麼大動作,連聲音也壓得很低。
“你做什麼?!”
“不是冷嗎?”謝衡之平靜地看著她,“那我抱著你睡。”
“你……”
亦泠抬起眼,甚至能透過營帳看見外頭的護衛,“不必如此!”
這下裝不懂的卻變成了謝衡之,他望著亦泠,眼裡沒有絲毫疑惑,卻問:“為何?”
還能是為何?!
當、當然是……
亦泠屏著氣息,低聲道:“你不要這樣,我不習慣。”
說著便試圖掙脫謝衡之的懷抱。
結果她剛動了動,謝衡之反倒抱得更緊了。
他垂著眼,神情漠然,卻說著蠻不講理的話:“那你習慣習慣。”
亦泠:“……我不會習慣,我一輩子都不會習慣的!”
“是嗎?”謝衡之說,“一輩子還長,你怎知你不會習慣?”
營帳外有護衛站著,抱著她的男人又油鹽不進。
亦泠本就慌張,在這種時候根本無法思考怎麼反駁謝衡之的話,張口便道:“你這樣一廂情願有意思嗎?!”
急促又焦灼的聲音落下,短短一瞬之後,亦泠便清晰地感覺到縈繞在自己周身的溫度在徐徐變冷。
不假思索的話,往往最為真實。
亦泠也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當她看見謝衡之逐漸黯淡的眼眸時,卻有些茫然自失。
難道不是嗎?
他們二人之間的狀態,他不清楚嗎?
無聲地對視良久,兩人都眼神各異。
最後謝衡之什麼都沒說,隻是鬆開了手,也收回了目光,恢複了先前的臥姿,平靜地閉上了眼。
“睡吧。”
亦泠卻還維持著不動的姿勢,怔怔地看著謝衡之。
片刻後,才在他輕微的呼吸聲中,背過了身。
長夜寂寂,落木蕭蕭。
雖是風餐露宿,但隔著營帳也能看見手執火把巡查的護衛,無疑是安全的。
但亦泠還是睜眼看著影影綽綽的光亮,許久許久,才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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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亦泠醒來時,營帳裡已經隻剩她一人,倒是外頭有不小的動靜。
意識還未回籠,錦葵突然在外頭喊道:“夫人?您醒了嗎?”
亦泠連忙揉揉眼睛,說自己醒了。
於是錦葵探身進來說道:“泥石已經疏通了,夫人,咱們要準備出發了。”
亦泠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走出了營帳,果然見一行人馬已經整裝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