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唱完,溫寧把話筒放下。
包廂裡除了兩個不速之客之外，其他人和她都還算熟，坐她旁邊的男同學叫李林，此刻隨口打趣道：“溫寧怎麼一進來就唱《分手快樂》啊,還改詞了,不會真的剛分手吧？”
溫寧低頭往桌上一看。
也不知是誰買的食物,除了罐裝雞尾酒之外，剩下的飲料居然全是氣泡水，買了好幾種口味,擺得整整齊齊。
像極了某人冰箱冷藏櫃放飲料的那一層。
溫寧一下沒了喝飲料的心情，她興致缺缺地隨手拿了一包零食：“也不算吧，就是眼瞎看錯了一個男人。”
李林知道她對二次元的男人興趣遠大於三次元真人，見她說得隨意，隻當她是在開玩笑,笑著接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挺好啊,我們小校花還怕找不到好男人嘛。”
當年學校起哄評選校花，溫寧意外跟喻佳平票。
結果她們倆就被同學玩笑似的大校花小校花這麼叫了好些年。
溫寧拆完才發現她拿的是包黃瓜味的薯片,她其實不愛吃油炸類、又偏乾的零食,但此刻塞進嘴裡的薯片咬著嘎嘣脆，莫名有種解氣的感覺。
她吃完一塊，慢吞吞回道：“是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們給我介紹新的唄。”
剛剛在點歌台的男生叫範浩，此刻也坐過來,手搭在李林肩膀上：“我沒人可介紹，我那群狗朋友一個都配不上我們小校花。”
包廂一角，蔡利推了推旁邊的人，壓低聲音道：“劉金洋，溫寧好像剛失戀，你今天表白正好啊，失戀的時候人心裡防線是最低的，這是趁虛而入的最好時機。”
劉金洋往溫寧那邊看了眼，沒接他的話。
蔡利又推了他一把：“今天要不是我厚著臉皮帶你來，你連見她的機會都沒有，兄弟我都這麼幫你了，你還不敢主動一次。”
他說著，餘光卻是瞥向了溫寧旁邊的喻佳。
要不是聽說喻佳今天也來，他才不會過來熱臉貼這些人的冷屁股。
蔡利繼續慫恿道：“等下你告白完，我再幫你起個哄，她當著這麼多同學的麵，肯定不好意思拒絕你，就算不答應，起碼你也能加她個微信，有個聯係方式以後也能慢慢追。”
劉金洋收回視線：“你讓我再想想。”
他們說話聲低，包廂又響著音樂聲，其他人都沒聽見這番交談。
沙發正中，還在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樂靜靜從外麵打完電話回來，正好聽見大家不知怎麼商量起給許久未見的溫寧介紹對象。
她擠開李林，一屁股坐到溫寧旁邊：“寧寧，我給你介紹唄，三次元男人有什麼好，給你介紹幾個新二次元男神。”
溫寧終於真起了點興趣：“真的假的，什麼新男神？”
“我公司新遊戲，還在內測。”樂靜靜眼巴巴看著她，“你下一個幫我看看畫風，順便也看看人設和劇情行不。”
“可以啊靜靜，原來你打的是這麼個主意。”李林說。
溫寧雖然在二次元披了一堆馬甲，但熟悉的朋友還是能認出她畫風，不過他們同樣也清楚她不喜歡在二次元暴露身份，所以都一同幫她捂著小馬甲。
比如此刻包廂裡有蔡利和一個陌生人在，李林這話就說得相對隱晦。
翟靜靜抱著溫寧手臂：“那誰讓我有寧寧這麼好的同學呢。”
溫寧是真的挺有興趣的，她把手機拿出來：“怎麼下？”
翟靜靜發了個鏈接過來。
溫寧在她指導下，下好遊戲，登錄進去。
翟靜靜公司內測的是個乙女向手遊，帶點東方玄幻的背景。
溫寧一開始走劇情，就發現第一個出現的男主角就是經典到永不過時的霸總。
黑西裝、白襯衫，還戴了副眼鏡。
溫寧：“……”
溫寧興致忽然低了一點：“……怎麼是銀框眼鏡啊？”
翟靜靜解釋：“本來是想畫金絲的，但因為這個角色人設偏內斂，感覺不像會戴金絲這種有點兒騷氣的顏色，而且其他同類遊戲已經有好些受歡迎的金絲眼鏡霸總了，我們公司就最終定了銀框。”
“金絲受歡迎就說明有受眾嘛。”溫寧垂眼看著屏幕上的虛擬紙片人，“反正你們人設不一樣，怕什麼，不然換無框也行啊，銀框多難看。”
“啊？”翟靜靜愣了下，“你覺得銀框難看嗎？”
溫寧指尖在屏幕上停了一瞬，冷靜下來：“……我個人覺得難看而已，你們不用太考慮我這個意見。”
“除了眼鏡呢？”翟靜靜問。
溫寧：“好看的。”
畫風確實不錯。
反正比有的人好看多了。
翟靜靜繼續問：“初步人設你覺得怎麼樣，後麵可能還會有一點點反差，但大致就是冷酷霸總了。”
溫寧：“……”
“我個人也討厭這款。”
“我也不喜歡。”翟靜靜說，“但小姑娘們喜歡嘛。”
溫寧：“……”
翟靜靜：“你繼續走劇情啊，第二個男主是我的菜。”
“第二個男主？”溫寧問，“做什麼的啊？”
翟靜靜：“一個搞深夜食堂的大帥哥。”
溫寧想起遊戲的東幻背景：“非人類？”
“對噠，我就不劇透了，你自己玩。”翟靜靜說。
