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漠寒招了招手示意傅紅雪和葉開跟他出去,三人走到了穀外露天的涼亭中。
花漠寒坐了下來,抬手指了指石凳,淡淡的開口對兩人道:“坐吧。”
傅紅雪沒有動,葉開也沒有像平常一樣大大咧咧的坐下。
葉開一臉的嚴肅,他一撩衣擺端正的跪了下來,認真道:“開兒,見過舅舅。”
花漠寒起身,抬手扶起葉開道:“好了,坐吧!”說完,他又看向了身體僵硬,筆直的站在一邊的傅紅雪道:“雪兒,你也坐吧。”
“既然當年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用重複了。那時候我在外遊曆和白天羽不打不相識,後來他和白鳳在一起,我本是很開心。十五那天,我想去拜訪白天羽,結果路上耽擱了一會,我到的時候剛好看到李尋歡帶走了你,開兒。當時白鳳還處於半昏迷的狀態,我隻好帶著白鳳和一息尚存的雪兒找了一處安全的地方暫時安頓了下來。”花漠寒頓了頓才繼續回憶道:“白鳳遭逢大變,當時的精神狀態幾乎崩潰,那時候唯一支撐她活著的不是仇恨,而是雪兒!我怕白鳳知道她真正的孩子被李尋歡抱走會支撐不住,於是就把這件事瞞了下來。”
花漠寒痛心的看向了傅紅雪,語氣難免帶上了幾分責怪。
“雪兒,那時候你眼看著就要活不下去,白鳳給你足足換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血,你才活下來。你覺得白鳳不是個稱職的好娘親,但是我知道,你小的時候,你娘為了給你做一件衣服,她堂堂魔教大公主,手指被針紮的幾乎全是傷口。她對你嚴厲,懲罰你,是怕你會死在仇人手裡。你房間裡那些療傷的特效傷藥,全部都是你娘費儘心思親手為你做的。你從不知道,夜晚在你睡著之後,你娘會偷偷坐在你的床邊看著你垂淚。你娘她是愛你的,她隻是被困在仇恨裡太久了!”
傅紅雪一直靜靜的聽著花漠寒的話,越聽他越覺得自己混賬,他說那些話的時候娘的心裡對他該是多麼失望啊!
而葉開心裡更是五味雜陳,他何其幸運,在師父的照顧下,幾乎沒有受過任何苦難,隻是因為有傅紅雪這個本不必承擔這一切的人替他承擔下了屬於他的責任和仇恨。
花漠寒溫和的笑了笑,抬手拍了拍葉開的肩道:“至於開兒,你不必覺得心裡對雪兒有愧。要說愧,那也是我自私的沒有告知你們實情,如果要怨,那就怨我吧!你娘和我不會再逼你們去報仇,上一代的恩怨,七日後我會讓它徹底終結,一切與你們這些下一代的孩子無關!你們兩個不必多想,我說這些隻是不想讓你們心裡留疙瘩而已。”
沉默了半晌,性格豁達的葉開終於想通,他點了點頭,痞痞一笑道:“我知道了,舅舅放心,反正不管怎麼樣,我和傅紅雪永遠都是好兄弟!”葉開頓了頓,他知道接下來的空間應該留給花漠寒和傅紅雪,於是十分懂事道:“我先進去看娘。舅舅,你和傅紅雪繼續聊。”
“臭小子!”花漠寒看著葉開對他擠眉弄眼,忍不住笑罵了一句。
花漠寒說了這麼久的話,覺得有些口乾,他剛想抬手給自己倒杯茶,傅紅雪已經迅速的倒好一杯茶遞給了他。
“我沒有怨過您。”傅紅雪垂著頭道。
花漠寒愣了愣,接著才調笑道:“我還以為你一直在神遊天外,沒有聽我說話呢!”
“我沒有!”傅紅雪快速的抬頭看了花漠寒一眼。
“情蠱之毒詭異無比,能解除說明你的心誌足夠堅定。隻是情蠱並不能做到無中生情,它隻是轉移你內心深處對原本所愛之人的感情。那麼我想知道,你心裡真正愛的那個人是誰?”
“!”傅紅雪瞬間緊張了起來,雖然得知他們並非血親,但是他畢竟是一個男子,他怕花漠寒知道他的心思之後,會厭惡他,甚至會覺得惡心。
花漠寒見傅紅雪緊張的手都不知道放哪裡,他暗笑了一聲,沒有等傅紅雪回答便自顧自的繼續道:“……雪兒,你喜歡我。”
傅紅雪一驚,立即站了起來,快速否認道:“不,我沒有!”
“……”花漠寒無奈,隻好裝作一臉傷心的模樣,歎道:“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討厭我。”
傅紅雪猶豫了半天,終歸還是一狠心,閉著眼睛把心裡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不……不是的……我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是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隻要您還能讓我跟在您身邊,隻是遠遠的就好,我什麼都願意,隻要您不厭惡我。”
說完,他垂下了頭,絕望的等待著一個判決,或者隻是一句:‘滾,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
“不行!”花漠寒站起身,義正嚴詞道:“為什麼要遠遠的?”
