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她出來,男人黑眸輕抬,隨手將手中馬鞭往旁邊桌上一放,走至她身邊。
溫寧還愣愣移不開目光。
“帽子怎麼不戴上?”他低聲問她,聲音有著和氣場不符的溫柔。
溫寧回過神:“不太好戴,你不是也沒戴嗎?”
“我不是第一次騎。”江凜目光落到她身上。
溫寧撇撇嘴:“那我也不是第一次。”
“之前騎過?”他問。
溫寧:“……”
“我坐在馬上,被彆人牽著走的那種算嗎?”她頓了頓,理不直氣也壯地補了一句,“反正我覺得是算的。”
他要敢說不算,她就直接回家。
但男人沒接她的話,他唇角稍稍牽起,冷肅感被衝散些許,他接過她手中的帽子,垂眸仔細幫她戴好。
動作也溫柔。
“還挺合身的。”他這才不緊不慢接了句話。
溫寧:“……?”
*
去到馬廄,溫寧被他帶著停在一個單獨的小隔間前,裡麵有一黑一白兩匹馬。
白色那匹個頭稍小,應該就是他給她挑的那一匹。
如果是單獨看見這匹小白馬,溫寧大概也會覺得它挺神氣,但和旁邊那匹高大矯健的黑馬站在一處——
小白馬瞬間隻剩下可可愛愛這一個形容詞了。
就有點不夠酷。
“黑馬是你的?”溫寧仰頭問旁邊男人。
江凜點頭。
溫寧懷疑他是故意的。
但她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到了那匹毛發順亮的黑馬身上。
“想騎黑馬?”江凜問她。
溫寧:“可以嗎?”
男人目光由上往下打量她一眼:“你一個人暫時騎不了它。”
溫寧:“……”
溫寧確定他是故意的了。
什麼叫一個人騎不了啊,得兩個人同騎才行是吧。
溫寧才不想被他套路:“它既然是你的馬,會聽你的話嗎?”
“還算聽。”江凜說。
溫寧抬手一指黑馬:“那我騎上去,你在前麵給我牽馬。”
“好。”
誒?
就這麼答應了嗎?
溫寧跟他進入馬廄,她踩著馬鐙上了馬。
男人走至馬前,他從休息室出來前,往手上戴了副手套,皮質的黑手套包裹在修長手指上,有明顯的力量感。
黑手套牽住韁繩,黑馬在它主人的牽引下,緩緩步出馬廄。
屋外不知何時又出了點太陽,金光透過雲層撒落下來。
溫寧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高著身前的男人。
看他高大的背影,看他包裹在長靴中的長腿,看日光在他黑發上鍍上一層淺淺的金邊,看他緩步前行。
看他甘願為她牽馬。
草坪空曠悠遠,溫寧隨著黑馬慢吞吞前行,有片刻沒開口說話。
直到遠方有兩匹馬疾馳而來,距離尚有些遠,溫寧看不清是不是那位翟總和他弟弟,卻感覺到那種速度帶來的興奮感。
“好酷啊!”她感慨出聲。
前方的男人腳步稍停,回頭看她。黑馬也跟著主人一起停下,馬蹄踩踩腳下的草。
“想不想也這麼酷?”他問。
溫寧:“……”
她覺得不被他套路,好像不太可能了。
從他答應他過來的那一刻起,或者更早,她就已經被套路了。
溫寧居高臨下看著他:“你能有他們那麼快嗎?”
男人輕輕抬了抬下巴:“試試?”
溫寧看了看不遠處飛馳的兩匹駿馬,猶豫片刻。
“那你上來吧。”她停了下,又強調,“但不準做彆的。”
男人一手持著韁繩,一手輕撫了下黑馬,隨後才不疾不徐走至馬鐙旁邊,翻身上馬。
溫熱的觸感從背後傳遞過來,溫寧瞬間被男人熟悉的氣息包裹。
她身子稍稍一僵。
這還是他們分手後,她第一次清醒著,跟他距離這樣近。
“寧寧。”江凜的聲音從她頭頂響起,開口時像是有溫熱的呼吸打在她發端,“放鬆點。”
溫寧嘴硬,屁股往前挪了挪:“我很放鬆啊。”
男人沒再開口。
他們在原地停了一瞬,然後那隻包裹在黑色皮質手套中的手一扯韁繩,黑馬開始緩步前行。
溫寧有些猝不及防,往後撞進他懷裡。
“……?”