溫寧就低著頭，認真玩起了遊戲。
其他人也沒再打擾她們，各自繼續聊天吃東西唱歌。
翟靜靜公司這個新遊戲畫風、人設和劇情確實都不錯，溫寧從昨晚開始，終於第一次得以完全撇開雜念，沉浸地做一件事。
她玩遊戲一投入進去，就沒注意時間，也沒注意其他動靜。
直到聽見有人叫了她一聲。
溫寧抬起頭，看見蔡利和另外那個男生隔著茶幾站在她麵前，另外那個男生手裡還拿著一束紅玫瑰。
雖然不是香檳玫瑰，但前不久剛過去的情人節那天的記憶還是倏然潮水般全湧回了溫寧腦海中。
她想起他說送她花是因為看見公司有女同事收花。
她當時以為他是覺得彆人女朋友有花收，她也應該也要有。
想起他在餐廳慢條斯理給她戴手鏈。
想起手鏈上的字母“N”她手動一下就會跟著晃晃悠悠。
這條手鏈她昨天沒戴出來，和行李一樣，都留在了他家。
想起他收到袖扣時笑中罕見的笑意。
想起他在影廳吻她。
想起回家後他在她麵前換襯衫。
想起他教她給他戴袖扣。
想起他抱她進了主衛。
溫寧把視線從紅玫瑰上移開，連問他是誰的興致都沒有了，淡淡回了一句：“有事嗎？”
劉金洋張了張嘴，憋紅了臉，最終才結結巴巴道：“溫寧，我……我從高一就……就喜歡你，你……你能當……當我女朋友嗎？”
溫寧剛想開口拒絕，卻被蔡利搶先一步。
蔡利知道溫寧一開口多半是要拒絕，一早就想好了要打斷她，他開始鼓掌帶頭道：“答應他，答應他——”
他原本以為所有人都喜歡湊這種熱鬨，會跟著他一起哄。
誰知包廂裡其他人都冷冷看著他，沒一個出聲。
顯得他活像個跳梁小醜。
蔡利尷尬地停下來，卻又不甘心，隻好開始往劉金洋身上貼金加砝碼：“這我發小，也是一中的，跟咱們同級，不過他不是藝術班的，成績常年在年紀前二十，以前經常來我們班玩，不知道溫寧你還記不記得他，現在是A大金融係畢業的高材生，畢業後差點兒就進了CM——”
溫寧聽得已經有點不耐煩了，出於同學一場，才沒打斷，直到聽到某個關鍵詞：“CM？”
蔡利以為她是終於起了點興趣：“就是CM資本啊，南城最好，也是全國最好的投資公司之一，以前隻做風投，現在私募也做，就是江科集團那位太子爺江凜創辦的。”
溫寧心裡那股煩躁之意越發明顯。
她都跑來跟高中同學聚會了，本來該跟他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去，怎麼還能聽見這個名字。
陰魂不散了是吧。
“所以他到底進了CM嗎？”喻佳冷冷接了一句。
蔡利尷尬地閉了閉嘴：“他進了CM的終麵，就差一點，不過現在就在南城第二好的——”
“抱歉。”溫寧懶得再聽下去，“我現在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劉金洋臉色從緊張變成剛才的尷尬，再變成現在的失望，他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又被蔡利打斷。
“沒事啊，都是同一級的，那也就相當於是同學了，同學一場，你跟他加個微信唄，就當是朋友也行啊。”蔡利頓了頓，“溫寧你不會連這個麵子都不給老同學吧？”
喻佳臉色徹底冷下來：“蔡利你——”
溫寧拉了拉她的手。
不知怎麼，她反倒不怎麼生氣，就是煩躁，煩躁的對象也不針對麵前這兩位。
這兩位還影響不到她心情。
但她也懶得再留情麵。
“跟我告白的同學那麼多，我一個個給麵子。”溫寧淡聲道，“給得過來嗎？”
蔡利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光是高中，就他知道的，想追溫寧和追過溫寧的，就已經數不勝數。
但他還是不甘心，劉金洋拿不到溫寧聯係方式，他就也沒辦法接近喻佳，喻佳不比溫寧，不好糊弄，脾氣也不算太好，像劉金洋手中那束帶刺的玫瑰，隻能曲線救國。
但蔡利沒想到溫寧今天也會這麼不留餘地。
可越是實話，就越難反駁。
蔡利最後隻憋出一句：“溫寧你這就沒意思了。”
溫寧連看都懶得看他：“你們用當眾表白和同學身份道德綁架我就有意思了？”
蔡利：“……”
樂靜靜早就想開口了，隻是喻佳和溫寧都回懟得漂亮，她就忍住了，但沒想到蔡利還能越說越傻逼，此刻不由道：“沒意思的是你吧，蔡利。”
“就是。”田飛菲接道，“我們好不容易能聚一次，怎麼就有人這麼不長眼破壞氣氛呢。”
李林也見不得他們欺負女生：“蔡利你要不想好好跟大家玩就出去。”
今晚的包廂是他訂的，他說話就也沒客氣。
李林原本以為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蔡利應該會識趣走人。
哪知蔡利啞口無言片刻，卻是乾笑兩聲：“我就跟溫寧開個玩笑，你們怎麼還都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