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維的話讓張靜清一愣,然後抬手就給了張之維一記板栗。
“沒大沒小的,我看你是想被祭上天了!”
張之維捂住頭,疼的齜牙咧嘴,剛才那一下,他其實能躲過,也能開啟金光咒防禦,但他卻沒有,選擇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
因為他有一種感覺,剛才躲了,以後就沒板栗吃了,也不會動不動就挨吼了。
之所以會這樣,倒不是會有隔閡,而是一種類似孩子大了,以後要謹慎對待,不能再隨意叫小名,打手心什麼的情況。
就好像師父和他的師兄弟們的相處模式一樣。
據張之維所觀察,師父和他的師兄弟們相處都很嚴肅,相敬如賓,唯有和張異師叔一起的時候,顯得放得開一些。
這種相處模式,其實嚴格說來,沒什麼不好,左若童和陸瑾不就是這麼相處的嗎,但張之維卻莫名的不喜歡,在他看來,這就是生疏了。
他內心很在乎當前這種師徒之情,所以下意識的去維護。
看著齜牙咧嘴的張之維,張靜清笑了笑,其實剛才他並沒有生氣,真正的大師,都有一顆學徒的心,他自然是不例外。
剛才打張之維的原因是,張之維能領悟金光咒的一些奧秘,他很高興,但張之維剛才那種有些輕佻的語氣,他不喜歡,傳道解惑是一件很嚴肅的事,哪能如此輕浮?
“嗯哼!”張靜清輕咳了一聲,“言歸正傳,你準備怎麼教為師?”
道家自古就有一句話,道可道,非常道,道家的高深術法,是很難直觀闡述出來的,都說文以載道,但有些東西,文字是很難承載的。
就好像唐門的丹噬,便不能用文字所闡述,隻能用一個玄而又玄的,類似漩渦的圖案來闡述,它沒有固定的式子,一千個人去領悟,就有一千種結果,因此唐門會丹噬的那批人裡,丹噬效果各不相同,有像地雷的,有像狙擊槍的,有像霰彈槍的……
所以一些高深的術法的傳承,更多的是言傳身教,口傳心授,這便是“親傳弟子”的來源。
並且,傳道者的口傳心授也絕非易事,一著不慎,就會壞了弟子的道心,像三十六賊中的周聖,在甲申之亂後,曾兩回武當,口傳心授,把風後奇門留在了武當,但卻害得自己的三位師兄弟道心崩塌,沉淪內景一甲子多,最後不得善終。
張靜清深知此中道理,所以才在授籙大會前夕,把張之維叫到身邊,提點開導他。
不過提點完才發現好像有些多餘,這小子有些過分妖孽了,動不動就有頓悟,時不時就能有所獲……
這種資質,依照當前的情況來看,他是很有可能成為天師府祖師張道陵,上清宗祖師魏存華,靈寶派祖師葛洪那般人物的。
之前師弟張禦山說,擔心張之維輸不起,怕他道心崩潰。
現在張靜清又有些擔心,彆到時候張禦山輸不起,道心崩潰了吧。
難道要張之維對自己的小師叔下手輕點?
張靜清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這個想法來。
眾所周知,張之維是個大嘴巴,要是說了,他肯定是會讓著張禦山的,但事後也肯定會把這事給抖出去。
張禦山若被張之維打敗,道心壞不壞還不好說,甚至遇不遇得到都是一個問題,但此事若是傳出去了,那道心肯定會出問題。
一時間,張靜清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張靜清煩惱,張之維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正思忖著該如何把自己領悟的傳給師父。
直接用說,肯定不行,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玄而又玄的感覺,必須用一種特殊的方式。
對於如何傳道解惑,張之維一般會采用兩種方式。
一是像和李書文演武論道時那樣,以極慢的速度展示,巨細無遺的表現出所有細節。
第二種方式,直接拉入內景之中,跳出當前格局,直視其中變化,來獲得想要的,就好像他指點周聖時那樣。
想了想,張之維覺得可以嘗試兩者結合一下。
“師父,我有辦法帶你感受一下其中變化,但伱要放開心神,不要反抗!”張之維提醒道。
通幽之術把人拉入內景的方式,是以地魂覆蓋之身,形成“木馬”,再以天魂連接內景,打開“網絡”進去,師父是天師,他的權重太重了,他若是不配合,是不可能把他拉進去的。
“你隻管施為!”張靜清道,對於自己養大的徒弟,張靜清是百分之百信任的。
“好,師父,你抱元守一!”張之維說。
張靜清立馬照做。
張之維伸出手指,點在張靜清的眉心,發動通幽之術。
刹那間,張靜清的眼前充斥著一片黑白線條,視角不斷拉遠,線條卻無窮無儘……
不同於在內景中一臉懵的周聖,張靜清一眼就看出其中的門道。
他目光向下一瞥,就見不遠處,有一個和周邊黑白世界極其違和的人影,他一眼就認出,這就是張之維。
不同於周邊簡筆畫一樣的黑白線條,張之維身上的色彩很濃鬱,線條也很豐滿,淩厲,鮮明,甚至有質感,整個人簡直要活過來一樣!
此刻,這個人影盤坐在一堆黑白線條之中,緩緩念咒,身上冒出了熾亮如火的金光……
“眾生是細線組成的亂麻,而這種視角,這種看法……”
張靜清一臉震驚,這是一種超越了時間的看法。
他所謂的超越時間,其實就是超越了變化,從而直視了變化的本身。
很多高深的術法,都有其不可思議的能力,所以地煞七十二術又叫地煞七十二變,天罡三十六術,又叫天罡三十六變。
張之維在有意的像張靜清展示自己昨晚所悟中的變化中的奧妙。
這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數不清的線條在張靜清腦海裡回蕩,以往那些不太明白的東西,他卻突然有些理解了。
而在張靜清凝視張之維的同時,張之維也在凝視張靜清。
他窺探了師父身上的一些變化,他看到了師父的出生,一根黑白線條誕生,幾個曲折,勾勒出一個繈褓裡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