傅紅雪聽到花漠寒那句‘不行’的時候已然心灰意冷,可是當他聽到花漠寒後半句話的時候,他猛地抬起了頭。
花漠寒溫柔的撫了撫傅紅雪耳邊的碎發,喃喃道:“如果我說,我也喜歡雪兒呢?”
傅紅雪驚詫的對上了花漠寒深邃的眼眸,他在花漠寒的眼中沒有看到一絲一毫的厭惡,有的隻是滿滿溫柔。
傅紅雪從臉頰到耳尖一路紅了個通透,他剛剛……聽到了什麼?
半個時辰後,花漠寒和傅紅雪回到了室內,葉開一眼就看出來,傅紅雪有些不一樣了。從前,他就像是一把沒有感情的刀,但是現在,他總算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了。
這時丁靈琳也打開了房門,喚大家進去。
花白鳳靠在床頭,臉色還有些發白,但是看起來精神卻不錯。
她看向了傅紅雪,低聲開口道:“你過來。”
傅紅雪忐忑不安的望向了花白鳳,企圖從她的臉上看到些情緒,但是花白鳳麵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花漠寒都摸不太清狀況。
不過,花漠寒知道花白鳳是打從心底疼愛傅紅雪,她不會對傅紅雪絕情。於是,花漠寒鼓勵的輕輕拍了拍傅紅雪的背。
傅紅雪緩緩走到了床邊,本想跪下請求花白鳳的原諒,或者狠狠罰他一頓出氣也好。可是沒等他屈膝,他的手臂已經被花白鳳握住了。
花白鳳輕輕把傅紅雪往自己身邊帶了帶,然後把傅紅雪抱到了自己的懷裡。
“雪兒,這個擁抱是娘這麼多年欠你的。過去的都過去了,娘不怪你,也希望你能夠原諒娘,你永遠是娘的孩子。”花白鳳嘴角含著一抹淡淡的微笑,眼淚緩緩滑落。
“娘!是孩兒錯了!”傅紅雪帶著幾分哽咽,小心翼翼的回抱住了花白鳳。
花漠寒拍了拍一旁有些落寞的葉開,朗聲道:“你和雪兒是兄弟,雪兒比你大上一點,以後記得叫兄長!”
花白鳳和傅紅雪聞言也看了過來。
“哈?!”葉開先是一愣,接著就喋喋不休的抗議了起來。
“不行,憑什麼他是兄長?這段時間一直是我在照顧他,我才像是兄長好不好!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當哥哥……”
聽著葉開耍怪聒噪,花白鳳難得的沒有嫌他吵鬨,反而是溫柔的笑了笑。看著葉開無憂無慮的樣子,她才終於後悔把傅紅雪培養成了現在這個性格。
傅紅雪難得的露出了一個笑容,他看向葉開,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堅定的喚道:“弟弟。”
“……”葉開無語,他怎麼忽然覺得傅紅雪沒有他剛認識的時候單純了呢?傅紅雪變壞了!
&……
漠北伽藍雪山之上,迦藍湖畔魔教聖地。
花漠寒坐在主位,大殿之中擺了許多桌椅,每張桌子上都放了一壇幽王醉,還有幾個爽口小菜。花漠寒身邊的幾個座位坐著花白鳳、傅紅雪,還有葉開和丁靈琳。
本來葉開不想讓丁靈琳趟這趟渾水,她畢竟是丁家莊的人,但是丁靈琳鐵了心要和葉開共進退,還有就是為了把她的態度告訴她的家人。
快到晌午的時候,以馬空群為首的眾武林‘正道’人士終於到齊。花漠寒手下的甲乙丙丁戊像當初在無名居一樣,自覺的擔起了小二的角色,給來人引路入座。
沒過一會,大殿中的人已經坐滿,場麵雖然看起來平靜,但實際上暗潮洶湧。
花漠寒舉起杯,淡淡的開口道:“諸位,麵前的就是當初我無名居名揚江湖的幽王醉,說好的今日請諸位英雄飲酒,請舉杯吧!”
大殿之上眾人麵麵相覷,誰都沒有碰杯子,他們懷疑花漠寒在酒裡下毒,畢竟是魔教。
花漠寒笑了笑,沒有理會這些人的猜疑,隻是自顧自的喝了杯酒。
“今日宴請諸位,當然還有一事。那就是為我魔教二十年前死在衝霄塔中的數百教眾和我妹妹花白鳳的丈夫白天羽報仇。”
馬空群冷笑了一聲道:“花漠寒,你不是還打算用那日在萬馬堂的那套說辭,說這一切都是我在背後指使的吧?”