難怪他剛才根本不反駁她的要求。
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扶了下她的腰,隻是克製地接觸了一秒,溫寧卻覺得那一片像是有電流經過。
“坐穩了,寧寧。”
黑馬開始跑動,但速度仍不快。
具體表現在溫寧注意力仍無法從貼在她後麵的溫熱觸感上移開,腰上也還是有細細麻麻的小電流。
“你這也好意思叫快啊?”她語氣挑釁。
身後的男人還是那副八風不動的平靜語氣,絲毫不被她這點小伎倆所影響:“慢慢來,你先適應一下。”
聽出他確實在為她著想,溫寧輕輕哼了一聲,卻也沒再反駁他。
他帶著她慢速小跑了一段距離,才開始逐漸加速。
迎麵吹在臉上的風越來越猛烈,兩側景物向後掠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因為提前有了適應,溫寧沒感覺到不舒服,隻終於切身感受到了那種速度飆升帶來的興奮感。
直到黑馬再次停下。
溫寧聽見男人在身後問她:“好玩嗎?”
“好——”腎上腺素的飆升讓她再次暫時忘了他們間的不愉快,也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她習慣性循著他聲音回頭看他,沒說完的話卻因為她雙唇意外貼上男人柔軟唇角戛然而止。
溫寧倏然愣住。
經過剛才一番跑動,男人呼吸尚且還算平靜。
這一刻,溫寧卻感覺到他呼吸明顯就亂了一拍。
他抬手落到她後頸,像是想像以往一樣半強迫式地將她更近地壓向他——
隻是包裹在手上的皮質手套帶著與以往截然不同的觸感,溫寧瞬間回過神。
她頭一偏。
再次拉開了他們間的距離。
唇上卻仍殘存著剛才的觸感。
並不陌生的觸感。
他們之間有過許多次親吻,她也曾經為他深深戰栗過。
“我想回去了。”溫寧垂下頭。
江凜閉了閉眼,強迫自己重新冷靜下來:“不想再跑兩圈了嗎,前麵有條小溪,廚師準備中飯也需要一點時間。”
溫寧手指揪著馬鞍,隔了幾秒才開口:“那再跑兩圈吧。”
他們在小溪邊再次碰上了翟少寒,他弟弟不在他邊上,不知跑哪去了。
翟少寒拉著韁繩跑到他們邊上:“既然碰上了就比一圈?以前你總是仗著馬好贏我們,這次難得你帶了個人。”
江凜沒直接答他,而是低頭問懷裡的小姑娘:“怕不怕?”
溫寧頭也沒回:“我怕什麼,要怕的是你。”
江凜勾了勾唇,看向翟少寒:“那比吧。”
“行。”翟少寒一指前方,“誰先到起點誰贏,輸了給你送瓶酒。”
“酒就不用了。”江凜說,“把你們家廚師借我一天。”
溫寧:“……?”
翟少寒目光在溫寧身上落了一秒,笑了下:“行。”
溫寧原本以為他帶著她,在速度上肯定是要吃虧的,可一開始比拚,黑馬就幾乎一直和翟少寒身下的棕馬並駕齊驅。
臨近起點時,黑馬意外地再次加速,最終險勝翟少寒。
翟少寒輕輕“嘖”了聲,抬頭摸了摸他們身下這匹黑馬:“過兩天借我騎騎?”
“行。”江凜應下,“廚師記得借我。”
翟少寒:“什麼時候要,跟我說一聲,不打擾你們了。”
棕馬快速跑開。
溫寧也低頭輕著動作摸了摸黑馬:“你好厲害呀。”
“不是我厲害?”身後的男人忽然開口。
溫寧回過頭,輕飄飄瞥他一眼:“當然不是,翟總剛才不說了嘛,你以前贏他們也是靠這匹馬,你這個人怎麼還跟馬搶功勞呢。”
江凜微微垂眸。
身前的小姑娘被正紅色馬術服勒得越發細瘦,因為剛剛運動過,臉上泛著健康的紅色,那雙向來靈動的眼睛亮晶晶的,裡麵有藏不住的笑意。
“好久沒見你這麼開心了。”他輕聲道。
溫寧被他一提醒,情緒又稍稍低落下來,她聲音輕輕的:“你知道就好。”
“寧寧。”江凜抬手幫她整理了下從帽子裡鑽出的頭發,“對不起。”
溫寧眼睛垂下來。
這是他第二次跟她道歉,遠比上次要鄭重,語氣也不再是一貫的平靜。
她沒接話。
江凜手指頓了頓,指腹落在她臉上:“能原諒哥哥嗎?”
溫寧心跳還快得厲害。
她清楚地知道這不止是因為剛才的運動,和剛才那場刺激的比賽,更是因為眼前這個對她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
他曾經孤獨地記了她許多年。
他對她的喜歡可能也不是作假。
但他確實騙了她。
溫寧還沒辦法完全確定,也還不想這麼輕易就原諒他,但她這次也沒拍開他的手,她重新抬起眼,目光撞進他不再遮掩歉意的雙眸中。
“看你的表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